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红烛泪大红盖头被金秤杆挑落时,我第一眼看见萧启恒腰间晃动的鸳鸯佩。
他随手将合卺酒搁在案上,酒液溅湿绣着百子图的桌布。「沈家军权可制衡赵家。」他说。
喜烛突然爆开蜡油,烫在我手背。我低头用帕子按住烫伤,
将他解下的婚书按沈家训诫收进檀木匣。指尖触到匣底母亲留下的和离书时,
窗外传来楚清瑶故意提高的娇笑声。「表兄——明日可要陪我去挑新簪子呀!」
萧启恒的眉梢动了一下。他解下外袍扔在榻边,玉佩撞在床柱上当啷一响。「安歇吧。」
他背对我躺下,「明日还要敬茶。」红烛燃到寅时,我数着更漏声把婚书折了四折。
匣底那封和离书的边角已经发黄,母亲的字迹晕开像泪痕。天未亮就起身梳妆。
楚清瑶穿着一身桃粉闯进来,鬓边珠钗乱晃。「嫂嫂真是好仪态。」她歪着头笑,
「可惜表兄最嫌刻板之人。」敬茶时她突然打翻滚烫茶盏,热水透过三层嫁衣渗到膝盖。
我端坐着没动。萧启恒笑着递来自己的帕子:「表妹年幼,太子妃多担待。」
帕角绣着的夏字针脚细密,和昨夜那块鸳鸯佩的绣样一模一样。我叠好帕子还他,
茶渍在丝绸上洇开一片灰褐。回房路上经过偏殿,两个宫女在廊下嚼舌根。
「苏家**每月初五都来赏梅呢,次次都是殿下亲自作陪。」
「那鸳鸯佩可不就是苏**送的?殿下日日戴着……」我摸着檀木匣上的雕花,
叫住陪嫁丫鬟云袖。「去查苏挽夏。几时入的京,与殿下相识多久,每月初五都做些什么。」
云袖应声退下时,我看见裴照抱着账册候在转角。他黑衣肃立,像截烧焦的木头。
深夜他送来积压的东宫账册,摞起来遮住半张脸。「殿下吩咐,请太子妃过目。」
残烛燃到卯时,我核出三处亏空。赵临渊的名字写在绢帛内侧,墨迹被油脂浸得发腻。
窗棂透白时萧启恒抽走我手中账本,墨汁染污他袖口龙纹。他浑不在意,
指尖点着赵临渊的名字。「可知利害?」我盯着他腰间新换的蟠龙佩。「殿下昨夜说过,
沈家刀专斩乱麻。」他笑了一声,拿起最关键的盐铁账本转身就走。绢帛摩擦声里,
我袖中誊抄的副本硌着手腕发烫。秋猎前夜楚清瑶送来羹汤,瓷碗边缘沾着可疑的白沫。
「嫂嫂补补身子,明日好多猎些皮毛呀。」我当着她的面倒进花盆。泥土翻起泡沫,
她脸色比汤还灰。猎场上苏挽夏的枣红马突然发狂冲来,萧启恒扑过来攥住铁辔头。
马匹人立而起,鲜血从他指缝滴在我衣领上。楚清瑶尖叫:「表兄竟为她舍命!」
萧启恒第一时间望向看台空着的苏家席位。我撕下衣摆给他包扎,
发现伤口里嵌着半片鸳鸯佩的碎玉。深夜换药时烛光摇曳,他突然抓住我手腕。
「若遇险的是赵临渊,可会相救?」剪刀悬在半空的纱布上方。
我听见窗外瓷器碎裂声——楚清瑶摔了药罐,而更远处有女子压抑的哭声。
萧启恒的手指又收紧半分。第2章:冬宴惊变银箸敲在琉璃盏上,叮一声脆响。
赵临渊斜倚着案几,酒气混着熏香扑过来。「太子妃可会跳胡旋舞?听闻沈家女儿皆擅此道。
」满座贵女以袖掩唇,肩头抖得似风吹荷叶。我端起青瓷盏抿冷酒,酒液冻得舌根发麻。
萧启恒突然摔碎夜光杯。瓷片迸溅到他蟒袍下摆,他浑不在意,只盯着赵临渊。
「太子妃前日呈的治水策,已救了三县灾民。」他解下腰间青龙佩,俯身系在我绦带上,
「此佩当赏。」玉佩还带着他体温,金线缠裹的龙目沾着暗褐色斑痕——三日前矿洞塌方,
他徒手扒碎石救出孩童,这血怕是那时渗进玉纹里的。偏殿突然传来琴弦崩断的锐响。
我指尖刚触到龙鳞刻痕,萧启恒已直起身望向声源处。楚清瑶的桃粉裙角在珠帘后一闪而过。
宴席散时雪下大了。宫辇里暖炉熏得人发昏,萧启恒捏住我指尖薄茧反复摩挲。
车帘缝隙漏进雪片,落在他眉骨又化成水痕。「殿下……」我抽手时带出袖中密信,
绢帛擦过他指尖。他展信扫过两行,突然冷笑出声。「赵家私铸兵器的手,
倒是伸得比江淮洪流还长。」车外传来楚清瑶娇呼:「表兄——雪大了我害怕!」
我趁机抽回手腕:「殿下要的棋子,不该有软肋。」他猛地攥住我腕骨,
玉扳指在皮肤上压出青紫痕迹。「沈知意,你当真觉得我只是在下棋?」辇车突然颠簸,
他松劲时我撞向窗棂。腰间青龙佩硌得肋下生疼,那血味又漫上来。
核账到三更时楚清瑶闯进来。她钗环散乱,脸上胭脂糊成一片。「你克扣我胭脂钱!」
她将账册摔在案上,「东宫何时穷到要贪我这点银子?」我展开贪墨账册推过去,
朱批圈出的数目刺得她瞳孔一缩。「赵家贪墨军饷七万两。」我指尖点着最后那行数,
「够买你妆奁里所有胭脂。」她突然砸碎汝窑花瓶,瓷片飞溅到我裙裾。
她捡起最锋利的碎片抵住咽喉:「我现在就死给你看!」门被踹开时瓷片正划破她颈侧血线。
萧启恒冲进来夺下凶器,楚清瑶立即软倒在他怀中啜泣。「太子妃好手段。」
他盯着我平静的脸,「退下。」廊下积雪被月光照得发蓝。苏挽夏的哭声从偏殿飘来,
字字泣血。「名节已污……不如死了干净……」我转身踩到硬物。
低头见一支东珠钗碎在足下,珠粒滚进雪堆里——正是上月贡品清单上失踪的那对。
三更时分叩门声急响。萧启恒站在门外,婚书在他指间抖出褶皱。正中裂了道缝,
像被利器劈开。「沈知意。」他眼底血丝缠成网,「你永远学不会低头吗?」
我抚过婚书裂痕,纸缘割得指腹微痛。「殿下想要的白月光……」我望向偏殿方向,
「此刻正在梁上悬绫呢。」窗外突然响起铜盆坠地声,侍女惊叫刺破夜色。
萧启恒转身狂奔时,婚书飘落在门槛积水里,墨迹渐渐晕成灰雾。
第3章:噬心蛊矿洞塌下来时,我正捏着那块硫磺斑驳的矿石。头顶碎石轰隆砸落,
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沈知意!」萧启恒的嘶吼隔着石堆传进来,像是被砂轮磨过喉咙。
我蜷在矿车后头,听见外面疯狂扒拉碎石的动静。石缝里突然探进十根血淋淋的手指,
指甲全翻开了,混着黑泥和血痂。他硬生生扒开个缺口,尘雾里那张脸白得吓人。「你……」
我刚开口就被他拽进怀里,龙涎香裹着血腥气撞了满鼻。他手臂抖得厉害,
喉结硌在我额头上滚:「以为又要……失去你。」扯下衣摆给他包扎时,绢帕从袖袋滑出来。
素白绸子上绣着「愿君如月皎洁」,帕角沾着星点硫磺粉——方才验过的私炼火药证据。
他忽然按住我手腕:「别动。」梅枝横斜探进太后宫宴的窗棂。楚清瑶「哎呀」
一声跌进萧启恒怀里,葡萄酿泼了他满襟明黄。「表兄恕罪~」她指尖在他胸口画圈,
胭脂香腻得呛人。我搁下银箸起身:「去换件衣裳。」梅林深处枯枝咔嚓一响。
苏挽夏正埋在萧启恒胸前啜泣,他抬手虚拢着她肩背,像抱又不像抱。「殿下好兴致。」
我踩过断枝走过去,替他捻平衣襟褶皱,「要纳侧妃的话,明日就拟章程。」
萧启恒猛地攥住我手腕,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苏挽夏突然抬头,
袖口银光一闪——苗疆探毒针的冷芒刺进眼里。回席时楚清瑶正炫耀新得的东珠步摇。
酒过三巡,裴照的影子在屏风后晃了晃。三更梆子敲响时,
裴照跪在寝殿砖地上:「赵家买了西域奇毒,要下在殿下膳食里。」我掀开食盒挨个验,
杏仁酥的气味不对。指尖刚蹭过酥皮,喉头突然涌上铁锈味。黑血溅在青砖上时,
殿门被人一脚踹开。萧启恒冲进来掐太医脖子:「救不活她,你们全都陪葬!」
他俯身吮出我颈侧毒血,温热的唇贴在皮肤上。黑血从他嘴角滴落,在我锁骨烫出个月牙痕。
我揪住他衣领笑:「这招苦肉计……可还值得?」他眼睛红得吓人,映着我惨白的脸。
屏风外突然炸开苏挽夏的哭闹:「我守了殿下十年!凭什么连个名分都没有——」
高热烧得眼前发花。我支起身子摸向枕下,檀木匣里婚书冰凉。烛火噼啪爆了个响,
鸳鸯佩被照得血红。我赤脚踩过满地狼藉,婚书在指尖簌簌地抖。「还你。」
第4章:裂帛惊心高热烧得眼前发花,屏风外苏挽夏的哭嚎像钝刀子割进耳膜。「十年!
我守了殿下整整十年!」我撑着手臂坐起来,肋骨下的剧痛窜到指尖。檀木匣在枕下硌着,
打开时婚书的冰凉压住掌心的烫。烛火噼啪爆响,鸳鸯佩映出暗红色。
婚书裂痕处沾着秋猎时的血渍,早干涸发硬了。「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苏挽夏的声音突然拔高,「他却为你舍命!」我赤脚踩过满地狼藉,砖地冷得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