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拂衣,大邺朝被废的妃子,目前职业是在冷宫里晒太阳。所有人都觉得我爹倒台后,
我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只能抱着一笔死嫁妆等死的可怜虫。最近,皇帝的江山有点缺钱。
于是,从太监总管到新宠贵妃,从皇后娘娘到九五之尊,甚至满朝文公,
都开始变着法地打我那笔“嫁妆”的主意。他们今天让我为爱发电,明天让我为国捐躯。
用孝道压我,用大义绑我,用旧情PUA我。他们不知道。大邺朝最大的债主,
天下第一钱庄“四海通”,就是我的。皇帝打仗借的钱,是我贷的。百官买宅子花的钱,
是我垫的。他们用来发俸禄的银子,都得从我的钱庄过一手。所以,
当他们逼我“捐”嫁妆时,我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看着这群欠钱不还,
还想从债主口袋里掏钱的傻子,我觉得,这比看戏还有意思。1我叫柳拂衣,住冷宫第三年。
这地方不错,清净,没人吵吵。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打盹。
我正琢磨着是该翻个身继续睡,还是起来喝口茶时,院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推开了。
来的是李监,皇帝赵珩身边的大太监。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脸上那点笑意,也像是用画笔描上去的,假得很。“柳主子,您这儿真是清雅。”他开口,
声音又尖又细,像根针,想扎进我耳朵里。我没起身,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李监有事?
”废话少说,我很忙,忙着发呆。李监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大概是没想到,
我一个被扔进冷宫三年的弃妃,架子还端得这么稳。他清了清嗓子,
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腔调。“主子,您也是从宫里出去的,当知眼下朝廷的难处。
”“北境雪灾,南境旱涝,国库……实在是周转不开了。”哦,没钱了。我心里门儿清。
与其说是天灾,不如说是人祸。赵珩登基这几年,东修一座观星台,西建一座长乐宫,
花钱如流水。国库不空,那才叫见了鬼。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冷宫弃妃,
难道还要操心国家大事?“所以呢?”我问。语气平淡,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李监被我这态度噎了一下。他可能是准备了一肚子苦情戏,结果我根本不按剧本走。
他顿了顿,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陛下也是念旧情的人。他说,柳主子您当年入宫时,
柳家陪嫁的那份嫁妆,冠绝京华。”“如今国难当头,若是主子能……体谅陛下的难处,
将嫁妆暂捐国库,以解燃眉之急……”他话说得客气,叫“暂捐”。但谁都知道,
进了国库的钱,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我心里乐了。赵珩这人,
真是把“不要脸”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三年前,他忌惮我爹功高盖主,
找了个由头把我爹的兵权削了,又怕柳家在朝中势力太大,转头就把我这个皇后废了,
扔进这冷宫。现在没钱了,倒想起我那份“冠绝京华”的嫁妆了。
他怎么不干脆去大街上抢呢?我慢悠悠地坐起身,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李监。
”“奴才在。”“你可知,我那份嫁妆里,有什么?”李监一愣,显然没料到我这么问。
他大约以为我会哭闹,或者痛骂赵珩无情。“奴才……奴才只知价值连城。”我笑了笑,
掰着手指头给他数。“黄金万两,明珠十斛,这是其一。”“江南织造局**的锦缎八百匹,
蜀中的绣品两百件,这是其二。”“还有前朝王羲之的字帖,吴道子的画,光是这两样,
就够养十万大军吃喝一年了。”我每说一样,李监的眼睛就亮一分。那贪婪的模样,
藏都藏不住。我顿了顿,看着他,声音轻飘飘的。“这些东西,三年前我被废入冷宫时,
按着宫里的规矩,就已经尽数充入私库了。”“你说的私库,是皇后的私库,
不是我这个弃妃的。”“李监,你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李监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褪干净了。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
规矩。皇后被废,其嫁妆、私产,理论上都该由继后接收,或是封存入皇家内库。
赵珩把我扔进冷C宫,却一直没立新后。那些东西,名义上还在“中宫”名下,但实际上,
早就被赵珩当成自己的小金库,挥霍得七七八八了。现在,他把东西花光了,又跑来问我要?
天下还有这么好笑的笑话吗?“这……这……”李监汗如雨下,“陛下……陛下的意思是,
除了那些,柳家当年,不是还有些田庄、商铺的契书……”“哦,那个啊。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李监,你回去告诉陛下。”“田庄和商铺,确实是我柳家的产业,
不算在陪嫁里,是我自己的东西。”“但是呢,你也知道,这铺子要人管,田庄要人收租。
我一个妇道人家,身在冷宫,哪里管得过来?”“所以三年前,我就把那些东西,
全权委托给‘四海通’钱庄代为打理了。”“四海通”三个字一出口,李监的脸色更白了。
全大邺的人都知道,“四海通”是天下第一钱庄,背景神秘,实力雄厚。别说皇亲国戚,
就是皇帝本人,有时候都得给他们几分薄面。把产业交给“四海通”打理,
就等于上了把天下最牢固的锁。想动?那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这尊大佛。
我看着李监失魂落魄的脸,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所以啊,钱的事,
你们得去找‘四海通’的掌柜聊。”“我这里,除了这满院子的太阳,什么都没有了。
”我重新躺回我的躺椅,闭上眼睛。“李监慢走,不送。”院子里安静了很久,
才传来李监连滚带爬离去的脚步声。我嘴角微微翘起。赵珩,这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想从我这里拿钱?下辈子吧。2李监灰溜溜地走了,冷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伺候我的小宫女青禾端了盘葡萄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快意。“主子,您刚才真厉害。
”她小声说,“那李监的脸,跟猪肝一个颜色。”我捏起一颗紫莹莹的葡萄,丢进嘴里。
“这才哪儿到哪儿。”甜,但是不够。宫里的葡萄,总归不如我自家庄子上的。
青禾还是有点担心。“主Z子,陛下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吧?”“当然不会。
”我吐出葡萄籽,语气笃定,“赵珩那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碰一次壁,
只会让他想出更损的招。”他要是这么容易放弃,三年前就不会那么顺利地夺了我爹的兵权。
他有的是耐心,和磨损别人耐心的手段。果不其然,第二天,新人就上门了。
来的是如今宫里最得宠的舒贵妃。一身粉色宫装,环佩叮当,身后跟着七八个宫女太监,
那排场,比皇后出巡还大。她人还没到院子门口,那股子刺鼻的香风就先飘了进来。
我闻着那味道,皱了皱眉。劣质的西域香料,混着十几钟花粉的味道,熏得人头疼。
品味真差。舒贵妃扭着腰走进来,看见我穿着一身素净的布衣,躺在院子里的破旧躺椅上,
她眼里的鄙夷和得意,简直要溢出来了。“哟,姐姐在这儿倒是清闲。”她捏着帕子,
掩着口鼻,仿佛这院子里的空气有多污浊。“妹妹我啊,整日帮着陛下分忧,忙得脚不沾地,
可不像姐姐这般好福气。”我眼皮都懒得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绕弯子不嫌累得慌?
”对付这种人,你越是跟她客气,她越是来劲。舒贵妃被我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一个失势的弃妃,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身后的一个掌事宫女立刻跳了出来。“放肆!柳氏,你怎么跟贵妃娘娘说话的!
”我这才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看了那宫女一眼。“你是哪宫的?这么没规矩。
”“我是……”“我不管你是哪儿的。”我打断她,“舒贵妃是妃,我也是先帝亲封的妃。
按祖制,我俩平级。就算后来我被废了,那也是废后,名分上,还压她一头。你一个奴才,
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是谁给你的胆子?”我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那宫女的脸,
瞬间白了。舒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柳拂衣!你别给脸不要脸!”“脸是自己挣的,
不是别人给的。”我看着她,笑了笑,“妹妹今天来,
总不会就是为了闻闻我这冷宫的霉味儿吧?”舒贵妃深吸一口气,
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她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痛心疾首的表情。“姐姐,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妹妹是来劝你的。”“陛下如今为了国事日夜操劳,人都清瘦了一圈。
你我同为陛下的女人,怎能忍心看他如此辛苦?”她拿出帕子,在眼角沾了沾,
好像真要哭出来一样。“我知道,姐姐心里还有怨。可夫妻一体,如今江山社稷有难,
姐姐难道就真的忍心,抱着那点身外之物,眼睁睁看着吗?”“那点嫁妆,对姐姐来说,
不过是些死物。可对大邺的万千百姓来说,那是救命的粮啊!”说得真好听。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可惜,我柳拂衣,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道德绑架?
对我没用。我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问了一个问题。“妹妹,你这个月的月例领了吗?
”舒贵妃一愣:“什么?”“我说,你这个月,还有你宫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月例银子,
都发下来了吗?”“当然发了!”舒贵妃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有些恼怒,
“你问这个做什么!”“哦,发了就好。”我点点头,慢悠悠地说。
“既然妹妹你这么心疼陛下,这么为国为民。想必,你已经把自己的月例,
还有你宫里所有的金银首饰,全都捐给国库了吧?”舒贵妃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胡说吗?”我笑了,笑得温和又无害。“妹妹刚才不是说,
身外之物,都是死物吗?怎么,到了你自己这儿,就舍不得了?”“还是说,
妹妹你说的‘为国分忧’,就是动动嘴皮子,然后让别人去掏钱?”“你这忧分得,
可真够轻松的。”“你!你你……”舒贵妃指着我,气得话都说不囫囵。她宫里的那些奴才,
一个个也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谁都知道,舒贵妃平日里最是奢靡,让她捐东西,
那比杀了她还难受。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比我矮了半个头,气势上就先输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舒贵妃,我教你个乖。”“下次想劝人掏钱,
自己先得做个表率。光说不练,那不叫分忧,那叫骗傻子。”“还有,哭是没用的。
”我凑近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想让我办事,得加钱。
”舒贵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我冲她笑了笑,
转身走回我的躺椅,重新躺下。“青禾,送客。”“顺便告诉外面守门的,
下次再有这种阿猫阿狗进来,打扰我晒太阳,就直接打出去。”舒贵妃的脸,青一阵,
白一阵,最后在一众宫人复杂的目光中,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我的院子。我知道,她回去,
肯定会添油加醋地跟赵珩告状。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刚刚开始。我倒要看看,
赵珩和他这群聪明绝顶的后宫朝臣,还能想出什么新花样来。3舒贵妃败走麦城的消息,
第二天就传遍了后宫。我成了许多人暗地里的笑谈。笑我蠢,笑我不知好歹,一个弃妃,
还敢得罪如今的当红炸子鸡。她们都在等着看我的好戏,看赵珩怎么收拾我。但我等来的,
不是赵珩的雷霆之怒,而是一道懿旨。太后召见。青禾为我梳头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主子,太后她……她会不会……”“不会。”我闭着眼睛,
任由她为我挽上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太后这个人,最重脸面,最爱惜名声。
她不会在明面上对我怎么样的。”但暗地里的刀子,才最伤人。赵珩这是换了个路数。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舒贵妃那种段位的,是泼妇骂街。太后这种,就是笑里藏刀,
用“孝道”这座大山来压我。慈安宫里,熏香的味道都比别处要沉重几分。
太后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皮耷拉着,看不出喜怒。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拂衣,给母后请安。”即便我被废,这声“母后”,还是得叫。“起来吧。
”太后声音不高,却很有威严。“赐座。”宫女搬来一个绣墩,我只坐了半个边。
“许久不见你,倒是清减了些。”太后睁开眼,打量了我一番,“在冷宫的日子,不好过吧?
”这是开场白,先抑后扬。先让你觉得她是在关心你,让你放下戒心。我垂下眼睑。
“谢母后挂怀。日子清苦,心却清净。”“心清净就好。”太后点点头,话锋一转。
“哀家听说,前儿个舒妃去找你了?”“是。”“她年轻,不懂事,说话不知轻重,
你别往心里去。”太后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舒贵妃只是去我那儿串了个门。她这是在告诉我,
那件事,她知道了,但她不想深究过程,她只要一个结果。我没接话,等着她的下文。果然,
太后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拂衣啊,你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也最是孝顺。”“如今,国家有难,
皇帝他……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哀家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再大的委屈,
还能大得过江山社稷吗?”“你就当,是为了哀家,为了大邺的黎民百姓,帮皇帝一把,
也帮大邺渡过这个难关,好不好?”她说着,甚至亲自端起旁边的一杯茶,递到我面前。
“喝了这杯茶,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哀家跟你保证,只要你点头,
哀家立刻让皇帝把你接出冷宫,恢复你贵妃的位份。”茶是好茶,雨前龙井。但太后的茶,
不好喝。这里面掺的东西太多了。有威胁,有施压,还有画大饼。恢复贵妃位份?说得好听。
一个被废过,还被榨干了家底的贵妃,在宫里只会是所有人的笑柄。我抬起头,
看着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这张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她理所当然地认为,
我应该牺牲。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曾经是皇家的人,因为“大局为重”。
可她们所谓的“大局”,凭什么要我来买单?他们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大局?
赵珩修长乐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北境的灾民?我心里冷笑,
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又万分为难的样子。我伸出双手,却没有去接那杯茶。“母后,
拂衣……拂衣不敢。”“有什么不敢的?哀家让你喝,你就喝。”太后眉头微蹙。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瞬间就红了。演技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母后!
不是拂衣不愿为国分忧,实在是……实在是拂衣有心无力啊!”我抬起头,
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母后明鉴,三年前,拂衣被废入冷宫,心灰意冷之下,早已看破红尘。
”“当时,拂衣就想着,这些身外之物,留着也是烦恼,倒不如做了好事,为陛下,为母后,
也为我自己积些福报。”太后愣住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从袖子里,
掏出一本册子,双手举过头顶。“母后,这是拂衣这三年来,捐赠善款的账本。
”“拂衣将名下所有田庄、商铺,每年的收益,尽数都捐给了京郊的慈幼局和济善堂。
”“每一笔,都有慈幼局和济善堂的印信为证。”“拂衣想着,与其让这些钱财空置,
不如拿去救助那些孤儿寡母,也算是为陛下和母后祈福了。”“所以……所以拂衣现在,
是真的身无分文了。还请母后恕罪!”我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接过册子,翻开看了几眼,脸色都变了。她把册子呈给太后。
太后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捏着佛珠的手,越收越紧。账本是真的吗?当然是假的。这东西,
我让“四海通”的账房先生,花了一个晚上就做出来了。印信?更容易了。
慈幼局和济善堂最大的善人,就是“四海通”钱庄。我让他们盖个章,他们难道还敢不盖?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对付道德绑架,最好的方式,就是站上比对方更高的道德高地。
你要我为国捐躯?不好意思,我早就为民奉献了。我的钱,都拿去救助孤儿寡母了。
你现在让我把给孤儿的救命钱拿出来,给你去填补国库的窟窿?这话,你问问天下百姓,
他们答不答应?你皇帝太后,难道还能跟孤儿抢饭吃吗?太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想发作,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要是敢说让我把钱要回来,那她“仁德贤良”的名声,
明天就能传遍大邺朝的大街小巷,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她最在乎的,就是这个。我跪在地上,
心里平静如水。我知道,这一局,我又赢了。用他们最在乎的“名声”和“道德”,
堵死了他们所有的路。太后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忌惮。她大概是第一次发现,我这个被她视为温顺棋子的儿媳妇,
原来浑身都是刺。过了许久,她才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既有这份善心,
也是好事。”“起来吧,回去吧。”她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情。
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谢母后体谅。”然后,我站起身,倒退着走出了慈安宫。
外面的阳光正好,刺得我眼睛有点发酸。我知道,赵珩和太后,这次是彻底被我将死了。
但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一个被逼到墙角的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4从慈安宫出来,我非但没觉得轻松,心里的警惕反而提到了最高。我太了解赵珩了。
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个赌徒。当他发现按规矩玩不赢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掀桌子。
软的不行,就该来硬的了。而一个皇帝能用的最硬的手段,无非就是他手里的剑,
和他身后的军队。我让青禾给我传了个信出去。信上只有一个字:“备。
”“四海通”的暗桩遍布京城,他们看得懂我的意思。果然,当天深夜,
冷宫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来的是禁军统领,陈武。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满身的煞气,身后跟着一队甲胄鲜明的士兵。火把的光,把小小的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青禾吓得脸都白了,死死地护在我身前。我却很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该来的,总会来。陈武大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卷轴。“柳氏,接旨。”声音洪亮,带着金属的摩擦声。我没跪。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陈统领,深更半夜,带着兵闯进冷宫,这是陛下的意思,
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少废话!”陈武喝道,“圣旨在此,还不跪下!”我笑了。
“陈统领,你是不是忘了。我虽是废妃,但也是正一品诰命。见君不跪,
是先帝御赐我柳家的殊荣。”“你让我跪?你够格吗?”陈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戎马出身,最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被我一句话就顶在了墙上。他干脆把圣旨一收,
恶狠狠地说。“柳氏!陛下有令!你涉嫌私通外敌,意图谋反!现将你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来人,给我拿下!”他身后的士兵“哗啦”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在火光下,
闪着森冷的光。私通外敌,意图谋反。好大一顶帽子。赵珩这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
直接给我定了死罪。只要进了天牢,是圆是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到时候,
我的所有“产业”,自然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可以被他顺理成章地“查抄”。算盘打得真响。
青禾吓得发抖,却依然张开双臂护着我。
“你们不能……你们不能这样……”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开。然后,
我迎着陈武的目光,一步步向前走。“陈统领,你知道谋反是灭九族的大罪吗?”“哼,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陈武冷笑。“我不是怕。我是在提醒你。”我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我柳家,三代忠良,我父亲柳擎镇守北疆十年,
匈奴不敢南下牧马。我两个兄长,如今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
手里握着大邺朝三分之一的兵马。”“你说我柳家谋反?”我盯着陈武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问。“证据呢?”陈武被我问得一窒。“证据……证据自然在陛下的手里!
”“是吗?”我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玄铁打造的令牌,
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陈统领,你可认得此物?”陈武看到令牌的瞬间,
瞳孔猛地一缩。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也有不少人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镇……镇北令?
”陈武的声音都在发颤。“看来你还认得。”我掂了掂手里的令牌。“此令,见令如见我父。
可调动北疆三十万镇北军。”“是我爹当年留给我,以防万一的。”我的目光,
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士兵。“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曾经在我父亲麾下效力吧?
”“你们吃的军饷,穿的军衣,都是我柳家拿钱填补的。”“现在,你们要拿着刀,
来抓你们恩公的女儿?”士兵们骚动起来,许多人下意识地垂下了刀。他们是禁军,
是天子亲兵。但他们也是人,是爹生娘养的,也知道“恩义”两个字怎么写。陈武脸色大变,
厉声喝道:“休要听她妖言惑众!她是朝廷钦犯!谁敢动摇,以同党论处!”“同党?
”我笑了。“陈统...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大哥柳威,
已经率领西北大营十万铁骑,朝京城方向‘进发’了。”“我二哥柳勇,
也封锁了所有南下的漕运。”“他们说,京城有奸臣,要挟天子,构陷忠良。
他们要来‘清君侧’。”“什么?!”陈武这下是真的慌了。他只是个禁军统领,
管着京城一亩三分地。柳家兄弟,那可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他们要是真带兵杀回来,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就是赵珩本人,都得吓得从龙椅上滚下来。“你……你胡说!
这不可能!京城**,消息怎么可能传得出去!”“是吗?”我扬了扬眉。
“你脚下踩的这片土地,是大邺的京城。但支撑着这座京城运转的钱,是谁的?
”“没有‘四海通’的银票,京城的粮食一天都运不进来。”“没有‘四海通’的调度,
你们禁军的粮草三天就得断。”“你觉得,我想传个消息出去,很难吗?”陈武的冷汗,
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弃妃。
而是一个掌握着整个帝国经济命脉,并且还能间接影响军方的,庞然大物。赵珩让他来抓我,
简直就是让他来捅一个天大的马蜂窝!我看着他,收起了镇北令,声音也缓和下来。
“陈统领,你是个聪明人。”“今天这事,是你死我活的买卖。但你和我之间,
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只是奉命行事。而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现在,你带着你的人,从我这里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去告诉赵珩,
他的剑,生锈了。想杀人,得先问问剑答不答应。”“如果他执意要玩下去,那我柳拂衣,
不介意陪他玩一场大的。”“到时候,这大邺的江山,姓不姓赵,可就不好说了。”院子里,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陈武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他在权衡,在挣扎。一边是皇命,一边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整个京城的安危。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松开了握刀的手。他冲我,
这个他本该抓捕的“钦犯”,无比艰难地,抱了抱拳。“……末将,告退。”他转过身,
声音嘶哑地对手下说。“收队!”一群士兵,如蒙大赦,收起刀,跟着陈武,
狼狈地退出了冷宫。那扇被踹开的大门,孤零零地敞着,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青禾腿一软,
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我走过去,扶起她。“别怕,结束了。”不,还没有。我知道,
赵珩在得到消息后,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而我,需要在他做出更疯狂的举动之前,
拿到足够的主动权。是时候,去见见我那位“好夫君”了。5赵珩没想到我会主动来见他。
尤其是在他派禁军抓我失败之后。所以,当太监通报“废妃柳氏求见”时,他在御书房里,
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我被带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那张宽大的龙椅上,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御书房里一片狼藉,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显然是刚发过一场大火。
陈武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赵珩看着我,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你还敢来见朕?
”他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撕碎。我平静地走过一地碎片,
在他面前三步远处站定。我没有行礼,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敢来?
”“陛下派兵围我的冷宫,给我扣上谋反的罪名,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解释?
”赵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柳拂衣!你私自调动边军,
威胁君上,这才是真正的谋反!”“我没有调动边军。”我纠正他,“我只是让我大哥,
带兵来京城逛逛。毕竟,京城的治安,好像不太好。连冷宫都能随便闯了。”“你!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这就是我曾经倾心相待的男人,
大邺朝的天子。格局,也就这么点了。“赵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连“陛下”都懒得叫了。“你没钱了,我知道。你想拿我的钱,我也知道。
”“但你用错了方法。”“朕是天子!你的东西,就是朕的东西!朕想拿,还需要方法?
”赵珩怒吼道。“是吗?”我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现在,钱就在我手里。
你来拿啊。”我的语气很平静,但里面的挑衅,他听得懂。赵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想杀我。我知道。但他不敢。他怕我大哥的十万铁骑,怕漕运被断,
怕整个京城因为缺粮而大乱。他现在,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空有威势,却咬不了人。
“你想怎么样?”许久,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坐回了龙椅,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很简单。”我走到御案前,拿起一支朱笔,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
写下几个字。“这是‘四海通’钱庄的票号。从今天起,它属于你了。
”我把圣旨推到他面前。赵珩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又看看那张圣旨。
“你……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把‘四海通’送给你了。”我说得云淡风轻,
好像送出去的不是富可敌国的钱庄,而是一颗大白菜。赵珩的呼吸都急促了。巨大的狂喜,
让他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愤怒和恐惧。“你……此话当真?”“四海通”!
那是他做梦都想控制的财富帝国!有了它,什么国库空虚,什么军饷粮草,全都不再是问题!
“自然当真。”我点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什么条件?”赵珩急切地问。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从今往后,大邺朝所有的财政支出,每一笔,都必须由我过目,
签字画押,方能生效。”我看着他,慢慢地说。“小到宫女的月例,大到北疆的军饷。
没有我的印章,国库里,一文钱都不能动。”赵珩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他不是傻子。
他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把钱庄送给他。我是用钱庄,买下了整个大邺的财政大权。
他这个皇帝,以后花每一分钱,都得先经过我这个“废妃”的同意。我不是他的提款机。
我是他的顶头上司,是掌握着他钱袋子的那个人。他这个皇帝,将彻底变成一个……吉祥物。
“柳拂衣!你好大的胆子!”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礼物,这是最恶毒的枷锁!
“你这是要架空朕!”“谈不上架空。”我笑了笑,走到那张龙椅旁边,伸出手,
摸了摸冰冷的扶手。“我只是觉得,陛下你不擅长理财。”“你看,这龙椅坐着是威风,
但它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没管好的韭菜,烂了根。”“你把江山管成了一盘烂账,
还不许别人来帮你收拾吗?”“我这是在帮你,赵珩。帮你守住你家的江山。”我的话,
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进了他最脆弱的自尊心。他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把国家搞得一团糟。“你放心。”我收回手,
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我对你的龙椅,没兴趣。”“我对你,也没兴趣了。”“我只是,
不想看到我爹和我大哥他们,用命守下来的江山,被你这么个败家子,三五年就败光了。
”“你做个安安稳稳的太平天子,想修宫殿,想听曲儿,都可以。只要账目做得漂亮,
我不会亏待你。”“但如果你还想耍什么花样……”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那我保证,
你会死得很难看。”御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跪在地上的陈武,已经把头埋进了地里,
恨不得自己当场消失。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一个废妃,在威胁当今天子。而天子,
竟然无力反驳。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赵珩坐在龙椅上,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看着我,
眼神里有不甘,有怨毒,有恐惧,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败。他知道,他没得选。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准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然后,他拿起玉玺,
在那份我写好的“圣旨”上,重重地盖了下去。那红色的印泥,像血一样刺眼。我拿过圣旨,
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成了。从这一刻起,大邺的实际掌控者,易主了。我冲他福了福身,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对他行礼。“谢陛下。”然后,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御书房。
身后,是赵珩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和器物碎裂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外面的天,
快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属于我,柳拂衣的一天。6我没有搬出冷宫。那地方住习惯了,
清净。而且,住在那里,更能时时刻刻提醒赵珩和宫里所有人,如今是谁说了算。
一个住在冷宫里的女人,却掌管着整个帝国的钱袋子。这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讽刺和威慑。
第二天,内务府总管就战战兢兢地抱着一堆账本,来了我的冷宫。他看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