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事件后的第二天，林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被太监们从床上“请”了起来，换上繁复的皇子朝服，半推半就地送上了去太和殿的轿子。

“不是说让我安心养病，朝堂之事不必操心吗？”林越坐在轿子里，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拉去上班的社畜，浑身都写满了拒绝。

“殿下，您是皇子，国之栋梁，怎能久不临朝呢？”魏公公的声音从轿外幽幽传来，“再说，您昨日的表现，杂家瞧着，精神头好得很呐。”

林越：“……”他算是听出来了，这老狐狸是在点他呢。昨晚那场“菜鸡跑酷”虽然证明了他不会武功，但也暴露了他体力不错，不像个重伤之人。

得，装病这条路也快走到头了。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林越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摆设。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上前一步，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启奏陛下！”户部尚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南方水患，朝廷下拨的五十万两赈灾银粮，到了地方竟如泥牛入海！账目混乱不堪，臣……臣查不出来啊！请陛下降罪！”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庆元帝的脸当场就黑了：“五十万两！查不出来？那朕要你这个户部尚书何用！”

户部尚书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皇帝的目光扫过底下站着的几个成年皇子，冷冷地问道：“众位皇儿，可有良策，为父皇分忧啊？”

太子爷眼帘低垂，假装研究地上的蚂蚁；二皇子抬头望天，似乎在思考宇宙的起源；四皇子则干脆开始咳嗽，一副“臣弟体弱，先行告退”的架势。

开玩笑，这明显是个烂摊子，谁接谁倒霉。账目混乱，牵扯的官员上下勾结，一查就是一窝，吃力不讨好，傻子才干。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父皇，儿臣……或许有个法子。”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越身上，那眼神活像在看动物园里突然开口说人话的大熊猫。

庆元帝也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哦？渊儿有何高见？”

林越深吸一口气，从队列里走了出来。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要么一鸣惊人，获得立足的资本；要么沦为笑柄，继续当个任人拿捏的透明人。

他对着皇帝躬身一揖，朗声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账目之所以混乱，在于记录之法过于单一，给了宵小之辈上下其手的空间。儿臣斗胆，提一个‘台账双轨制’。”

“台账双轨制？”庆元帝和满朝文武都是一脸懵。这什么词？听都没听过。

林越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论文答辩”。

“此法很简单。从今往后，所有官仓、银库，出入库记录必须一式两份。一份由地方官吏留存，称为‘地账’；另一份则由户部派出的专员与地方官吏共同签字画押后，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入京城存档，称为‘天账’。”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抛出了核心论点：“地账与天账，每月一核对。两账相符，则天下太平；两账不符，必有奸佞！届时，都不需细查，只需看是哪个环节的数字对不上，便可直接锁定番人，按图索骥，贪墨之徒将无所遁形！”

这套理论，其实就是现代会计学里最基础的交叉验证和双重备份原则。但在大雍王朝这群还在用单式记账法的古人听来，简直不亚于石破天惊！

简单！粗暴！有效！

户部尚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精光，嘴里喃喃道：“一式两份……天账地账……妙啊！实在是妙啊！”

庆元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那个曾经最不被他看好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审视。坠马失忆，不仅没让他变傻，反而让他开了窍？

“好！”庆元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大赞道，“好一个‘台账双轨制’！就依渊儿所言！此事，朕就全权交由你来督办！”

此旨一下，林越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十几道或嫉妒或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了自己身上。

他心里苦笑一声：得，这下彻底成了出头鸟了。

而在皇城某处不为人知的密室里，一个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男子，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殿下，三殿下他……在朝堂上提出了‘台账双轨制’，陛下龙心大悦，已将赈灾贪墨案全权交由他处理。”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本以为找了只听话的猫，没想到，竟是头睡醒的狮子。”

真正的萧景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