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小说爱在人间未散场整个故事就像电影一样,小说主角是林晚小宇甜甜,内容丰富,故事简介:两三桌客人在慢悠悠地吃面。王大叔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抽着烟。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袖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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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的水汽还没完全从巷子里散去,二七的晨光就踩着青石板来了。不像头七那天的雨丝凉
得刺骨,这天的阳光软乎乎的,像刚晒过的棉被,洒在黛瓦上,把瓦片缝隙里的青苔都照得
亮堂起来。青苔上还沾着隔夜的露水,被阳光一照,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在瓦上的碎钻。
我飘在自家院门前,看着那盏红色灯笼还挂在门楣上。灯笼上的牡丹被风吹得微微动,针脚
细密的花瓣边缘有些起毛,是林晚昨天特意用小剪刀修剪过的。烛光早就灭了,可布罩上还
留着淡淡的烛油香,混着巷子里飘来的豆浆味——那是巷口早点铺刚磨好的豆浆,带着黄豆
特有的醇厚香气,很是安心。
老人们说,二七的亡魂,该去看看那些“记挂你的人”——不是朝夕相处的家人,是那些生
前受过你一点好、如今还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我心里早就有了数,第一个要去的,就是隔壁李奶奶家。我们做了三十年邻居,从年轻时候一起在巷口洗衣服,到后来我帮她拎菜、她帮
我缝补衣服,早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李奶奶家的院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晨光从缝里钻进去,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光带,光带里
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跳动的金屑。我飘进去时,正看见李奶奶坐在堂屋的竹椅上,竹椅是
她嫁过来时陪嫁的,椅背上刻着简单的缠枝莲纹,如今已经被磨得光滑发亮。她手里捧着针
线笸箩,笸箩是竹编的,边缘包着一圈蓝布,是我十年前帮她缝的,现在蓝布有些褪色,却
依旧整齐。
李奶奶戴着我生前送她的那副老花镜,镜腿用细绳子绑着——去年她不小心把镜腿摔断了,
舍不得扔,我就找了根蓝绳子帮她绑好,没想到她还戴着。她正低头缝着一件蓝色的小棉
袄,银针在布里穿梭,线头被她用牙齿轻轻咬断,动作熟练又轻柔。
笸箩里的线轴摆得整整齐齐,红的、绿的、蓝的,像一排小小的彩色柱子,都是我以前给她
送的。有一次我整理老房子的储物间,找出满满一抽屉没怎么用的线,都是年轻时攒下的,
想着李奶奶爱做针线,就用布包好给她送了过去。当时她坐在竹椅上,翻着那些线轴,眼睛
都亮了,笑着说:“老姐姐,你这线质量好,颜色也正,我能缝好几件衣服呢。”没想到现
在,她还在用这些线,一针一线地缝着衣服。
“奶奶,您慢点儿缝,别扎到手。”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像刚剥壳的荔枝,甜丝丝的。接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端着一杯热水走出来,搪瓷杯上印着“好好学习”四个字,是上世纪的老物件。她把杯子轻
轻放在李奶奶手边的小桌上,杯底垫着一块碎花布,怕烫坏桌子——这细心的模样,倒像极
了年轻时的李奶奶。
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色校服,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校徽,脸上带着未
脱的稚气,是李奶奶的远房孙女,叫乐乐。头七那天我没见过她,后来听林晚说,乐乐在乡
下读高中,知道李奶奶身边没人照顾,特意跟学校请假,过来陪李奶奶一段时间。
“没事,奶奶缝了一辈子衣服,手稳着呢。”李奶奶抬起头,笑着摸了摸乐乐的头,她的手
指关节有些变形,是年轻时做裁缝落下的毛病,可摸在乐乐头上时,却格外轻柔。眼角的皱
纹挤在一起,像朵在阳光下盛开的菊花,“这棉袄是给你弟弟缝的,他明年上小学,乡下冬
天冷,穿这个暖和。”
乐乐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棉袄,仔细看着上面的花纹:“奶奶,您绣的小兔子真可爱,
耳朵还翘着,比商店里买的那些印上去的还好看。”
“你妈妈以前穿的棉袄,也是奶奶绣的小兔子呢。”李奶奶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被温水泡
过的棉花,眼神飘向窗外的老槐树,“那时候你妈妈跟你一样大,扎着两个羊角辫,总缠着
我给她绣小动物,说要穿去学校给同学看。有一次我给她绣了只小蝴蝶,她高兴得晚上睡觉都抱着棉袄。”
我飘在她们身边,看着李奶奶手里的银针上下翻飞,突然想起生前的一件事。那是十年前的
冬天,特别冷,雪下了整整三天,巷子里的青石板都冻住了。李奶奶的风湿突然犯了,手指
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胡萝卜,连拿筷子都费劲,更别说做针线活了。
我知道后,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给她熬姜茶——把生姜切成末,加红糖和红枣,在煤炉
上慢慢熬,熬得姜香满屋。然后端着姜茶去她家,看着她喝完,再帮她把屋里的炉子添上
煤。晚上吃完饭,我又会过去,坐在她身边,帮她揉手。我把自己的手搓热,轻轻握住她变
形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从指尖揉到手腕,直到她的手指慢慢能活动。
有天晚上,我帮她揉完手,她突然拉着我的手,眼里闪着光说:“老姐姐,等我手好了,给
你缝件棉袄,用最好的布,绣上你最喜欢的梅花,你穿了肯定暖和。”
我当时还笑着说:“不用这么麻烦,我有棉袄穿。”可李奶奶却坚持:“不麻烦,你帮了我
这么多,我总得做点什么报答你。”
后来开春了,李奶奶的手渐渐好了,真的开始给我缝棉袄。她特意去巷口的布店,挑了一块
藏青色的灯芯绒布,说这种布厚实,挡风。然后每天晚上,等巷子里安静下来,她就坐在灯
下,一针一线地缝。我去看她时,总看见她戴着老花镜,低着头,手里的针线不停地动,灯
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一幅温柔的画。
大概过了一个月,棉袄缝好了。她把棉袄递给我时,脸上带着几分羞涩:“老姐姐,你试
试,看看合不合身。我好久没做这么大件的衣服了,要是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我接过棉袄,触手生温,藏青色的布面上,领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花瓣层层叠叠,连
花蕊都绣得清清楚楚。我穿上试了试,大小正好,裹在身上,暖和得像是被阳光抱着。那件
棉袄我穿了好多年,每年冬天都穿,直到林晚说款式太旧了,非要给我买新的,我才舍不得
地把它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的最底层。现在想想,林晚那么细心,肯定没舍得把它扔掉。
“奶奶,您找什么呢?”乐乐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李奶奶皱着眉头,手指在针线笸箩里翻来翻去,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我的顶针呢?刚才还
在这儿的,缝了两针就不见了,怎么转眼就找不到了。”
顶针是个银色的小圆环,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孔,是我生前特意去小商品市场给她买的。那
时候她缝厚衣服,针总爱扎到手,指尖经常贴着创可贴。我看着心疼,就趁着去赶集,在小
商品市场的摊位上,挑了这个顶针。顶针不贵,才五块钱,可李奶奶拿到手时,却像得了宝
贝一样,当天就戴在手上,逢人就说:“这是老姐姐给我买的顶针,好用得很,再也不怕扎手了。”
乐乐也帮着找,她把笸箩里的线轴一个个挪开,又趴在地上,看桌子底下有没有,可找了半
天,还是没找到。李奶奶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针线放下,有些无奈地说:“可能是掉在哪个
角落了,算了,不用找了,没有顶针也能缝,就是慢点儿。”
我飘在堂屋的各个角落,目光扫过竹椅、桌子、窗台,很快就看见顶针掉在了竹椅底下,被
一根蓝色的线缠着,一半埋在灰尘里,一半露在外面,闪着微弱的银光。我心里一急,赶紧
飘过去,想帮她们把顶针捡起来,可我的手却径直穿过了顶针——亡魂终究是没有实体的,
什么都碰不到。
我急得在原地打转,看着李奶奶因为找不到顶针而有些失落的表情,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就在这时,乐乐转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她的脚不小心踢到了竹椅的腿,竹椅往旁边挪了挪,
露出了底下的顶针。
“奶奶,找到了!在这儿呢!”乐乐眼睛一亮,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顶针,用衣角
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然后双手递给李奶奶,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您看,我就说肯定能找
到吧。”
李奶奶接过顶针,戴在自己变形的手指上,试了试,正好合适。她笑着拍了拍乐乐的手:
“你这孩子,真是奶奶的小福星。要是没有你,这顶针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乐乐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她又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帮李奶
奶续了热水:“奶奶,您缝一会儿就休息会儿,别累着了。我去给您洗点水果,昨天张婶送
的苹果,可甜了。”
看着乐乐的身影走进厨房,李奶奶拿起桌上的小棉袄,又开始缝起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
她的身上,把她的银发染成了金色,连脸上的皱纹,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暖光。我飘在她身
边,心里暖暖的——李奶奶以前总是一个人,老伴走得早,儿女又在外地,平时连个说话的
人都没有。现在有乐乐陪着她,还有小苏每天给她送豆浆、包子,她再也不会孤单了。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奶奶,您在家吗?我
给您送豆浆和包子来了。”
是小苏。我飘到门口,看见小苏穿着浅蓝色的工作服,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保温桶
旁边,还挂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她的头发有些乱,应该
是早上上班路过早点铺,特意绕过来的。
“小苏啊,快进来。”李奶奶听见声音,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对着门口喊。
小苏推开门,笑着走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应该是刚下班——小苏在巷口的超市上
班,每天早上七点就要到岗,很是辛苦。可她看见李奶奶时,脸上的疲惫却一扫而空,只剩
下温柔的笑容:“李奶奶,您今天起得真早,我还以为您没醒呢。乐乐也在呀,真巧。”
“小苏姐姐好。”乐乐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个刚洗好的苹果,笑着打招呼。
“小苏啊,又麻烦你了。”李奶奶拉着小苏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语气里满是感激,“你每天上班那么忙,还要早起给我买豆浆包子,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苏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又把塑料袋里的包子拿出来,放在盘子里,“我早上
上班,路过巷口的早点铺,顺便就买了。您尝尝这个肉包子,是张记的,我问过老板了,是您喜欢的那种,皮薄馅多,还不腻。”
李奶奶拿起一个包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是这个味,跟以前巷
口张记的包子一样香。以前我和老姐姐,经常一起去张记买包子,那时候张记的包子才五毛钱一个,现在都涨到两块了。”
提到我,李奶奶的声音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小苏也知道李奶奶的心思,她赶紧笑
着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对了,李奶奶,下周我休息,我带您去公园逛逛吧?我昨天
听同事说,公园里的菊花都开了,有黄的、白的、粉的,还有紫色的,可好看了。”
李奶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灯笼。她以前最喜欢去公园看菊花,每年秋天,
只要天气好,我都会陪她去。可自从我走了,她就再也没去过。她拉着小苏的手,激动地
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好久没去公园看菊花了,都快忘了菊花是什么样子了。”
“真的,”小苏笑着说,“到时候我早点来接您,咱们还可以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晒晒太阳,
聊聊天。”
李奶奶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像盛开的菊花,灿烂又温暖。乐乐也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说:
“奶奶,到时候我也陪您去,我帮您拿水和零食。”
看着她们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我飘出了李奶奶家。阳光越来越暖,照在青石板路上,像
铺了一层金子。巷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卖菜的阿姨在吆喝着“新鲜的青菜,刚从地里摘
的”,骑自行车的大叔按着车铃,笑着跟邻居打招呼。一切都那么热闹,那么有烟火气。
我知道,二七的第一站,我没白来。那些我生前牵挂的人,现在都被别人好好地照顾着,她
们有人陪伴,有人关心,再也不会孤单。这就是人间最美好的事,你的善意不会随着你的离
开而消失,它会像种子一样,在别人的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开出温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