殿下?
法旨?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这老狐狸不好糊弄。
福安那种小角色,一吓唬就跪了。
但刘瑾这种在权力斗争中浸淫了一辈子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你既然是“大人”,那你总得有个来路吧?
是哪位阎王爷派你来的?还是哪位判官的手下?
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个问题,一旦回答不好,前面所有的铺垫都会瞬间崩塌。
陈默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说谎?
不行。
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权力架构,随便说一个名字,万一是刘瑾的对头,或者根本不存在,立刻就会露馅。
说实话?
更不行。
“我叫陈默,是个刚死的程序员,刚才不小心用了个体验卡把你的手下给吼飞了。”
这话一说出口,估计他立刻就会被刘瑾挫骨扬灰。
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陈默做出了一个最大胆,也最符合他当前“人设”的决定。
不回答。
只见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越过刘瑾,看向他身后那些被铁链锁着,满脸惊恐的新死鬼魂。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刘瑾的问话。
“这些,就是今年的新魂?”
刘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眯起了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陈-默。
这小子,竟然敢无视我的问题?
有意思。
在枉死城西渡口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从来没有鬼敢这么跟他说话。
要么,这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要么,他就是有恃无恐。
而一个能让福安下跪,能让他手下最得力的打手刀疤脸都看不透深浅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傻子?
那就只剩下后一种可能了。
刘瑾混迹官场多年,最懂的就是审时度势。
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绝对不能轻易撕破脸。
他压下心中的一丝不悦,顺着陈默的话,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热切。
“回大人,正是。”
“今年阳世似乎不太平,枉死之人比往年多了三成,小的们正忙着将他们分门别类,送去该去的地方。”
陈默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继续扮演着高冷的大人物,迈开脚步,缓缓朝着那群新魂走去。
他每走一步,刘瑾就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姿态放得极低。
周围的鬼卒和新魂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刘管事是什么人?
那是西渡口的土皇帝!
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副奴才相?
所有鬼魂看向陈默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陈默走到一个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的女孩鬼魂面前,停下了脚步。
女孩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泪痕,显然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陈默看着她,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刚才脑海中的声音说,充能需要吸收“无主念力”或“灵体本源”。
灵体本源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路数,估计是要吞噬别的鬼魂,太邪道了,而且风险也大。
那“无主念力”又是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些惊恐、茫然、悲伤的新魂,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人的情绪,尤其是强烈的情绪,会不会就是一种念力?
比如,信仰之力?香火之力?
这些鬼魂此刻对自己又敬又怕,这种情绪,算不算念力?
能不能被我吸收?
想到这里,他决定试一试。
他伸出手,轻轻放在了那个女学生的头顶。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心中默念。
“吸收。”
下一秒,他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纯净的能量,从女学生的魂体中逸散出来,顺着他的手掌,流入了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脑海中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吸收无主敬畏念力1点】
【当前敕令能量:1/100】
有戏!
陈默心中一喜,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能感觉到,这点念力对女学生本身并没有任何损害,仿佛只是她自然散发出来的情绪被自己收集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无主念力”了。
看来,只要别人对自己产生强烈的情绪,比如敬畏、恐惧、崇拜,自己就能吸收能量,给“幽冥敕令”充能。
这个发现,让陈默看到了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的希望。
他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维持自己这个“大人物”的人设。
人设越稳,**越高,他能吸收的念力就越多,实力也就越强!
这是一个完美的正向循环!
想通了这一点,陈默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他收回手,对着那个依旧在发抖的女学生,用一种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
“别怕,到了这里,前尘已了。”
“安心上路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刘瑾。
“刘管事。”
“小的在!”刘瑾连忙躬身。
“这些人,都是枉死的可怜人,魂体不稳,莫要太过苛责。”陈-默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既是说给刘瑾听的,也是说给周围所有鬼魂听的。
他要立一个“仁慈”的人设。
暴君只能收获恐惧,而一个仁慈又有实力的大人物,才能收获敬畏和崇拜。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那些新魂看他的眼神顿时变了。
在经历了死亡的冰冷和鬼卒的凶恶之后,陈默这句温和的话,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缕微光。
感激、依赖、崇敬……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股精纯的念力,朝着陈默汇聚而来。
【吸收无主感激念力+1】
【吸收无主崇敬念力+1】
【吸收无主依赖念力+1】
……
一瞬间,陈默脑海中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当前敕令能量:15/100】
爽!
陈默心中大呼过瘾。
这可比一个一个去摸头效率高多了。
刘瑾是何等的人精,他虽然看不见念力的流动,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
他看到那些新魂看陈默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他心中暗凛。
好厉害的手段!
三言两语,就收拢了人心!
这位“大人”,绝对不简单!
他越发不敢怠慢,连忙陪着笑脸。
“大人说的是,是小的管教不严。”
“您放心,小的回头一定好好敲打下面这帮不懂事的奴才,保证让他们对新来的同胞们如春天般温暖!”
陈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戏演得差不多就行了,演得太久,容易穿帮。
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研究一下自己这个“幽冥敕令”。
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全的据点。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福安,心中有了主意。
“福安。”
“小……小的在!”福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陈默淡淡地说道。
福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跟着一位“大人”?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他在这西渡口当了一百多年的孤魂野鬼,受尽了白眼和欺凌,做梦都想找个靠山。
现在靠山从天而降,他怎能不激动?
“谢大人!谢大人提携!小的一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福安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陈默砰砰砰地磕头。
陈默没理他,转头看向刘瑾。
“刘管事,本座初来乍到,想在这枉死城中寻个清净的落脚之处,不知可有推荐?”
他这是在向刘瑾索要地盘了。
刘瑾眼珠一转,立刻就明白了陈默的意思。
这位大人,既要了人,现在又要地。
看来是真的打算在西渡口常住了。
这是要干什么?
监视我?还是想分我的权?
刘瑾心中念头百转,脸上却丝毫不露,笑呵呵地说道:“这有何难?”
“城西乱葬岗旁边,有一处废弃的‘鬼王庙’,前朝一位兵解失败的鬼王留下的,后来那鬼王被黑山君给灭了,庙就一直空着。”
“那地方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清净,灵气也还算充裕,最适合大人您这样的高人静修。”
鬼王庙?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地。
陈-默一眼就看穿了刘瑾的小心思。
这老太监,不想让自己离他的核心地盘太近,所以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打发自己。
不过,陈默并不在意。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偏僻点正好。
“可。”
陈默言简意赅。
“那本座就去那里看看。”
说完,他不再看刘瑾一眼,转身就准备带着福安离开。
然而,他刚走两步,刘瑾的声音就在背后幽幽响起。
“大人,且慢。”
陈默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只见刘瑾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假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刻着一个“令”字的令牌。
“大人,您既要在西渡口安顿下来,那便是我们西渡口的人了。”
“按照黑山君定下的规矩,凡是在枉死城有洞府的,都需在黑山君座下听令,每个月,要上缴足额的‘魂晶’作为供奉。”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笑道:“当然,以大人的身份,想必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供奉。”
“只是……这规矩不可废。”
“这是您的身份令牌,还请大人收好。”
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默看着刘瑾递过来的令牌,心中冷笑。
先是捧杀,把自己捧得高高的,然后用黑山君的规矩来压自己。
又是要人,又是要地,可以。
但你得给我办事,得给我上供。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老太监,是在逼自己站队,逼自己承认是黑山君的下属。
一旦接了这块令牌,就等于上了黑山君的贼船。
以后就得听从调遣,任由拿捏。
可若是不接……
那就是公然挑衅黑山君的权威。
以刘瑾这老狐狸的性格,他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借黑山君的名义,对自己发难。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鬼魂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和刘瑾之间那块小小的令牌上。
福安更是紧张得魂体都在发光。
他知道,这是刘管-事在给这位神秘的大人下马威。
接,还是不接?
陈默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大脑在疯狂地计算着利弊。
刘瑾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不管你怎么选,今天你都得栽在我手里。
就在所有鬼都以为陈默会陷入两难,甚至会服软的时候。
陈默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块令牌。
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鬼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轻轻一挥手。
那块代表着黑山君权威的黑色令牌,在刘瑾惊愕的目光中,瞬间化为了齑粉。
“供奉?”
陈-默看着脸色大变的刘瑾,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黑山君,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