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的暮春总裹着黏腻的雨丝，像把人浸在半融的蜜里，闷得发慌。福威镖局门前那两盏朱红走马灯被雨打湿，烛火晃得厉害，将“福威”二字映得忽明忽暗，倒像是在替这百年镖局数着剩下的时辰。

演武场的青石板缝里还嵌着去年冬天的残雪，沈辰握着柄寻常铁剑，剑尖垂在地上，指节泛着冷白。他穿一身半旧的靛蓝劲装，袖口磨出了细毛边，若不是腰间系着林震南亲手给的墨玉扣，任谁看了都只当是镖局里个寻常的护院弟子——可只有沈辰自己知道，他这具十八岁的身体里，装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更藏着一盘布了三年的棋。

“阿辰！”

林震南的声音从月亮门那头传来，带着难掩的急促。这位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向来是副笑面虎模样，此刻却眉头拧成了疙瘩，青缎长袍下摆溅了泥点，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来。

沈辰收剑转身，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多余：“义父。”

“青城派的人在北门外动了手。”林震南走近了，声音压得更低，“王镖头带的那趟镖，三十个人，只回来了三个活口，还都被挑了手筋。”

雨丝落在沈辰的发梢，他却像没察觉般，只淡淡问：“领头的是余人彦？”

“是他！”林震南咬牙，“那小畜生临走前放了话，说让咱们镖局三天之内，把‘辟邪剑谱’双手奉上，否则……否则就要踏平福威镖局！”

“辟邪剑谱”四个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空气都发颤。沈辰心里冷笑——原著里青城派找的是这个由头，如今不过是提前了半个月罢了。他穿越过来三年，从一个只会些花架子的“义子”，到悄悄在镖局内外布下暗哨、联系上丐帮分舵、甚至在福州城外的破庙里养了十几个退役的老兵，等的就是这一天。

旁人都觉得福威镖局是砧板上的鱼肉，可谁也不知道，他沈辰早就磨好了刀，就等这些豺狼自己撞上来。

“义父别急。”沈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珠，语气平静得让林震南都愣了愣，“先把回来的镖师安置好，再让账房先生把城西的粮仓封了，咱们用不上的药材，先给城南的药庐送过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林震南急得直跺脚，“青城派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会上门！”

“正因为他们要上门，咱们才得稳住。”沈辰目光扫过演武场角落的那棵老榕树，树洞里藏着他昨天刚收到的密信——华山派的劳德诺已经混进了福州城，就住在城西的悦来客栈。青城磨刀霍霍，华山暗箭旁藏，这出戏，可比他想象中热闹多了。

就在这时，镖局的侧门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的惊叫：“**！**您慢点！”

沈辰抬头望去，只见林平之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正扶着个姑娘往这边跑。那姑娘一身浅绿衣裙，裙摆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渗着血珠，头发也乱了，却掩不住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淬了火的星子。

“阿辰哥！”林平之喘着气，把姑娘往沈辰身后推了推，“这是苏姑娘，她被青城派的人追杀，我在城门口撞见的！”

那姑娘抬起头，看向沈辰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却又藏着一丝恳求：“公子，求您救救我……青城派的人说我知道辟邪剑谱的下落，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沈辰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那是块羊脂白玉，雕着朵寒梅，玉佩边缘刻着个极小的“苏”字。他心里一动，这玉佩的样式，倒像是十年前销声匿迹的“梅影剑”苏慕云的东西。

“姑娘别怕。”沈辰往前站了半步，将她护在身后，声音比刚才对林震南时柔和了些，“进了福威镖局的门，就没人能伤你。”

话音刚落，镖局门口就传来一阵嚣张的叫喊：“林震南！滚出来！把苏清欢交出来，再把辟邪剑谱献上来，爷爷们还能留你们一条全尸！”

苏清欢的身子猛地一僵，抓着沈辰衣袖的手指用力得泛白。沈辰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却没回头，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铁剑。

雨还在下，青石板上的积水映着他的影子，剑身上的寒光刺破了暮色。沈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三年了，他伏线千里，等的就是这一刻。

东风，终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