馊饭破房端上来时,他不知我一封信能到天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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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车马司。”

这五个字一出口,王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嚣张,瞬间褪去了一半。

兵部车马司,这个名字,对于一个驿丞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是决定他们前途命运的地方。

但他还是不明白,我一个户部尚书的女儿,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用这种口气说出来。

他强作镇定:“兵部车马司又如何?离这里十万八千里,管得着我?”

我摇了摇头。

“王大人,你错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是大周的官,就都归朝廷管。”

“车马司管不了十万八千里外的事情,但它管得了你头上的这顶乌纱帽。”

我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王通的心上。

他开始冒汗了。

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色厉内荏地喊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的话,兵部的人就会信?”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查。”

“一个被流放的尚书之女,在关西驿状告驿丞虐待犯官家眷。”

“王大人,你觉得,这封信要是递到京城,车马司的官员,是会当没看见,还是会派人下来查一查,以示公允呢?”

我看着他,步步紧逼。

“查案,总会有蛛丝马迹。”

“今天这碗馊饭,就是证据。”

“这间破柴房,也是证据。”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人证。”

“王大人,你觉得,你经得起查吗?”

王通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我说的都对。

官场最怕的,不是犯错,是被人抓住把柄。

尤其是被这种不大不小,但捅出去足以毁掉你前程的把柄。

他怕了。

是真的怕了。

但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他想不通,我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我一个戴罪之人,哪来的底气,去跟兵部的人叫板?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知道,火候到了。

我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

“王大人,你误会了。”

“我不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为我娘和我弟弟,讨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和一碗能下咽的粥饭。”

“仅此而已。”

我给他递了个台阶。

现在,就看他下不下了。

他站在那里,天人交战。

他身后的驿卒们,也都大气不敢出。

江屿扶着我娘,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好久,王通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回椅子上。

他挥了挥手,声音嘶哑。

“都……都退下。”

驿卒们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李四也想溜,被我叫住了。

“李大人,请留步。”

李四身体一僵,转过身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江**,有何吩咐?”

我看着他说:“李大人是我们的押送官,路上我们的安危,都系于你一身。”

“刚刚的事,想必你也看见了。”

“日后若是有人问起,还望李大人能说句公道话。”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李四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连连点头:“江**放心,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说:“不,你看见了。”

“你看见关西驿的王大人,秉公办事,对我等‘照顾有加’。”

李四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这是让我帮着王通遮掩。

他看了一眼王通,王通也正看着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四立刻明白了。

他对着我一躬身:“是是是,王大人恪尽职守,小的佩服。”

我点了点头,不再理他。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王通身上。

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是轻蔑和玩味,而是忌惮和恐惧。

但他心里,肯定还是不服。

他觉得,我只是懂点律法,会虚张声势而已。

他觉得,我说的什么兵部车马司,只是狐假虎威。

我得让他彻底死心。

让他明白,我不是狐狸,我就是那只老虎。

我走到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

“王大人,你知道现在兵部车马司的郎中,是谁吗?”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一个小小的九品驿丞,哪会知道京城一个四品大员的名字。

我笑了。

“他姓郑,单名一个修字。”

“郑修,郑大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三年前,他还只是个七品主事。”

“是我爹,江春望,亲手把他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轰!

王通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雷响了。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郑修……

车马司郎中……

江春望提拔的……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敢这么有恃无恐。

他终于明白,他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不是一只会叫的兔子。

那是一头暂时蛰伏的猛虎。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悲。

这就是人性。

欺软怕硬,趋炎附势。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该说的,我都说了。

剩下的,让他自己去想吧。

我想,他会想明白的。

我转身,准备离开。

江屿和娘亲还等在外面。

我刚走到门口,王通突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江**!江**!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

“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我刚才见到的那个嚣张跋扈的驿丞,判若两人。

我低头看着他,眼神冰冷。

“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让人看见了不好。”

他哪里肯起来。

“不!江**,您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我该死!我**!我不是东西!”

他开始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打得啪啪响。

我皱了皱眉。

我讨厌这种人。

但我现在,还需要他。

我说:“起来吧。”

“我娘身体不好,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休息。”

“我弟弟饿了,需要吃点热的东西。”

王通如闻天籁。

他立刻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

“有!有!上房!最好的上房!”

“饭菜!我马上让厨房去做!保证是最新鲜的!”

他对着外面大喊:“来人!死哪儿去了!快把天字号房收拾出来!快!”

他跑到我面前,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笑。

“江**,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着他那张瞬间变幻的脸,只觉得恶心。

我说:“没有了。”

“只希望王大人记住,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立刻心领神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小人只知道,江**和家人是路过此地的贵客。”

我没再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照在我的脸上。

有点刺眼。

但我知道,这关西驿的天,亮了。

王通的办事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就住进了天字号房。

这房间,跟我家以前的客房差不多。

窗明几净,被褥都是新换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屋角放着一个铜制的炭盆,里面烧着上好的银丝炭,一点烟都没有。

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我娘躺在柔软的床上,脸色好了很多。

江屿看着这一切,眼睛里充满了不解。

“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倒了杯热茶,递给我娘。

“没什么,就是跟王大人讲了讲道理。”

“讲道理?”江屿显然不信,“你讲了几句道理,他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摸了摸他的头。

“阿屿,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

“你只要记住,江家的人,就算倒了,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我们的骨头,是硬的。”

江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很快,饭菜就送来了。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还冒着热气。

米饭是上好的白米,蒸得颗粒分明。

王通亲自提着食盒进来,满脸堆笑。

“江**,老夫人,小少爷,请用膳。”

“厨房刚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他把饭菜一一摆在桌上,那姿态,比伺候他亲爹还殷勤。

我娘有些不自在。

“王大人,太……太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王通赶紧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他看我们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以为我们还在生气。

他一咬牙,抬手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江**,都是我的错,您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您要是不吃,就是不原谅我。”

我看着他,淡淡地说:“王大人,饭我们吃。”

“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王通立刻站直了身体:“江**请问,小人知无不言。”

我说:“这关西驿,一个月的公账开销,是多少?”

王通愣住了。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这属于驿站的机密,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也不会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回……回**,连人吃马嚼,再加上各项杂支,一个月大概是……二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