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禁钓:夜钓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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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潭水库夜钓接连切线,老陈说水下有东西不想让我们走。直到一个白衣女人走来,

盯着我的鱼护说:“钓够了?该还了。”一、异兆鱼线断的那一刹那,刘浩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是崩断的,崩断有声音,会有一股狠劲儿顺着竿子传上来,震得虎口发麻。他玩台钓三年,

切过不少次线,那种感觉他熟,可这次没有。夜光漂还稳稳地立在水面上,泛着幽幽的绿。

竿梢没抖,风线没绷,手里的重量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像是有人在水下,

用最锋利的指甲盖,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那么一掐。刘浩愣愣地把竿子抬起来。

借着头上那盏廉价的蓝光灯,他看见主线从八字环上方大约二十公分的地方齐根断了,

切口平整得吓人,像被手术刀划过。子线带着钩和铅坠,悄没声息地沉进了墨一样的水里,

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他喉咙里挤出一声,扭头看向旁边的老陈。

老陈正蹲在他的钓箱上抽闷烟,烟头的红光在浓稠的黑暗里一明一灭。他五十出头,

脸上褶子像被风干了的橘皮,一双眼睛却亮得瘆人,这会儿正盯着自己那根插在水里的竿子,

没看刘浩。“陈叔,”刘浩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干,“我……我切线了。”“听见了。

”老陈吐出一口烟,声音闷闷的,“没动静就切了?”“啊。漂都没动一下。

”老陈终于转过头,蓝光灯映着他半张脸,另外半张陷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多大线?

”“2.0的主线,1.2的子线,新绑的。”刘浩有点慌,赶紧解释,“不该啊,

这水库听说最大也就出过五六斤的草鱼,这线组扛七八斤都没问题……”老陈没接话,

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到水边,朝刘浩刚才下竿的那片黑水看了几秒。水面平静得像块黑琉璃,

倒映着天上那轮惨白的下弦月,一丝波纹都没有。“不对劲。”老陈低声说,

声音压在喉咙底。刘浩还想问什么,老陈却突然抬起手,示意他噤声。周围一下子静得可怕。

远处高速公路偶尔传来的车流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连一直吵得人心烦的蛤蟆叫和秋虫鸣,也全都没了踪影。那种静,是有分量的,

沉甸甸地压在耳膜上。黑石潭水库躺在江州市北郊的山坳里,像个被人遗忘的大水洼。

白天都少有人来,夜里更是荒得邪性。他们俩晚上九点多才到,那会儿岸边还有三四个钓友,

亮着几盏灯,有点人气。可不知怎么,十一点一过,那些人就陆陆续续收竿走了,

招呼都打得匆忙。最后一个骑摩托的小年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眼神有点怪。

现在,整个北岸,就剩他俩头上这两盏孤零零的蓝光,像坟地里飘着的两团鬼火。“陈叔,

您别吓我……”刘浩扯出个难看的笑,“可能就是条大的,咬钩猛,

我没反应过来……”话音还没落,“啪……”一声极轻、极脆的断裂声,从老陈那边传来,

刘浩猛地扭头,老陈还站在水边,没动。但他手里那根插在水里的竿子,

第二节靠近竿梢的位置,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诡异的速度,向上弯曲。

不是鱼拉弯的那种富有弹性的弧度。而是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捏着竿梢,一点一点,往下按。

竿子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折成一个危险的半圆。老陈那根是正经的进口矶钓竿,

硬度极高,刘浩从没见它弯成过这样,然后,线就断了。同样毫无征兆。

夜光漂还绿莹莹地亮着,在水面上轻轻晃了一下,随即就像被什么东西拖住,

嗖一下没入水中,不见了。老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差点坐进水里,

两人都没说话,蓝光照着两张惨白的脸。过了足有半分钟,老陈才哑着嗓子开口,

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我那是3号Pe线,进口的。”刘浩知道那线。

老陈当宝贝似的,说是能直拖二十斤的巨物,平时根本舍不得用。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

居然绑上了。“还……还有子线呢,”刘浩结结巴巴地找补,

“子线可能细……”“子线是碳素前导,5号。”老陈打断他,眼睛还死死盯着水面,

“能当钢丝用。”刘浩彻底闭嘴了。一股凉气顺着尾椎骨慢慢爬上来,钻进衣领,

激得他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觉得,周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们。不是来自岸上,是来自水里。老陈弯腰,

动作僵硬地把鱼竿从地插上拔起来,扛在肩膀上。他拧亮头灯,雪白的光柱刺破黑暗,

照向水面,开始慢慢地收线。线轴转动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线收回来的过程很顺,没有挣扎,没有重量。就好像刚才那诡异的下压和断裂,

只是两个人的集体幻觉。终于,线头出水了。老陈把线捏在手里,凑到灯下仔细看。

刘浩也凑过去,主线的断口,在强光下清晰无比。不是磨损导致的毛糙断裂,

也不是被利器割开的整齐切口。那断口……刘浩找不到词形容。

线纤维像是从内部被某种巨大的、冰冷的力量生生撕扯开的,断茬参差不齐,

但又带着一种古怪的规律性,像是……被什么东西用蛮力,一点点碾断的,

“这他妈……”刘浩吸了口凉气。老陈没说话,手指摩挲着那断口,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把线头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陈叔?”刘浩心里发毛。老陈抬起头,

灯光从他下巴往上打,照得他眼窝深陷,像个骷髅。“腥的。”他说,“不是鱼腥。

是……别的味儿。”“什么味儿?”老陈没回答,他沉默着,开始从钓箱里翻找新的线组。

手指有点抖,半天没拆开那个小塑料包。刘浩也赶紧回到自己钓位,手忙脚乱地重新绑钩。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的事,嘴里念叨着“肯定是巧合,肯定是条特别大的,

运气不好……”可手指却不听使唤,打结的时候老是出错,汗从额角渗出来,冰冰凉的。

绑好钩,挂上铅坠,他习惯性地把鱼竿又扛在了肩膀上,一只手捏着子线,准备挂饵。

这是个很普通的姿势,钓鱼的人常这么干,方便操作。就在他捏住子线,

低头看向饵料盒的瞬间——肩膀猛地一沉。不是心理作用,

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一股力量,压在了他扛着鱼竿的那边肩膀上。力道不猛,

但非常清晰,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沉甸甸的质感,顺着竿身传递过来。就像……有什么东西,

握住了露出水面的那一小截竿梢,正在往下拉。刘浩全身的血液“呼”一下冲到了头顶,

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僵在原地,脖子像生了锈的轴承,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扭过去,

看向自己肩膀后面。蓝光灯的光圈之外,是浓墨般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肩膀上那冰冷的、持续的下压感,真实得可怕。

“陈……陈叔……”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陈已经绑好了线,正把鱼竿往地插上放。

听见刘浩变调的叫声,他动作顿住,抬头看过来。

“有东西……压我竿子……”刘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老陈的脸色在灯光下瞬间变得铁青。他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死死盯着刘浩肩膀后面那片黑暗。几秒钟后,他忽然厉声喝道:“别回头!肩膀放松!

把竿子慢慢、慢慢往下放!别跟它较劲!”刘浩脑子已经木了,全凭本能听从老陈的指令。

他强迫自己松弛紧绷的肩膀肌肉,顺着那股下拉的力道,一点一点,把扛着的鱼竿往下放。

说也奇怪,当他不再抵抗,那股力量也似乎变得“温和”了一些,

只是稳稳地带着竿梢往下沉。直到鱼竿前端“噗”一声轻响,没入水中大约二三十公分,

那股力量才骤然消失,肩膀上的沉重感不见了。刘浩猛地喘了口气,

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着呼吸,肺憋得生疼。他手忙脚乱地把鱼竿从水里抽出来,

再也不敢扛在肩上,直接**了地插里。做完这一切,他两腿一软,一**坐倒在钓箱上,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老陈已经走了过来,蹲在他旁边,又点起一根烟。

这次他点烟的手抖得厉害,打火机“咔哒”了好几下才打着。“陈叔,

刚……刚才那是……”刘浩语无伦次。“不知道。”老陈狠狠吸了口烟,

烟雾在蓝光里扭曲翻滚,“我也遇上了。”刘浩瞪大了眼,“就刚才,扛着竿子绑钩的时候。

”老陈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像是怕被什么听见,“感觉有东西在扯竿梢,不猛,

就是往下坠。我回头看了,什么都没有。但那种感觉……真真的。”两人对望着,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恐惧,这不是巧合了。

“这水库……”刘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不是不干净?”老陈没立刻回答。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碾进潮湿的泥土里。然后他抬起头,

望向水库北岸那片黑黢黢的、轮廓模糊的小树林。月光照不进去,

那里像一张巨兽咧开的、深不见底的嘴。“黑石潭,老水库了。”老陈的声音飘忽起来,

“五八年修的,淹了底下好几个村子。迁坟的时候……听说没迁干净。

”刘浩后颈的汗毛“唰”一下全立了起来,“老一辈跑船的,天黑前绝对不过这一段水路。

”老陈转回头,看着刘浩,眼神复杂,“说水下有东西,不喜人吵,也不喜人……拿太多。

”“拿……拿太多?”刘浩没明白。老陈没解释,下巴朝两人脚边的鱼护扬了扬。

那是两个黑色的尼龙网兜,浸在水里,此刻正随着微不可察的水波轻轻晃动。透过网眼,

能看见里面隐约有银白色的鳞片反光。刘浩今晚钓了七条鲫鱼,三条小鲤鱼。

老陈钓了六条鲫鱼,一条半斤左右的翘嘴。加起来,十七条鱼。收获算相当不错,

可现在看着那两只鱼护,刘浩心里半点喜悦都没有,只有一股越来越浓的不安。“陈叔,

您的意思是……我们钓太多了?水下那……东西,不高兴了?”刘浩试探着问,

自己都觉得这说法荒谬透顶。可老陈没笑。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清。但这地方,

今天晚上,肯定不对。”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水面忽然起风了。一阵阴冷的风,

贴着水面刮过来,

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烂泥混合着某种陈旧织物的腐朽气味,

风掠过两人的钓灯,蓝幽幽的光晃了晃,投在水面上的光圈也跟着扭曲、变形。“收吧。

”老陈忽然说,语气斩钉截铁,“今晚不钓了。收拾东西,走。”刘浩如蒙大赦,

立刻就要起身,“慢着”老陈又按住他,眼神严厉,“东西一样一样收,别慌。尤其是鱼,

先别动。把鱼护就放水里,别急着提上来。”刘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头照做。

他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饵料盘、剪刀、毛巾,动作尽量放轻,

可金属工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依然显得格外刺耳。

老陈也开始收他自己的竿子。他收得很仔细,一遍遍擦拭竿身上的水渍,

缠线的手法一丝不苟,好像在进行某种郑重的仪式。周围太静了,

静得刘浩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能听见老陈略显粗重的呼吸,

能听见风吹过身后荒草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呜咽,还有……水声。不是风吹动的水波声。

是一种更轻、更黏腻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破开水体,朝着岸边……靠近。

刘浩动作僵住,侧耳倾听,那声音又没了……幻觉?他不敢确定,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

拉饵盘上的水还没擦干,他就胡乱塞进了钓箱。子线盒的盖子没盖严,

几副绑好的钩子掉了出来,散在泥地上,他也顾不上去捡,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就在他拉上钓箱拉链,准备去拔地插上的鱼竿时——“咚”一声闷响,从他右手边,

大约离岸三四米远的水面传来。刘浩和老陈同时转头,蓝光照过去的水面,

荡开了一圈清晰的涟漪。中心点还在微微冒着泡。像是有块不小的石头,刚被扔进了水里,

可岸上除了他俩,空无一人,“咚……”又是一声,这次在左边,距离更近,

几乎就在老陈的钓位正前方,涟漪散开,水波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石块,

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刘浩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看向老陈,

用眼神询问:跑?老陈缓缓摇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下,

做了个“稳住”的手势。然后,他用极慢、极慢的速度,弯下腰,从钓箱侧袋里,

摸出了一把东西。刘浩借着光看清了,那是一把暗红色的、颗粒状的窝料,大概是酒米,

老陈直起身,没有看水里,而是面朝水库,手臂缓缓抬起,然后手腕一抖。

那把暗红色的酒米,呈一个扇形,被他远远地、均匀地撒向了面前漆黑的水面,米粒落水,

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很快被黑暗吞没。说来也怪,就在酒米入水后不过十几秒,

那诡异的“咚、咚”声,停了,水面上的涟漪渐渐平息,

再次恢复成那面平滑、死寂的黑琉璃。只有那股阴冷的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

卷来一阵浓过一阵的、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老陈保持着面朝水面的姿势,

一动不动站了足有一分钟。然后,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向刘浩,

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现在,轻点,把鱼护提起来。鱼,一条不留,全倒回去。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刘浩从未见过的、近乎恐惧的东西。

“这黑石潭……”老陈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根本没什么正经大鱼。”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让刘浩从头凉到了脚,“就算有,

鱼咬钩,线是绷紧了嘣一声断。”“可刚才,

线是松的……”二、无声之约老陈那句话像根冰锥,直直钉进了刘浩的天灵盖,线是松的?

不是被扯断的,是……被什么东西,在鱼线松弛的状态下,轻轻掐断的。

这违背了所有钓鱼人的常识,也抽空了刘浩脑子里最后一点侥幸,水里那东西,

根本不是在“吃饵”。它是在……剪线。“倒、倒回去?”刘浩舌头打结,

眼睛瞪着自己那只浸在水里的鱼护。里面还有鱼在轻轻挣动,鳞片偶尔擦过尼龙网,

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是他今晚的收获,是他顶着夜风喂了三个多小时蚊子换来的。

就这么倒了?“一条不留”老陈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已经开始动作,

弯下腰,双手握住自己那只鱼护的提绳,手臂肌肉绷紧,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速度,

将沉甸甸的鱼护从黑水里提起。水哗啦啦地从网眼淌下,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响亮。

鱼护离开水面的瞬间,里面囚禁的鱼儿似乎感知到了自由,开始更剧烈地扑腾,

尾巴拍打着尼龙网,发出“噗噗”的闷响。老陈提着鱼护,走到水边,

不是他刚才下竿的钓位,而是选了一处远离灯光、看起来更深的黑暗水域。他蹲下身,

将鱼护口倾斜,对准水面。“对不住了。”他对着黑暗的水面,含混地嘟囔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说给鱼听,还是说给别的什么东西听,然后他手腕一翻。

六七条鱼混杂着水草和少许淤泥,一股脑倾泻入水。落水声“哗啦”一片,

在空旷的水面上传得很远。那些鱼在入水的瞬间似乎都僵了一下,然后才猛地甩尾,

惊慌失措地窜向深水,眨眼就消失在墨色的水底,连个水花都没再溅起。整个过程快得诡异。

没有鱼在水面逗留,没有鱼跃出水面呼吸,它们就像被什么东西召唤着,或者驱赶着,

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最深沉的黑暗里。老陈保持着蹲姿,盯着那片重归平静的水面,

看了好几秒钟。然后他才站起身,将空荡荡的鱼护随手扔在脚边湿漉漉的泥地上,转向刘浩,

“该你了”刘浩咽了口唾沫,老陈的眼神让他没法说不。他学着老陈的样子,

走到水边——特意避开了自己原来的钓位,也选了一处黑暗的水域。蹲下时,

膝盖能感觉到从泥土深处渗上来的、带着河底腥气的寒意。他握住自己鱼护的提绳。

尼龙绳被水浸得又湿又滑。他吸了口气,用力往上一提,鱼护比想象中沉,

不对……是太沉了。他今晚的鱼获明明比老陈还少一条,鱼护也是同样规格的。

可手里的重量感,却像是提着一满桶水。网里的鱼扑腾得并不激烈,

但那种沉甸甸的、向下坠的力道,清晰地从手臂传来。刘浩心里咯噔一下,咬紧牙,

用上了全身力气,才把鱼护从水里**。水声哗然,鱼护离开水面的刹那,

刘浩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蓝光灯斜照过来,勉强照亮了网兜。里面银白的鳞片反着光,

确实是鱼。数量似乎……也对?他心跳得厉害,没敢细数,只看到鱼嘴一张一合,

鱼尾无力地拍打。可那股异常的沉重感,在鱼护完全离水后,依然存在。就好像网兜底下,

还挂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快点”老陈在不远处催促,声音紧绷。刘浩不敢再多想,

手腕一翻,将鱼护口朝下,猛地一抖,鱼混杂着水倾泻而出。但就在那一瞬间,

借着微弱的光,刘浩似乎瞥见——在最下面,在最后两条鲫鱼滑出网口的阴影里,

有一团比河水更黑、更浓稠的阴影,也跟着坠入了水中,那东西入水没有声音。

没有“噗通”,没有水花。它就像一滴墨汁滴进了更大的墨池里,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

刘浩手一抖,空鱼护差点脱手掉进水里。他慌忙抓紧,触电般缩回手,连退两步,

远离了水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倒……倒完了。”他声音发虚,

不敢去看刚才倒鱼的那片水面。老陈没应声,只是快步走回钓箱旁,

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收拾剩下的东西。鱼竿胡乱塞进竿包,拉饵盘、支架、抄网杆,

所有金属或会发出响声的东西,都被他用毛巾匆匆裹住,再塞进钓箱或背包。

他的动作又快又轻,带着一种训练有素般的精准,显然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形下收拾行装。

刘浩有样学样,也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恐惧成了最好的催化剂,他从来没收拾得这么快过。

可越是想快,手指就越不听使唤。子线盒的塑料扣绊住了背包的织带,他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两人同时僵住。老陈猛地抬头,凌厉的目光扫向水面,

又迅速扫视岸边的黑暗。没有任何动静。风似乎停了,

连刚才那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都淡了些。水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墓碑,但这死寂,

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心头发毛。“别慌。”老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知是在安慰刘浩,

还是在告诫自己。他继续手上的动作,但速度明显又放慢了些,更加小心翼翼。终于,

所有零碎都塞进了各自的钓箱和背包。地上只剩下两只空鱼护,和少许散落的饵料颗粒。

“鱼护不要了。”老陈低声道,背起沉重的钓箱,又将竿包挎上肩头。

钓箱和竿包的重量压得他本就佝偻的背更弯了些,但他站得很稳。“走。跟紧我,别回头,

别东张西望。手里的灯,照脚下就行,别乱晃。”刘浩连忙点头,背上自己的装备。

钓箱的背带勒进肩膀,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反而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他拧亮自己的头灯,

调到最暗的档位,一束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脚前一两米满是碎石和杂草的小路。

老陈已经迈开了步子。他没有沿着来时那条相对平坦的土路走,

而是拐向了右侧一条更窄、杂草更深的隐约小径。那小径通向一片黑压压的杂木林,

方向似乎是绕向水库大坝,而不是直接回停车的地方。“陈叔,路不对吧?

”刘浩紧走两步跟上,压低声音问。“原路近,但得经过那段最深的湾子。”老陈头也不回,

脚步不停,“走这边,绕远点,从坝上过。”刘浩明白了。来时路上,

他们确实经过一个很大的水湾,岸边长满了茂盛的芦苇,在夜里看起来格外阴森。

老陈这是刻意避开那里。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钻进杂木林。

头灯的光束在交错的树干和横生的枝杈间切割出晃动的光斑,

各种扭曲的影子随着他们的移动张牙舞爪。脚下是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只留下轻微的“沙沙”声。林子里比岸边更黑,空气也更凝滞,

弥漫着一股泥土和腐烂植物特有的闷浊气味。

刘浩紧紧跟着前方老陈那晃动的背影和微弱灯光,眼睛不敢乱瞟,

但又控制不住地用眼角余光扫视两侧黑暗中那些看不分明的轮廓。每一丛灌木后,

每一棵粗大的树干旁,都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两个闯入又急于逃离的不速之客。背上钓箱的负担越来越重,

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服,又被林间阴冷的夜风一吹,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刘浩的呼吸渐渐粗重,但他不敢停下,也不敢拉远距离。老陈走得很快,

对这条路似乎并不陌生。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

隐约能看到更开阔的夜空和远处模糊的水面反光。应该快到坝上了,刘浩刚稍微松了口气,

一阵突兀的、尖锐的腹痛,猛地攫住了他。那疼痛来得极其凶猛,

像有只手在他肚子里狠狠拧了一把,肠子都绞在了一起。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死死按住小腹。“怎么了?”走在前面的老陈察觉不对,停下脚步回头。

“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刘浩从牙缝里吸气,脸都白了。这疼痛太真实,

也太不是时候了。“可能……晚上吃的烧烤不干净……”老陈走回来,

灯光照在刘浩煞白的脸上。他皱紧眉头,看了看前方隐约可见的坝顶,

又回头看了看他们来时的黑暗林子,脸上闪过明显的焦躁和挣扎。“能忍住吗?到坝上,

离车就不远了。”老陈问。刘浩尝试直起身,但一阵更剧烈的绞痛让他又蜷缩下去,

额头抵在冰冷的钓箱上,说不出话,只能摇头。这疼法,别说走到坝上,再多走几步都难。

老陈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当然知道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停下来意味着什么。

可看刘浩的样子,不像装的。“妈的……”老陈低声骂了一句,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快速卸下自己的钓箱和竿包,靠在一棵较粗的树下。“你在这儿等着,别动,

也别弄出亮光。我很快回来。”刘浩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听到老陈要走,心里一慌,

伸手想拉住他:“陈叔,别……”“我得去解决一下。”老陈打断他,语气有些古怪,

“我也……有点感觉了。”刘浩这才注意到,老陈的额头上也有一层细密的冷汗,

脸色在灯光下透着不正常的青白,两人几乎是同时发作的腹痛。

这巧合让刘浩心底那根恐惧的弦绷到了极限。老陈从钓箱侧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

又把自己的头灯摘下来,塞到刘浩手里:“拿着,防身。记着,我回来之前,不管听到什么,

看到什么,别出声,别回应,更别回头。就当自己是个石头,是棵树。明白吗?

”刘浩攥紧了那盏还带着老陈体温的头灯,用力点头,牙关都在打颤。老陈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转身,

拿着自己的夜钓灯——那盏更亮的蓝光灯——快步走向林子更深处,很快,

他的背影和灯光就被浓密的树木吞没,黑暗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刘浩淹没。

只剩他手里这盏调到最暗档的头灯,发出一点昏黄如豆的光,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光线之外,是无边无际、厚重黏稠的黑暗。

细微声响放大后的寂静包裹着他:他自己的心跳声、粗重的呼吸声、血液冲过耳膜的嗡嗡声,

还有……风穿过树梢极轻微的呜咽,远处似乎有什么小动物跑过枯叶的“悉索”声,以及,

从水库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规律的水波轻舔岸边的声音。腹痛还在持续,

但恐惧已经压过了生理上的不适。刘浩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钓箱抵在背后,

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依靠感。他紧紧攥着头灯,指关节捏得发白,灯头对着地面,

不敢抬起来照向任何方向。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他竖着耳朵,

捕捉着老陈离开方向的任何动静。起初还能听到隐约的脚步声和草木被拨动的窸窣声,

但很快,这些声音就消失了,老陈去得似乎有点远,太静了。

静得他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能听到汗水从鬓角滑落,

滴在冲锋衣面料上那几乎不存在的轻响,然后,他听到了别的声音,很轻,很缓。

像是有什么体积不小的东西,在缓缓地……破开水体。声音来自水库方向,

透过树林的缝隙传来,闷闷的,但异常清晰。不是鱼跃,不是水波自然荡漾。

那是一种更沉重、更缓慢的推移声,带着水被长久阻隔后又缓缓合拢的粘滞感。

“哗……啦……”“哗……啦……”节奏很慢,但正朝着他这个方向,朝着岸边,

不疾不徐地靠近。刘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呼吸屏住,连眼睛都不敢眨。

他死死盯着面前那一小圈被昏黄灯光照亮的腐叶和泥土,

耳朵却全力捕捉着那越来越近的水声。近了……更近了……似乎已经到了岸边,

就在林子外不远的水域。然后,水声停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湿漉漉的摩擦声。像是沾满了厚重淤泥和水草的东西,

正从浅水里……爬上滩涂。三、水畔来客那湿漉漉的摩擦声,粘腻,缓慢,

一下下刮擦着刘浩的耳膜,也刮擦着他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理智。声音就在林子边缘,

离他绝不会超过二十米。他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某种沉在库底淤泥里太久的东西,

带着一身厚重的腥滑,正从浅滩的水草和乱石间,一寸寸地挪上岸。水从它身上淌下,

渗进沙土,声音闷哑。刘浩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钓箱和粗糙的树皮,

恨不得能嵌进去。手里的头灯早就关了,黑暗成了他唯一的遮蔽。他闭着眼,

可听觉在极致的恐惧下被放大到了可怕的程度。

他能分辨出那摩擦声里细微的差别——有时是划过砾石的“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