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薰蜡烛燃烧过半，融化的蜡泪在精致的水晶盏边缘凝固。沈清坐在长餐桌的主位，

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晚上十点。

屏幕上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她下午给顾衍发出的那句：【今晚七点，兰庭酒店顶楼等你，

很重要。】下面是顾衍言简意赅的回复：【嗯。】餐桌上，冷透的牛排凝固着油脂，

精心摆盘的沙拉蔫软下来，那瓶价格不菲的红酒安静地立在桌上，

瓶身有冷凝的水珠三年结婚纪念日。她穿了条正红色长裙，衬得肌肤胜雪，

甚至还难得地用了点小心机，喷了他早年随口称赞过一句的香水。服务生进来添第三次水时，

眼神里的同情已经快要藏不住。“顾太太，还需要再加热一下餐点吗？”沈清抬眼看她，

嘴角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不用，谢谢。我先生……应该快到了。”声音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东西，正一点点沉进冰窖，

冻得发硬，磕得生疼。快到了？或许吧。或许是被什么重要的会议拖住了，

或许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或许……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张彩信照片。

指尖先于大脑点开。高清镜头捕捉得极好——酒店走廊光线暧昧，顾衍侧着身，

将一个女人按在墙上深吻。女人微微仰起的侧脸，柔美动人，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

清晰无比。苏晚。他书页里藏了多年那张照片的主人。

他酒后失态抱着她一遍遍低唤的那个名字。他心口那道从未愈合的、名为“遗憾”的朱砂痣。

沈清的指尖瞬间冰凉，血液呼啸着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她盯着那张照片，

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她缓缓起身。“顾太太？”服务生惊讶地看着她。“结账。

”沈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她从手包里抽出卡，动作稳得不像话，“剩下的菜，

不用上了。”高跟鞋踩在酒店走廊厚软的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罪人，

走向她早已预定的刑场。彩信的后半部分，贴心地附上了房间号。1608。真巧，

就在兰庭顶楼下两层。她站在房门前，呼吸平稳，甚至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然后，

按响了门铃。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拖鞋趿拉地面的声音，一个娇柔带笑的女声：“谁呀？

”门开了。苏晚穿着白色的真丝睡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颊泛着沐浴后的红晕。

看到沈清，她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一丝惊讶，随即退后一步，声音柔婉：“是……沈**？

你找阿衍？”沈清没看她，目光直接投向房间里面。顾衍站在客厅中央，显然也是刚沐浴过，

黑发濡湿，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领口松垮地敞着。他手里拿着毛巾，正擦拭着头发，

看到门口的沈清，动作顿住，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空气里有陌生的女士香水味，甜腻勾人，

混合着浴室蒸腾出的湿热水汽。以及，一种无声的、昭然若揭的亲密。沈清的视线，

精准地落在顾衍的锁骨处，那里有一枚清晰的、暧昧的红色唇印。刺目得像一个公开的嘲讽。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所有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回流，冲刷着冰冷的四肢百骸，

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她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凌乱的沙发，

茶几上喝了一半的红酒，两个高脚杯。最后，落回顾衍脸上。“纪念日快乐，顾先生。

”她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却淬着冰冷的刃，“看来，我准备的惊喜，

比不上别人给你的。”顾衍的眉头蹙得更紧，他放下毛巾，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扰后的不悦。他走上前，习惯性地想拉她的手臂，

语气是惯常的敷衍：“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别闹，苏晚回国只是谈个项目，

暂时没找到合适住处，我帮她安顿一下。”多完美的理由。永远公事公办，永远理直气壮。

仿佛那个唇印，这个时间点，两人刚沐浴后的状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安顿”。

沈清轻轻避开了他的手。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顾衍的手落了空，

停在空中，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沈清抬起眼，目光清凌凌的，像浸在冰水里的黑琉璃，

直直望进他眼底：“安顿到需要留下唇印？还是说，”她顿了顿，嘴角弯起更深的弧度，

嘲讽清晰可闻，“顾总谈项目，需要穿睡袍，在酒店房间里谈？”苏晚在一旁适时地开口，

声音温软，带着一丝为难和无措：“沈**，你千万别误会。我和阿衍只是好久不见，

多聊了几句，喝了点酒……我不小心洒了酒在他身上，所以他才……”她欲言又止，

眼神怯怯地看向顾衍，像是受足了委屈。顾衍闻言，脸色缓和了些，仿佛找到了支撑的理由。

他抽了张纸巾，漫不经心地去擦锁骨上的那点玫红，语气淡漠：“说了是意外。沈清，

你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四年恋爱，三年婚姻。她所有的退让、包容、等待，

换来的永远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仿佛所有激烈的情绪，所有合理的质问，

都是她在无理取闹，不懂事，不体面。纸巾粗糙，摩擦过皮肤，那点刺目的颜色被晕开，

变得模糊，却更像一个丑陋的烙印，刻在了沈清的心上。她看着顾衍的动作，

看着他那双曾经让她沉溺不已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有不耐和习惯于掌控的冷漠。

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什么东西，终于“啪”一声，断了。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原，

却忽然燃起一簇诡异的火苗。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她笑着，

点了点头，异常温顺：“好。”“我不闹。”她轻声道，目光从顾衍脸上，

缓缓移到苏晚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最后又看回顾衍，“你们……慢慢聊。”她转身就走，

背影挺得笔直，红色长裙在走廊灯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像一道流淌的血痕。“沈清！

”顾衍在身后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她却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无声，却一步一个深渊。回到那座豪华冷清的婚房别墅，已是深夜。

佣人早已休息，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沈清直接上楼，走进主卧。

巨大的婚纱照挂在床头，照片上的她依偎在顾衍怀里，笑得眉眼弯弯，满是藏不住的幸福。

顾衍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淡漠，但嘴角似乎也有着一丝极轻微的、上扬的弧度。曾经，

她以为那就是他全部的爱意了。现在再看，只觉得讽刺。她面无表情地打开衣帽间，

拿出最大的一个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动作不疾不徐，甚至称得上冷静。

她只拿走了自己所有的物品，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以及一些私人证件和琐碎东西。

顾衍送她的所有珠宝、首饰、卡，她一样没碰，连同手指上那枚三克拉的婚戒，一起褪下来，

放在了梳妆台上。冰凉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却冷得扎手。

行李箱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闷。她拖着箱子，没有丝毫犹豫，

走进了主卧对面那间一直空着的客房。反手，锁上门。“咔哒”一声轻响，

像是一个终结的句点。她靠在门板上，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她长长的、孤寂的影子。房间里没有开暖气，

冷得让人牙齿打颤。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跃着“顾衍”的名字。一遍，两遍，

三遍……锲而不舍。她看着那亮光反复熄灭又亮起，像看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默剧。最后，

她伸手拿起手机，不是接听，而是径直关了机。世界彻底安静了。第二天，沈清联系了律师。

“离婚协议？”电话那头的张律师显然吃了一惊，谨慎确认，“顾太太，

您和顾先生……”“是的，离婚。”沈清站在客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凋零的冬日花园，

语气平静无波，“协议尽量简单，我只要我婚前带来的那部分资产，

婚后他以及顾家给予的一切，我一分不要。拟好后直接发我邮箱，暂时不必通知顾先生。

”挂断电话，她开机，忽略掉数十个未接来电和顾衍发来的几条语气越发冷硬的短信，

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一旁。一整天，她把自己关在客房里。傍晚，楼下传来引擎声。很快，

脚步声踏上楼梯，停在客房门外。“沈清。”顾衍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

压着明显的不悦，“开门。”沈清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审阅张律师发来的协议初稿，闻言，

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眼皮都没抬一下。“沈清，”门外的人加重了语气，带着命令口吻，

“我的耐心有限。”里面依旧毫无动静。顾衍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转动门把手，

发现被反锁后，语气彻底沉了下去：“你闹够了没有？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误会，

你就非要这样？”误会？无关紧要？沈清看着电脑屏幕上“离婚协议”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窸窣声响，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他居然去找了备用钥匙。门锁被打开，顾衍推门而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

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阴郁和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