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蛊楚瑶沈青这本书,无论是剧情,构思角度都比较新颖,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小说精彩节选“姓名,籍贯,所携药材。”登记处的侍卫把狼毫笔往砚台上重重一掼,墨汁溅在泛黄的名册上,晕出个丑陋的黑团。楚瑶身旁的阿珠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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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太高了。
楚瑶抬头时,只能看见被青砖切割出的一线天。七月骄阳被筛成碎金,落在她靛蓝色的裙裾上,像撒了把锋利的玻璃碴。裙料上绣着苗族特有的万字纹,针脚里还嵌着昨夜熬药时溅上的褐色药汁,在一众绫罗绸缎的宫装里,活像块被错放的粗布补丁。
“姓名,籍贯,所携药材。”
登记处的侍卫把狼毫笔往砚台上重重一掼,墨汁溅在泛黄的名册上,晕出个丑陋的黑团。楚瑶身旁的阿珠猛地攥紧了她的袖口,指节泛白——这姑娘自幼在苗寨爱唱爱笑,可这一路来,嘴角就没扬起来过。
“楚瑶,南疆来的游医。”她轻轻拍了拍阿珠的手背,声音平稳得像寨里的古井,“携草药三百斤,应太医院征召入宫。”
侍卫的目光在她腰间打了个转。那里悬着块巴掌大的银饰,镂空蝴蝶纹边缘坠着三枚银铃,此刻被粗布缠了大半,只露出个扭曲的蛇形图腾,蛇眼处嵌着的玛瑙在阴影里泛着暗红。
“南疆?”侍卫嗤笑一声,脚边的药箱被他踢得哐当响,“上个月刚烧了批南疆毒草,你这……”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卡壳了。楚瑶瞥见他脖颈上挂着的狼牙吊坠——那是戍边士兵的信物。果不其然,侍卫喉结滚了滚,脸色骤变:“你这银饰……祖父曾在南疆从军,说这是苗族圣女的信物?”
“不过是家传的玩意儿。”楚瑶指尖拂过缠布,故意让银铃露出更多,细碎的**在檐下荡开,带着苗寨特有的安神韵律,“这蛇纹在我们那儿叫‘守宫’,据说能防蛇虫瘴气。”
侍卫的手松开了药箱提手。他祖父临终前总念叨,当年若非一位戴蛇纹银饰的苗女相救,早死在瘴气林里了。他往旁边挪了半步,让出通道:“进去吧,前殿验药。”
走过门槛时,楚瑶回头望了眼宫门外的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里,似乎还混着石长老的叹息:“若换不到粮草,族里的孩子撑不过秋收。”她攥紧银饰,布条下的铃铛硌着掌心,像母亲临终前按在她额头上的手,又沉又烫。
“阿姐,那是什么花?”阿珠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东配殿墙角歪歪斜斜长着几株草,叶片宽得像小蒲扇,顶端结着紫黑色的果子。
“断肠草。”楚瑶的目光顿了顿,“中原的品种比寨里的毒性烈三倍。”她弯腰假装系鞋带,指尖飞快地掐了片叶子藏进袖中——苗医讲究“以毒攻毒”,这草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验药的老太监戴着副水晶镜,翻检草药的动作慢悠悠的。他在血竭草堆里拨弄了半天,突然拿起笔,在名册上“楚瑶”二字旁边画了个朱红的圈。楚瑶心里一动,这圈画得太深,纸背都透出了红痕,倒像是早就等着她似的。
“丙字七十四号。”老太监把木牌扔过来,“领了差事去东配殿候着。”
领牌的姑姑正嗑着瓜子,见了楚瑶的打扮,眉毛挑得老高:“南疆来的?懂医术?”
“略懂。”楚瑶接过木牌,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李公公到!”
人群像被劈开的水流般退向两侧。楚瑶抬头时,正撞见个穿石青色暗纹锦袍的太监,手里的紫檀佛珠转得飞快,脸上堆着笑,眼尾的皱纹里却藏着冰碴子。这就是御前太监李福安,宫里都说他是太后的眼线,却没人知道,他袖中总揣着半块苗族银饰碎片。
“太后娘娘心口疼得紧。”李福安的目光扫过人群,像鹰隼盘旋在草原上,最后落在楚瑶身上,“听说来了位南疆医女?正好去瞧瞧。”
阿珠往她身后缩了缩,却把手里的麦饼往楚瑶掌心塞——那是今早楚瑶给她的,说“宫里的饭未必合口味”。楚瑶捏着温热的麦饼,突然注意到李福安身后的回廊下,站着个穿藏青锦袍的年轻男子。
他背对着阳光,手里把玩着块玉佩,银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玉上,映出个蛇形图腾。楚瑶的呼吸猛地顿住——那蛇尾收尾处,刻着个极小的“煜”字,与族里古籍记载的前朝皇子名讳分毫不差。
“怎么,不敢去?”李福安的佛珠停了,“还是南疆医术只敢糊弄乡野村夫?”
楚瑶缓缓解开银饰上的布条。三枚银铃垂落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铃音清越,在寂静的庭院里荡开圈圈涟漪:“能为太后分忧,是楚瑶的福分。”她的声音不高,却被**托着,字字清晰。
藏青袍男子的指尖突然一颤。玉佩像被火烧似的烫起来,他下意识地往袖里藏,却被李福安眼角的余光扫到。李福安的佛珠又开始转了,转得比刚才更快。
穿过白玉拱桥时,楚瑶数着栏杆上的龙纹。九十九条,每条都张着嘴,像是要把人吞下去。她故意放慢脚步,等那藏青袍男子走近些——他的脸色白得像宣纸,唇色却透着种诡异的红,是中了慢性毒的征兆。
“这玉……”楚瑶装作被玉佩反光晃了眼,“纹路真特别。”
男子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说“不过是块普通玉佩”,喉间却涌上腥甜。这毒是太后亲手喂的,每月十五发作时,五脏六腑都像被虫啃似的,只有靠近这苗女时,疼痛才会轻些。他攥紧玉佩,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祖传的。”
长信宫的朱门越来越近。楚瑶突然想起母亲留的手札:“子母蛊同气连枝,遇血亲则鸣,遇仇人则噬。”她袖中的断肠草叶被捏得发皱,银饰上的玛瑙蛇眼在阴影里亮得惊人。
李福安在宫门前停下,压低声音:“太后不喜人耍花样。诊脉就诊脉,别多嘴。”他说话时,佛珠擦过楚瑶的手腕,留下串冰凉的触感——那是在提醒她,袖中藏着的银饰碎片在发烫。
宫门“吱呀”一声开了。楚瑶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去。裙角沾着的药汁在金砖上洇出一点浅褐,像滴入清水的墨,在这片金碧辉煌里,晕开一道倔强的痕迹。
她不知道,此刻东配殿的石榴树下,阿珠正踮着脚张望,手里紧紧攥着楚瑶换给她的药箱——那里面装着轻便的草药,还有半张画着苗寨地图的羊皮纸。更不知道,回廊下的男子望着长信宫的方向,咳在帕子上的血珠,正落在玉佩的蛇纹图腾上,晕成朵妖异的红梅。
南疆的风,终究还是吹进了这座皇城。楚瑶摸着腕间的银饰,突然明白母亲手札里那句话的意思:有些债,躲到天边也要还;有些人,隔着生死也要见。
银铃在寂静的宫道里轻轻响了一声,像句迟到了二十年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