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笑我,除了陛下在哭》完全让读者入戏,不管是赵朔周通黑虎军的人物刻画,还是其他配角的出现都很精彩,每一章都很打动人,让人能够深入看进去,《全京城都笑我,除了陛下在哭》所讲的是:王致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是老夫多虑了。”他站起身,“看来王爷确实是乐在其中。如此,老夫便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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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的汉白玉石阶,一共九十九级。三年前,我率军出征北境时,踏着它,只觉前路漫漫,杀气凛然。今日,我踏着它拾级而上,听着身后万民“武安侯”的呼声如山呼海啸,却觉得这温润的白玉,比北境的万里冰原还要寒冷刺骨。他们都说,这是我魏云一生荣耀的顶点,是封侯拜将,光宗耀祖的巅峰。可他们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不是封赏,而是这把悬在我头顶三年之久的,名为“君恩”的利剑,何时落下。
京城长安的欢迎仪式,比我想象中更加盛大。
从城门朱雀大街一路行来,街道两旁挤满了观礼的百姓,他们将鲜花与彩绸抛向我的甲胄,呼喊着我的封号“武安侯”。我的坐骑是一匹神骏的北境白马,此刻却被人潮的热情惊得有些躁动不安。我身后的“黑虎军”玄甲阵列,那面在北境风雪中撕裂又缝补了无数次的“魏”字大纛,在长安温暖的阳光下,猎猎作响。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回家的喜悦和胜利的自豪。他们是好样的,是我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兄弟。可我看着他们,心中却无半点轻松。
因为我知道,这泼天的富贵,这震耳的欢呼,不过是催命的序曲。
功高震主,鸟尽弓藏。这是刻在史书里,用无数名将的鲜血写成的四个字。
三年前,北蛮铁骑叩关,连破我大夏三座雄城,兵锋直指腹地。危难之际,我临危受命,执掌全国半数兵马,组建黑虎军,出征北境。三年鏖战,我未曾踏入长安一步,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我以伤换命,以空间换时间,终于在狼居胥山下设伏,一战功成,斩杀北蛮可汗,尽俘其王庭。
大夏百年边患,毕其功于一役。
这份功劳太大,大到足以让龙椅上那位与我一同长大的陛下,夜不能寐。
我与他,曾是太子伴读,是最好的朋友。他登基时,我曾为他挡过刺客射来的毒箭,胸口的伤疤至今仍在。可我知道,当年的情谊,在五十万黑虎军的赫赫军威面前,早已薄如蝉翼。
他需要我时,我是大夏的擎天玉柱;他不再需要我时,我就是那根必须被拆掉的,碍眼的顶梁柱。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的金銮殿,不是庆功宴,而是鸿门宴。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宴席上,以一个最让他舒心,也最让我体面的方式,自己了结自己。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被隔绝在殿门之外。殿内,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他们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齐刷刷地刺在我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审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等待。
我目不斜视,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冰冷的金砖反射着穹顶的华光,我的每一步,都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回响,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在距离龙椅十步之遥的地方,我停下脚步,解下佩剑,双手奉上,然后撩起战袍的后摆,以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单膝跪地。
“臣,武安侯魏云,幸不辱命,已荡平北蛮,复我山河。今,特向陛下上表,缴还兵符帅印,请陛下亲阅!”
我的声音洪亮而沉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我说完,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百官们都愣住了。按照流程,我应该先接受陛下的封赏,歌功颂德一番,然后陛下才会“体恤”我的辛劳,象征性地提出让我歇息,收回兵权。可我,却在一切开始之前,主动把所有人都想看,却又不敢说的话,直接摊在了台面上。
龙椅之上,身着九龙衮袍的皇帝,赵朔,我曾经的挚友,此刻的君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爱卿何出此言?你是国之栋梁,此番立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快快请起。”
他身边的内侍总管李公公立刻会意,迈着小碎步上前,想要搀扶我。
我却身形不动,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高举着双手,掌中的帅印与兵符沉重如山。
“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乃权宜之计。如今边境已安,天下太平,臣手握重兵,于国于法,皆为不妥。臣日夜忧思,唯恐辜负陛下天恩,今日得见天颜,心中大石方落,还请陛下收回兵符,以安臣心,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我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这番表态,再次让满朝文武震惊。他们预想过我会居功自傲,预想过我会委婉推脱,却万万没想到,我会如此“不识抬举”,如此急不可耐地要交出自己的身家性命。
丞相王致远,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狐狸,此刻站在文官之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出列一步,躬身道:“陛下,武安侯此言差矣。侯爷劳苦功高,正该封赏。兵权之事,岂可如此草率?还望陛下三思。”
他这是在帮我吗?不,他是在用“三思”二字,提醒陛下,我这番举动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他是在火上浇油。
我心中冷笑,却不看他一眼,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龙椅上的赵朔。
我知道,此刻,我与赵朔之间,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博弈的赌注,是我的性命,以及我身后整个魏氏家族的荣辱兴衰。
赵朔的目光深邃如海,他静静地看着我,看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
大殿里安静得能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
终于,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感动”。
“魏云,你我君臣,更是兄弟。你这又是何苦?”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亲自走下台阶。
百官们纷纷垂下头,不敢直视这君臣情深的一幕。
他走到我面前,亲手从我手中接过了那方沉甸甸的帅印和兵符。
在他指尖触碰到兵符的那一刹那,我清晰地感觉到,他那看似平稳的手,其实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激动,而是压抑了三年的恐惧,终于得以释放的战栗。
他拿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而我,也终于等到了我想要的结局。
“爱卿平身。”他将兵符交给身后的李公公,然后用双手,亲自将我扶了起来。“你为大夏付出太多,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今日起,这五十万黑虎军,朕会亲自接管。你,就安心在京中颐养天年,享尽这世间荣华。”
他顿了顿,转身面向百官,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帝王的威仪。
“传朕旨意!武安侯魏云,忠勇无双,功盖当世,晋封为‘武安王’,食邑万户,赐长安王府一座,黄金万两,绸缎千匹!另,许其上朝不趋,入殿不拜,见君不跪!”
“轰!”
这番封赏,如同一道惊雷,在百官耳边炸响。
异姓封王!这是何等的殊荣!本朝开国百年,除了开国元勋,再无一人得此荣耀!
而且,上朝不趋,入殿不拜,见君不跪!这几乎是等同于“半君”的待遇!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我。他们想不通,我交出了兵权,为何反而得到了比手握兵权时更加尊贵的封赏?这不合常理!
他们当然想不通。
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交出去的,根本不是什么泼天的权势,而是一个足以压垮大夏国库的巨大包袱,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烫手山芋。
他们更不知道,我用这个烫手的山芋,换来了我最想要的东西——一张绝对安全的“免死金牌”。
此刻,我看着赵朔那张写满了“宽仁大度”的脸,心中那块悬了三年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解脱感和喜悦感,从心底深处,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一个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铁血将帅,一个刚刚被封为异姓王的当朝第一人,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和九五之尊的面,双膝一软,再次跪了下去。
这一次,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陛下……陛下天恩浩荡,臣……臣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我泣不成声,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瞬间摔得粉碎。
这眼泪,没有半分虚假。
一半,是为自己和家族,终于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成功活了下来而流。
另一半,则是为龙椅上那位曾经的兄弟,如今的陛下,即将要面对的那个巨大烂摊子,而流下的……感动的热泪。
他夺走了我的兵权,我却感动得热泪盈眶。
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黑虎军那五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每日耗费的粮草军饷,早已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也永远不会知道,那群被我用军功和重赏喂饱了胃口的骄兵悍将,有多么难以管束。
他更不会知道,为了打赢那场国战,我早已将整个北境的赋税,预支到了十年之后。
这个“王位”,不是封赏,而是封口费。
他拿走了那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千疮百孔的帅位,给了我一个安享富贵的王位。
这笔买卖,我赚大了。
看着他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回龙椅,看着满朝文武那副艳羡又困惑的嘴脸,我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得像个孩子。
真好。
这场仗,终于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