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苏医生，急诊，连环车祸，多名重伤员，立刻来抢救室！”电话那头，

护士长的声音像被电流撕扯过，尖锐而急促。我猛地从休息室的椅子上弹起来，

身上白大褂的扣子都来不及扣好，抓起听诊器就往外冲。

走廊里全是奔跑的脚步声和轮床滚动的刺耳噪音，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混杂着消毒水的冰冷气息，这是急诊科午夜时分独有的交响曲。“伤者什么情况？

”我一边跑一边问身边的小护士。“三辆车撞在一起，情况最严重的是一辆黑色宾利，

司机当场死亡，车后座有一男一女，男的颅内出血，腹部有贯穿伤，已经休克了。

女的……”小护士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女的是个孕妇，腿部骨折，

但生命体征暂时平稳。”我的心咯噔一下，黑色宾利……这个城市里，

开这个牌子这个颜色车的人不少，但我的心脏却没来由地一阵狂跳。冲进抢救室的瞬间，

我的目光被正中央那张抢救床牢牢吸住。那个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如纸，即使闭着眼，

眉头也因剧痛而死死拧在一起的男人，是我的丈夫，顾言。三年的婚姻，

我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他醉酒后脆弱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像一件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生命的气息正在从他身体里飞速流逝。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四肢冰冷得像坠入冰窖。“苏医生？

苏医生！”护士长用力推了我一把，“你发什么呆！这是你先生？”我回过神，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血压多少？”“正在掉，70/40，

心率130，血氧饱和度85！”“备血，交叉配型，立刻建立三条静脉通路，上特级护理，

准备开腹探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我戴上无菌手套，

双手却抖得不成样子。我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稳住。我是医生，在手术台前，

他只是我的病人。就在这时，另一张抢救床被推了进来，上面躺着一个年轻女人，

长发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肚子高高隆起，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是林薇。

我见过她，在顾言的手机屏保上，在他钱包的夹层里，在他公司团建的照片里。

她笑得灿烂又得意，像一朵盛放的向日葵，而我，

则是他从不示人的、墙角那抹不起眼的苔藓。原来，他车祸时，正和她在一起。原来，

她怀孕了。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三年的婚姻，有名无实。

我像个保姆，守着一座华丽的牢笼，等着他偶尔的垂怜。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够懂事，

总有一天能捂热他的心。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苏医生，

孕妇血压也开始不稳定了，胎心有点弱！”另一组的护士焦急地喊道。我转过头，

目光落在林薇高耸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我丈夫和别的女人的孩子。讽刺，

真是天大的讽刺。我正要收回视线，抢救室的大门“砰”一声被撞开，

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冲了进来，是我的婆婆，张岚。她甚至没有看一眼生死一线的顾言，

径直扑到林薇的床边，抓住她的手，声音凄厉：“薇薇！我的孙子！我的孙子怎么样了！

”林薇虚弱地睁开眼，泪水滑落：“阿姨……我好怕……宝宝……”“别怕，有阿姨在！

”张岚安抚着她，然后猛地转过头，用淬了毒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对我这个儿媳的温度，只有命令和憎恶。她指着林薇，

对我尖声叫道：“苏晴！你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马上，先救她！

她肚子里怀的是我们顾家的长孙，是顾言的根！她和孩子要是有半点闪失，我让你陪葬！

”02整个抢救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同情，鄙夷，

看好戏，不一而足。我看着张岚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

生命体征监测仪上曲线波动越来越微弱的顾言。他是她的亲生儿子啊。“他快死了。

”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顾言腹腔大出血，再不手术，

谁也救不回来。”“我不管！”张岚的声音更加尖利，像一把生锈的刮刀，

一下下刮着我的耳膜，“一个大男人，流点血死不了！薇薇肚子里的是我的金孙！

我告诉你苏晴，今天你要是敢先救我儿子，我就当没生过他！我们顾家，绝对不能没有后！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让我从骨头缝里都透出寒意。

我一直知道她重男轻女，知道她不喜欢我，因为我两年都没能怀上孩子。

她明里暗里说过无数次，我们苏家门第太低，我配不上顾言，更生不出金贵的继承人。

可我没想到，她能狠心到这种地步。为了一个还未出世的、不知男女的孙子，

连亲生儿子的命都可以不管不顾。“妈……”顾言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他艰难地睁开眼，

涣散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张岚，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救……救我……”他在求救。我的心猛地一抽。我冲到他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顾言，

你撑住，我马上给你手术！”“你敢！”张岚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冲过来想把我拽开，

“苏晴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手术刀，我就去法院告你！告你故意杀人！你别忘了，

我是顾言的母亲，是他的第一监护人！我说先救谁，就得先救谁！”她的话像一柄重锤，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是啊，她是他的母亲。在法律上，在伦理上，她都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如果，今天必须二选一呢？儿子和孙子，你选谁？

”张岚毫不犹豫，眼神狠戾：“我选我孙子！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我金孙没了，你赔得起吗！

”“好，好一个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慢慢松开顾言的手，站直了身体。这一刻，持续了三年的、愚蠢的梦，终于醒了。

我爱了顾言十年。从大学时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那个穿着白衬衫，满身阳光气息的少年，

我的心就遗落在了他身上。为了追上他的脚步，我拼命学习，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

进了最好的医院。我以为，我终于能和他并肩而立。可我忘了，他不是那个少年了。

他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是顾家的继承人，更是张岚最引以为傲的“工具”。而我，

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局外人。“听到了吗？”张岚以为我屈服了，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指着林薇的床，颐指气使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我的孙媳妇！”“孙媳妇？

”我咀嚼着这三个字，觉得无比荒唐可笑，“张岚，你看清楚，我才是你法律上的儿媳妇。

那个女人，叫小三。”“你！”张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

有什么资格说薇薇！你嫁进我们顾家三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现在薇薇怀了我们顾家的种，

你就是嫉妒！我告诉你，等顾言好了，第一件事就是跟你离婚！我们顾家不养闲人！

”“好啊。”我点点头，平静地看着她，“我等着。”说完，我不再看她，

也不再看床上那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和我最痛恨的人。我转身，一步一步，

朝抢救室的大门走去。03“苏晴！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张岚在我身后尖叫。

我没有回头。“反了你了！你这个**！你要是敢走，我就让你在榕城混不下去！

”她的咒骂像一条毒蛇，紧紧追着我。我拉开抢救室大门的瞬间，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我看到张岚气急败坏的脸，看到林薇眼中闪过的一丝得意和惊慌，

也看到了顾言……他正看着我，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不解，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哀求。他大概也没想到，那个一向对他百依百顺，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苏晴，会在此刻转身离开。我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但我还是走了出去，并且亲手带上了那扇沉重的门，将所有的咒骂、哀求和血腥，

都隔绝在内。走出抢救室，**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抱着膝盖，

将头深深埋进去，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眼泪灼热，

像是要把我三年来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燃烧殆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我们刚结婚时，

顾言也曾有过温情。他会在我下夜班时，留一盏灯，煮一碗面。他会笨拙地帮我吹头发，

会把我冰冷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是从我迟迟没有怀孕，

张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开始？还是从林薇出现，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开始？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用整个青春去奔赴的男人，在刚才那一刻，已经死了。

“苏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抬起头，看到我的导师，也是我们科室的主任，

李主任。他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担忧。“主任……”我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都听说了。”李主任叹了口气，在我身边蹲下，递给我一张纸巾，“里面什么情况？

”我擦干眼泪，用最快的速度，将顾言和林薇的伤情，以及张岚的要求，

清晰、冷静地复述了一遍。“混账！”李主任听完，气得一拍大腿，“简直是草菅人命！

她以为医院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可以讨价还价？”“主任，顾言他……”“你放心。

”李主任打断我，“你现在是病人家属，情绪不稳定，不适合参与抢救。

我已经让刘副主任带队进去了。他经验丰富，顾言和那个孕妇，我们都会尽全力。

”我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我转身离开，不是放弃病人的生命，

而是放弃我那段可笑的婚姻。作为一个医生，我不能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拿起手术刀，

那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作为一个妻子，我无法在亲耳听到婆婆那番话后，

还去拯救那个背叛我的男人和他的情人。我把选择权交给了我的同事，这是我能做的，

最后的专业和理智。“晴晴，你……”李主任看着我，“你没事吧？”我摇摇头，

撑着墙壁站起来，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主任。谢谢您。

我想……请个假。”“应该的。”李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