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版短篇言情小说《藏海传隐藏番外,债王师兄他疯了》,此文从发布以来便得到了众多读者们的喜爱,可见作品质量优质,主角是藏海阿萤,也是作者渔家二少所写的,故事梗概:像三枚被命运串起的念珠。水越来越缓,河面却越来越宽,仿佛从山腹涧流汇入了地下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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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断龙壁前腊月二十三,小年,北境大雪封山。雪不是飘下来的,是整块整块往下砸,
砸得人脸生疼。断龙壁前,风像被谁用钝刀割过,带着血腥味,打着旋儿往人骨头缝里钻。
藏海把斗篷兜帽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比雪更凉的眼睛。“再挖一寸,就到龙脉的逆鳞。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压得身后众人不敢大声喘气。阿萤把冻僵的手凑到嘴边呵了口白雾,
嘟囔:“师兄,你年年都说‘再挖一寸’,再挖咱们就要挖到阎王爷炕头上了。
”她嘴里抱怨,手里鹤嘴锄却抡得比谁都稳。风雪里,她像一尾不肯冬眠的红鲤,倔得发亮。
老猫蹲在石壁裂缝旁,拿指甲敲敲岩层,指甲盖掀飞一半,血珠渗进雪里。“岩骨酥了,
再凿三锄,水银泻地。”他舔了舔裂开的唇角,笑得像只刚偷到供果的狸猫,“小阿萤,
怕不怕?龙脉断了,北境要震,震完就要换皇帝喽。
”阿萤翻了个白眼:“我怕你一会儿把自己舌头冻掉,没人给我讲故事。”藏海没笑。
他抬手,指尖在峭壁上一抹,雪粉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红色石纹,像一道结痂的伤口。
“不是龙脉,是师父的血。”他声音轻得像在叹息,“十年前,他把自己钉在这儿,
换我一条命。”风雪忽地一滞,众人手里的火把噼啪炸响,像谁悄悄抽了一口气。
断龙壁高三丈,横切如削,壁上旧时有字,被风霜啃得只剩几道残钩,像被岁月撕碎的咒语。
壁根处,早年被炸出的坑洞黑黝黝张着嘴,往里灌风雪。此刻洞口外,插着七根松木火把,
火光被雪压成惨绿,映得人脸像纸扎。藏海解下腰间铜铃,系在洞口最显眼的一枚钉子上。
铜铃无风自响,一声,两声,像有人在看不见的远处报更。阿萤凑过来,
拿手指戳铃铛:“师父的遗物?”“嗯。”“它一响,是不是说明……他还活着?
”藏海没答,只把掌心贴在铃身上,雪落在他睫毛,没化。半晌,他低声道:“活着也好,
死了也罢,今夜都要有个了断。”老猫拖过来一只布袋,袋口一开,
滚出七八枚黑黝黝的铁蒺藜,每个蒺藜尖都淬了暗蓝。“龙脉守墓人不是吃素的,
”老猫眯眼,“我打听过了,守这条支脉的叫‘玄甲’,当年师父的旧部。
那群人认铃不认人,铃在,咱们能过;铃碎——”他用脚尖碾碎一粒冰碴,“咱们就碎。
”阿萤嗤笑:“那你还带毒蒺藜?”老猫耸肩:“万一铃不顶用呢?”藏海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老猫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毒蒺藜默默往袋子里缩了半寸。2血债血偿亥时正,
风雪忽然停了。停得突兀,像有人一把掐住天地喉咙。万籁俱寂里,
断龙壁深处传出“咔”的一声轻响,像冰层裂开第一道缝。藏海把火把插在壁前,退后三步,
双膝跪地,额头抵着雪。众人跟着跪下,雪粒钻进衣领,没人敢拍。“弟子藏海,
今以血偿血,以命偿命。”他抽出短刀,刀刃在掌心一划,血珠滚落,滴在铜铃上。
铃身嗡鸣,竟将血珠一滴不剩吸进去,锈色纹路瞬间亮成暗红。壁内回应似的,
又“咔”一声。这回更近了,仿佛有巨兽在岩层里翻身,鳞片刮过石骨。阿萤屏住呼吸,
她看见藏海掌心的伤口没有结痂,反而越裂越大。血线顺着指缝蜿蜒,
像一条细小却倔强的河。她忽然心慌,伸手去捂,却被藏海反手按住。“别动。
”他声音哑得厉害,“这是我的债。”裂缝在壁脚蔓延,七尺,
八尺……像一张无声嘶吼的嘴。火把的光被裂缝吸进去,照出里头层层叠叠的台阶,
每一阶都窄得只容半只脚,却深不见底。老猫咽了口唾沫:“真挖通了?”藏海起身,
血顺着袖口滴在雪里,绽开一朵朵小小的红梅。他回头,目光掠过众人:“进去后,
无论看见什么,别喊我师兄。”阿萤急道:“那叫什么?”“叫名字。”藏海顿了顿,
“或者,叫债主。”老猫咧嘴:“那我叫你小债主行不行?”藏海没搭理他,
只抬手在壁上一拍。轰——整块断龙壁向内塌陷,雪尘暴起,呛得众人咳嗽。尘埃落定,
一条幽黑石阶暴露在火光里。石阶尽头,一扇巨木封门静静矗立,门缝渗出赤色雾气,
像血又像火。阿萤攥紧鹤嘴锄,指节发白:“那雾里……好像有人唱歌。
”老猫侧耳:“唱的是《招魂》。”藏海把铜铃系回腰间,铃舌却不再响,像突然哑了。
他抬脚踏上第一阶石阶,雪落在他肩上,没化。“走吧。”他说,“去还债。
”3地狱之门石阶比想象更长,更冷。每下一阶,温度便降一分,
火把的光被黑暗啃得只剩豆大。阿萤数到第三百阶时,脚底一滑,险些栽倒。
藏海反手捞住她手腕,掌心湿黏,是他的血。“小心。”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下面有东西在等。”老猫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望。来时路已被黑暗吞没,
像被巨兽舔过的骨头,干净得瘆人。他忽然压低嗓子:“小债主,你听见没?
脚步声比我们多一个。”藏海脚步未停:“多出来的那个,一直跟在我影子里。
”阿萤猛地回头,火把照出石阶上只有他们三人的影子。可确实有个模糊轮廓,
贴在藏海脚边,像被拉长的鬼。石阶尽头,巨木封门高三丈,门板用整棵阴沉木雕成,
木纹里嵌着细碎金箔,像干涸的河床。门缝渗出的赤雾凝成一缕,在半空扭动,
忽然化作一张人脸,眉眼与藏海有七分相似,只是左颊多了一道疤。人脸开口,
声音像隔着一层水:“师兄,好久不见。”阿萤倒吸一口凉气,鹤嘴锄差点脱手。
藏海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是你。”人脸也笑,
雾气凝成的嘴角裂到耳根:“我等你十年了。”老猫悄悄摸向腰间毒蒺藜,却被藏海按住。
“别动。”藏海盯着那张脸,一字一顿,“他是我弟弟,藏锋。”人脸在雾里扭曲,
声音忽男忽女:“十年前,你把我钉在师父旁边,如今,轮到我把你钉回去了。”赤雾暴涨,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藏海把铜铃举到面前,铃身忽然“叮”一声脆响,
一道裂纹从铃顶裂到铃底。人脸发出尖锐的笑:“铃要碎了,债要还了。
”藏海却摇头:“铃碎之前,我先碎你。”他反手拔刀,刀光如匹练,直劈雾脸。
雾脸散而复聚,笑声回荡在石阶间,像千万把钝刀刮骨头。老猫咬牙:“小债主,
门后到底是什么?”藏海收刀,血顺着刀尖滴在门槛上,瞬间被木板吸干。“门后?
”他轻声道,“门后是我欠下的整座地狱。”赤雾忽然收敛,巨木封门缓缓向内开启。
门轴发出悠长叹息,像老人临终前最后一口气。门后并非黑暗,而是一片幽红,
红得像熔化的铁水,又像凝固的血痂。雾气里,隐约可见一座青铜悬棺,棺身布满铜绿,
棺盖微微错开,像谁在里头轻轻推了一把。阿萤攥紧藏海袖口,声音发抖:“师兄,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藏海没回头,只把铜铃塞进她手心。“拿着。”他说,
“如果我回不来,摇三下铃,师父会来接你。”老猫忽然笑了,笑得吊儿郎当:“小债主,
别搞得像生离死别,我老猫命硬,阎王爷都嫌我牙碜。”他率先跨过门槛,背影被赤雾吞没,
像被一只巨兽含进嘴里。藏海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就在他即将踏入红雾的瞬间,
铜铃在阿萤掌心“叮”地一声,裂成两半。碎片落地,声音清脆得像冰。阿萤愣住,
抬头喊:“藏海——”赤雾轰然合拢,将最后一点火光吞没。门内传来藏海极轻极轻的回答,
像雪落在刀锋上:“别跟来。”4空桑幻境黑暗中,阿萤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
像被冻住的鼓。她弯腰捡起铜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腹,血珠滚落,却奇异地没有结冰。
老猫的声音从门后远远传来,带着回音:“小丫头,发什么呆?快——”声音戛然而止,
像被谁掐断脖子。阿萤握紧碎片,鹤嘴锄横在胸前,一步一步走向那扇仍在渗血的巨门。
门槛上,藏海留下的血脚印已被雾气舔净,只剩一点暗红,像未说出口的誓言。
她抬脚踏过门槛,赤雾立刻缠上来,冰冷得像蛇。雾气深处,青铜悬棺的轮廓渐渐清晰,
棺盖滑开的声音像钝刀割木。阿萤屏住呼吸,她看见棺内躺着一个人,眉目与藏海一模一样。
只是胸口嵌着一块黑铜罗盘,罗盘指针正缓缓转动,指向她的心脏。雾气里,
那张脸忽然睁眼,对她笑了笑,轻声唤她:“阿萤。”声音却是藏海的。
阿萤手中的铜铃碎片“当啷”落地,回声悠长,像雪夜深处的更鼓。就在她愣神的刹那,
整座地宫忽然翻转。没有震动,没有巨响,只是天地像被一只无形大手轻轻颠倒。
阿萤脚下一空,直直坠下去。她听见风在耳边尖笑,听见老猫远远的咒骂,
听见藏海喊她名字——“阿萤!”声音被拉长,拉成一条细线,然后“啪”地断了。
黑暗尽头,亮起一点幽绿,像河灯。一盏,两盏……无数盏写着“癸亥”字样的河灯,
顺流而来,接住她的身体。灯油味混着血腥,冷得刺骨。阿萤抓住最近一盏灯,
灯纸上墨迹未干,写着:“癸亥年,藏海欠阿萤一条命。”她怔住,指尖颤抖。河灯尽头,
一座倒立的山城在幽绿中浮现,城门上悬着“空桑”二字。
笔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师父的手书。城门无风自开,
里头传来少年们朗朗的读书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阿萤抬头,
看见城头飘下一瓣白梅,落在她掌心,冰凉如雪。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攥紧梅瓣,
朝城门奔去。就在她即将踏入的瞬间,背后传来藏海极轻极轻的声音,
像隔着十年光阴:“阿萤,别回头。”她脚步一顿,梅瓣在掌心化成一滴水,顺着指缝滑落。
城门内,读书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像雪落在刀锋上,
又像血滴进火里,带着滚烫的悔意与冰冷的决绝。阿萤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过门槛。门槛后,
是一片白梅林,梅枝上挂满锈剑,剑尖齐指苍穹,像一场永不融化的雪。风过林梢,
锈剑齐鸣,声音苍凉如祭。阿萤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两下,像被冻住的鼓。她握紧鹤嘴锄,
一步一步走进梅林深处。雪落无声,梅香如刃。而在她身后,巨木封门缓缓合拢,
发出最后一声叹息,像在为谁送行。门缝闭合前,最后一缕赤雾逸出,凝成一张人脸,
左颊带疤,对她笑了笑,轻声道:“阿萤,好久不见。”声音却是藏锋的。阿萤猛地回头,
门已紧闭,雪地上只剩她一个人的脚印。风卷起梅瓣,像一场无声的雪崩。她低头,
看见自己掌心那滴未化的水,不知何时已凝成冰,冰里封着一枚铜铃碎片。碎片上,
隐约可见一道裂痕,像一道未愈的伤。5归墟之剑阿萤握紧冰铃,朝梅林深处走去。
雪落无声,梅香如刃。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戴着铜铃的手,正缓缓从雪下伸出,
指尖苍白,像十年前的旧雪。雾是冷的,像蛇信子舔过后颈,一层层往骨头缝里钻。
藏海立在青铜悬棺前,袖口的血已冻成冰珠,偶尔掉落。砸在铜绿斑驳的地板上,
发出脆生生的“叮”。棺中人睁着眼,眸色与他如出一辙,只是更暗,像两盏被水浸灭的灯。
那张脸——他自己的脸——微微扬起,仿佛隔着十年光阴,
对他无声质问:“为何让我替你死?”藏海没有退,反而更近一步。他伸手,
指尖尚未触及棺沿,棺内黑铜罗盘“嗒”地一声,指针骤停,直直对准了他的眉心。
一瞬死寂。下一瞬,罗盘中心浮起细小裂纹,裂纹里渗出赤雾,似血非血,凝而不散,
沿着棺壁蜿蜒,像无数细小的红蛇。老猫的声音从背后飘来,轻佻里带着抖:“小债主,
这棺材是给你量身定做的吧?连眉毛都一模一样。”他嘴上打趣,手里却扣紧了毒蒺藜,
指节泛青。回答他的不是藏海,而是棺中人。那具“藏海”忽然弯了弯唇角,
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重叠而空洞:“欠债的,终究要还。”赤雾暴涨。只一眨眼,
便将三人分隔。老猫眼前一花,已不见藏海与阿萤。只剩自己孤零零站在一片赤红沼泽里,
脚下浮着写满“癸亥”的河灯。灯油翻滚,像无数张嘴在咕哝。他低头,
灯影里映出自己的脸,却少了一只眼睛,黑洞洞的眼眶滴着黑水。老猫骂了句脏话,
抬手去摸自己完好的眼珠,指尖却穿了过去——那竟只是倒影。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另一边,
阿萤被雾卷着直坠,落地时却无声无息。她跪在一片白梅林里,梅枝上挂满锈剑。风一掠过,
万剑齐鸣,声音像无数孩童在哭。她抱紧鹤嘴锄,喊:“师兄!”回答她的只有梅瓣与雪。
雪落在剑刃,即刻锈得更深。阿萤忽然意识到,这些剑全是同一把——藏海的佩剑“归墟”。
每一把剑的剑脊都刻着细小字迹:“癸亥年,藏海杀藏锋于此。”而在赤雾最浓处,
藏海独自面对悬棺。棺盖无声滑开,内里人缓缓坐起。黑铜罗盘嵌在他胸口,指针逆转,
发出细碎的“咔咔”声,像骨头在生长。那张脸与藏海相对,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上的霜。
“哥哥。”棺中人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字字清晰,“十年了,你替我活得好吗?
”藏海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看见弟弟藏锋的左腕,
戴着半截铜铃——正是方才碎裂的那枚。铃身残片割进皮肉,血珠顺着铜绿滴落,
落地即化赤雾。藏锋抬手,指尖抚过藏海眉间旧疤,温柔得像替人合眼。
“当年你把我推下去的时候,可曾想到,下面并没有黄泉,只有一条回不去的河?
”藏海终于找回声音,哑得厉害:“我没想让你死。”藏锋笑了,
笑意不达眼底:“可你也没想让我活。”他忽然抓住藏海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掌心温度却像冰。“欠债的,跟我来。”赤雾骤然收拢,凝成一条血色的路,
笔直通往黑暗深处。藏锋走在前面,背影与藏海一般无二,
只是左脚微跛——那是当年星渊坠落时摔断的。藏海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锋。
他听见脚下传来水声,低头,却见血色之路下浮着无数河灯,
灯上字迹飞闪:癸亥、癸亥、癸亥……仿佛有人把那段被抹去的年份,一遍遍刻进轮回。
尽头处,立着一座倒立的山城。城门上悬着“空桑”二字,笔力遒劲,是师父的手书。
城门下,跪着一排少年,皆穿旧日道袍,背脊笔直,头颅低垂。藏海一眼认出,
那是当年同门。他们面前,摆着一口空棺,棺盖大开,正等着谁躺进去。藏锋停步,回头,
笑得温和:“哥哥,轮到你了。”藏海没动,
目光掠过那些少年——他们脸上还带着十年前的稚气,睫毛上沾着雪,
像一群被时间遗忘的纸人。“这是幻境。”他低声道。藏锋“嗯”了一声:“可疼痛是真的。
”他抬手,指向空棺,“躺进去,我让他们活。”藏海握紧刀柄,指节泛白:“十年前,
你已死。”藏锋歪头,左颊疤痕在火光里扭曲:“死人就不能讨债吗?”他忽然扬手,
黑铜罗盘飞出,悬在半空,指针疯狂旋转。赤雾化作锁链,缠住藏海四肢,将他拖向空棺。
棺沿冰凉,像一张咬开的兽口。就在藏海即将被按入棺中时,一声鹤唳划破赤雾。
阿萤自天而降,鹤嘴锄抡圆,劈向罗盘。“当”一声巨响,罗盘裂出蛛网纹,
赤雾锁链顿时松了一瞬。藏海借势翻身落地,反手一刀斩向藏锋。刀锋过处,
雾气被劈成两半,却见藏锋身影碎成无数光点,又在三丈外重聚。他叹息:“阿萤,
你总坏我的事。”阿萤挡在藏海身前,声音发颤却倔强:“坏都坏了,不差这一回。
”藏锋抬手,光点凝成一柄长剑,剑身赤红,像浸了火。“那就一起留下吧。”他轻声道。
剑光如火龙,直扑二人。藏海把阿萤推向一旁,自己硬接一剑。剑锋与刀背相撞,火星四溅,
赤雾被烫出焦糊味。藏海虎口崩裂,血溅在藏锋脸上。血珠滚过那道旧疤,
竟让雾气凝成的脸有了实体。藏锋愣了一瞬,低声道:“哥哥的血,还是暖的。
”藏海趁机欺身而上,刀尖抵住藏锋咽喉:“放他们走。”藏锋垂眸,目光落在刀锋上,
忽然笑了:“好啊。”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倒立的山城轰然翻转,天地错位。
众人脚下一空,直直坠入黑暗。藏海只来得及抓住阿萤手腕。风在耳边嘶吼,
像千万把钝刀刮骨。阿萤喊:“藏海!”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名字。藏海握紧她的手,
声音散在风里:“别怕。”坠落似乎没有尽头。黑暗里,忽然亮起幽绿光点,一盏接一盏,
连成河灯之海。灯油味混着血腥,冷得刺骨。藏海与阿萤落在最大的一盏灯上,
灯纸写着:“癸亥年,藏海欠空桑一座城。”河灯顺流而下,灯海尽头,
一座真正的空桑城倒悬于天。城下,老猫正抱着一根浮木,骂骂咧咧:“老子就知道,
跟小债主混,早晚得翻船!”他抬头,看见藏海,立刻挥手:“这边!”三人重聚,
还未来得及说话,河灯忽然加速,冲向倒悬城门。城门上,师父的题字剥落最后一笔,
露出底下暗红底色,像一块未愈的疤。城门洞开,
里头传来少年们朗朗的读书声:“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藏海脸色骤变:“是师父的留声阵。”阿萤握紧他手:“进去吗?
”藏海望向城门深处,赤雾已散,只剩一片幽深的白。他轻声道:“进去还债。”城门后,
并非想象中的废墟,而是一座完好如初的书院。青砖黛瓦,白梅覆雪,檐下风铃叮当。
庭院里,少年们围炉而坐,诵书声清越。炉火上煨着药罐,药香混着梅香,竟有几分暖意。
藏海踏入门槛的瞬间,读书声戛然而止。少年们齐齐转头,每张脸都与他有三分相似,
目光却空洞如偶。为首的少年起身,捧来一只木盘,盘上放着黑铜罗盘,指针静止。“师兄,
”少年声音平板,“请归位。”藏海没接,只问:“师父呢?”少年抬手,指向庭中白梅。
梅树下,一座新坟,墓碑无字,只刻一道铃形凹痕。藏海走过去,单膝跪地,掌心贴碑。
墓碑冰凉,却在触及瞬间渗出温热,像有人回握。阿萤跟过来,小声道:“是师父的体温。
”藏海点头,从怀里掏出半枚铜铃碎片,嵌入凹痕。严丝合缝。墓碑轻轻一震,
无字碑面浮起墨迹,一笔一画,写下:“藏海之墓”。藏海怔住。墨迹未干,坟土忽然松动,
一只苍白手自雪中伸出,握住他手腕。那手戴着铜铃,铃舌轻响,一声,两声。
藏海听见师父的声音,极轻极轻,像雪落:“海儿,该醒了。”天地再次翻转。
书院、少年、白梅,瞬间碎成齑粉。三人重新坠入黑暗,唯有河灯依旧。灯油将尽,
火光幽幽,照出前方一条逆流而上的水幕。水幕里,
映出十年前的祭星台——少年藏海亲手把师父推入星渊。画面无声,却清晰得让人窒息。
藏海站在水幕前,脸色苍白如纸。阿萤伸手想拉他,却被他轻轻避开。“那是真的。
”他低声道,“我杀了他。”阿萤摇头:“可师父刚才还握你的手。”藏海没回答,只抬手,
指尖触到水幕。画面骤停,师父悬在星渊之上的身影,回头对他笑了笑,
嘴唇开合:“还不来?”水幕应声而碎。碎片化作无数水珠,逆流上天,聚成雨幕。
雨幕背后,真正的星渊入口缓缓显现。一只戴着铜铃的手,自深渊伸出,指尖苍白,
像十年前的旧雪。铃铛轻响,三声。第一声,河灯尽灭。第二声,空桑城崩解。第三声,
藏海转身,对阿萤笑了笑——那笑容像雪落刀锋,又像血滴火中。“阿萤,”他说,
“如果我回不来,摇三下铃,师父会来接你。”阿萤攥紧他袖口,声音哽咽:“你去哪儿?
”藏海抬手,指尖抚过她发梢,像十年前那个雪夜,师父抚过他的眉。“去还债。
”他轻声答。雨幕落下,星渊开启。藏海踏前一步,身影被黑暗吞没。阿萤想追,
却被老猫拽住。“别去,”老猫声音罕见地温柔,“那是他的战场。”阿萤低头,
掌心那枚铜铃碎片,不知何时已凝成冰,冰里封着一滴血。血珠鲜红,像未说出口的誓言。
星渊深处,**渐远。阿萤抬头,看见最后一滴水珠逆流上天,
在最高处炸成一朵小小的红梅。雪停了。远处,倒立的山城化作尘埃,随风散去。尘埃里,
隐约传来藏海极轻极轻的声音:“阿萤,别回头。”阿萤站在原地,握紧冰铃。
风卷起她的斗篷,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旗。她轻声答:“我不回头。”雪落无声,梅香如刃。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戴着铜铃的手,正缓缓从雪下伸出,指尖苍白,像十年前的旧雪。
**三响,一声比一声远,一声比一声轻。最后一声,像雪落在刀锋上,又像血滴进火里,
带着滚烫的悔意与冰冷的决绝——彻底消散。6癸亥灯渡雪崩之后的黑暗里,
最先醒的是嗅觉。阿萤闻到一股潮冷的腥甜,像铁锈里泡了梅花,
又掺了半盏陈年的松脂灯油。她睁眼——或者说,她以为自己睁眼。因为仍是伸手不见五指,
却能“看见”一盏盏幽绿灯火从自己身侧漂过。灯纸薄得能透出指骨的影子,
上面用朱砂写着同一个年份:癸亥。她动了动手指,掌心那枚铜铃冰碴早已化净,
只剩一道月牙形的血痕。血是暖的,提醒她仍活着。
她试着喊:“老猫——”声音没传出三寸,就被黑暗吞了。
倒是远处立刻有人回了一句:“别嚎了,耳朵要炸。”老猫的声音带着湿漉漉的回音,
像是从水底浮上来的。“抓紧浮木,这河不渡活人。
”阿萤这才察觉自己正仰面躺在一截黢黑的木头上。木头下是缓慢却固执的水流,
推着他们往更黑处去。她翻身坐起,鹤嘴锄别在腰后,沉甸甸地坠着,
像一小块不肯离身的陆地。前方忽有微光,她眯眼,看见老猫趴在另一截木头上,
披风早被水浸透,头发黏在脸侧,却仍不忘咧嘴笑。“小丫头,你命真硬,这都没散架。
”“藏海呢?”老猫的笑僵了僵,抬下巴示意上游。幽暗里,一点苍白身影半沉半浮,
黑发散在水里,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阿萤心里猛地一抽,踩水扑过去。
指尖碰到藏海衣角时,她才发现他身下并没有浮木,而是无数盏河灯托着他,
灯纸被血染得发红,却固执地亮着。他的右手垂在灯海,掌心裂开的口子仍在渗血,
血珠落进灯油,发出极轻的“嗤”声,像雪落火炭。“师兄?”她声音压得很低,
仿佛怕惊醒什么。藏海的眼睫颤了颤,没睁眼,只动了动指尖,在她腕上写:别停。
于是阿萤不再说话,一手握住他手腕,一手抓住老猫抛来的浮木。三人无声地随灯漂泊,
像三枚被命运串起的念珠。水越来越缓,河面却越来越宽,仿佛从山腹涧流汇入了地下湖。
湖水平滑得像一面黑镜,灯影映不碎,反倒被吸进去,变成镜底幽绿的星。阿萤回头,
已看不见来路;前方,却出现了一座倒挂的山。山尖朝下,直插湖心,山脊上悬着无数铁链,
链端系着倒置的房屋、牌坊、甚至一座小小的钟楼。风一吹,铁链轻撞,
发出旷远而空洞的“当——当——”,像隔世的更鼓。山壁正中,城门倒悬,
门额“空桑”二字,朱砂如新。老猫倒吸一口凉气:“乖乖,
咱们这是头朝下掉进了哪个神仙的噩梦?”阿萤却盯着城门下的一排人影。
他们穿着旧日空桑弟子的青布袍,腰间悬铃,头发却雪白,
脸孔与阿萤记忆里少年时的师兄们一般无二,只眼角多了细纹。他们每人手里提着一盏河灯,
灯油将尽,火苗却笔直向上,烧出幽蓝的光。灯罩上,同样写着“癸亥”。
最前头的中年人抬头,目光掠过阿萤,落在藏海身上,声音温温吞吞,
像冬夜煨药的小火:“海儿,灯渡至此,该下船了。”阿萤心头一跳——那是师父的声音,
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藏海此刻终于睁眼,眼底血丝密布,却亮得吓人。他撑着灯沿坐起,
声音沙哑:“师父,十年不见,您怎么还是老样子?”那声音笑了一下,
带着些许潮湿的回声:“死人怎会老?”河灯靠岸,不是沙,而是一面巨大的铜镜。
镜光冷白,映出三人影子,
却各差了一样——老猫的影子少了一只耳朵;阿萤的影子心口处空了一块,
像被谁剜走;藏海的影子则背着一具小小的棺材,棺盖半开,里头躺着另一个自己。
铜镜边缘,嵌着细碎铜铃,风一过,铃舌不动,却有声音传出:“癸亥灯渡,照影偿债。
”老猫忍不住骂娘:“老子就知道,跟小债主混,早晚得照镜子见鬼。”他抬脚踢向镜面,
脚尖却透镜而过,像踏进一层水。水纹荡开,镜面翻转,把三人一并吞了进去。失重只一瞬。
下一刻,他们已站在空桑城内的长街——街是倒的,石板缝朝下,
青苔垂如流苏;两侧屋舍檐角上翘,瓦当滴着水珠,却往天上坠。行人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