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抱着那杯用程序员小哥的“手滑”换来的草莓关东煮，几乎是飘回出租屋的。那一晚，她吃着甜滋滋、热乎乎的丸子，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便利店那诡异又幸运的一幕。那个程序员……真是个奇怪的好人。她甚至有点担心，对方没了冰美式，今晚的代码还能不能跑通？

这种毫无由来的担忧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被巨大的疲惫感淹没。管他呢，明天又是需要草莓关东煮续命的一天。

果然，第二天，甲方的新需求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把苏晓和她的同事们砸得抱头鼠窜。等她把“最终版（肯定不是最终版）.pdf”甩进甲方邮箱时，窗外早已是星斗满天，熟悉的饥饿感再次精准地掐住了她的命门。

便利店，关东煮，靠窗座位！苏晓心里默念着这救命三要素，尤其是那个靠窗的加热座位——那是她在这座冰冷城市里，除了出租屋马桶之外，唯一能让她感受到温暖和归属感的“宝座”。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着窗外发呆，不用理会任何人，是社畜一天中最治愈的仪式。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鉴于她每次到店的时间都晚得离谱，那个位置十有八九是被其他夜猫子占据，或者堆满了店员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盘垃圾。能坐上的概率，大概跟她明天就中彩票辞职的概率差不多。

今天，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随便找个角落蹲着吃完算了。她推开便利店的门，带着一种“向生活低头”的悲壮，目光习惯性地先瞟向那个熟悉的角落。

咦？

空了？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靠着巨大玻璃窗、底下散发着诱人加热温度的座位，此刻，居然，空空如也！

苏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识地揉了揉，又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没错啊，比平时还晚了十分钟呢！这不符合宇宙规律！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像只怀疑人类布置了陷阱的流浪猫。没有凶神恶煞的大叔，没有腻腻歪歪的情侣，甚至连一只蹭空调的流浪狗都没有。只有几个散客在货架间游荡，收银小哥依旧睡眼惺忪。

唯一的异常是，那个空着的座位上，似乎……放着一张纸？

一张看起来皱巴巴、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随意撕下来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印着一些看不清楚的字符，还有手画的混乱箭头和框图。像极了程序员们平时用来涂鸦算草、然后随手乱丢的废纸。

苏晓的心跳莫名加速了。这……是哪个粗心鬼落下的？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占座？

用一张废纸占座？在这深夜的便利店？这操作也太清奇了吧！比用一本《存在与虚无》占图书馆座位还需要勇气。

她犹豫着，slowlyandcautiously地靠近。万一纸的主人只是去拿东西，马上回来，她这一**坐下去，岂不是很尴尬？

她在距离座位三米远的地方徘徊了足足一分钟，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去看看？”“万一人家回来呢？”“一张破纸而已，说不定就是垃圾？”“但万一是占座呢？我坐了会不会被骂？”“可是它看起来好像真的被遗弃了……”

最终，对温暖座位的渴望战胜了社恐的矜持。她深吸一口气，做贼似的快速走到座位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拈起那张纸，迅速扫了一眼。

天书。完全是天书。一堆看不懂的英文缩写、数学符号和框线。唯一能认出来的，可能只有几个数字和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像是杯子一样的东西的涂鸦。

“这画的……是咖啡杯吗？还是某种抽象派艺术？”苏晓嘀咕着，把纸放在隔壁的空位上（没敢扔，怕真是有用的），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点窃喜地，坐了下去。

嘶——温暖瞬间包裹了她几乎冻僵的**。幸福感爆棚！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开始享用她的草莓关东煮。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这到底是谁留下的？难道这便利店真有个田螺小伙，看她天天加班太可怜，偷偷给她留座？或者……是这个座位自己成精了，学会了用垃圾……啊不，是用学术废料来吸引有缘人？

接下来的几天，苏晓仿佛被幸运之神（或者座位之神）眷顾了。

每次她拖着残血的身体走进便利店，那个靠窗的加热座位，十有八九都是空着的！而且，毫无例外地，座位上或者旁边的桌子上，总会有一张类似的、写满鬼画符的废纸。

有时候纸新一点，有时候皱得像腌菜。有时候是打印的代码，有时候是手写的公式。但那个角落里的、小小的咖啡杯涂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苏晓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心安理得，甚至开始期待这种神秘的“仪式”。她把这些废纸都收集了起来，塞在包包夹层里，心想这说不定是什么现代艺术素材，或者……是某种神秘的占卜符？

她越来越确信，这绝对不是巧合。哪有天天都这么巧的？

于是，在一个同样被加班毒打的夜晚，苏晓决定化身侦探，揭开这个“幽灵占座员”的神秘面纱。她特意比平时早了十分钟结束工作，鬼鬼祟祟地溜达到便利店门口，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躲在巨大的玻璃窗外，利用货架的缝隙和海报的遮挡，暗中观察！

便利店里的情况一览无余。她的“宝座”上……有人！

正是那个冰美式手滑的程序员小哥！

他穿着万年不变的连帽衫，正低着头，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得飞快，表情严肃得像在发射核弹。手边放着一瓶……哦，今天不是冰美式，是一瓶矿泉水。看来是吸取了教训。

苏晓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是他？天天给自己占座的，是这个看起来像块木头一样的程序员？

她正想着，只见陈野突然抬手看了看表，然后……然后他就像被按了快进键一样，猛地合上电脑，一把抓起桌上的几张纸塞进电脑包，动作迅捷得完全不符合他平时那种梦游般的气质。

他起身，背上电脑包，拿起矿泉水，目光似乎极其“自然”地扫了一眼苏晓常坐的那个位置，然后……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事一样，脚步匆匆地就往门口走。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如果不是苏晓提前埋伏，绝对会以为他只是个刚好要离开的普通顾客。

自动门打开，陈野低着头走出来，差点撞上躲在窗外的苏晓。

两人再次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陈野显然没料到门口有人，更没料到这个人就是苏晓。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那双总是没什么焦点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闪过一系列复杂的情绪：震惊、慌乱、被戳穿的尴尬……以及一种程序崩溃般的茫然。

苏晓也尴尬得脚趾抠地，被抓包的侦探是她自己！

“呃……嗨？”苏晓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嗯。”

然后，他像是启动了紧急规避程序，猛地低下头，几乎是把帽子扣到脸上，侧身从苏晓旁边飞快地溜走了，步伐快得像后面有狗在追。

苏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消失在校道尽头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是做贼心虚吧？绝对是吧！

她带着一肚子问号走进便利店，习惯性地走向那个靠窗的座位。果然，又空了。

但是，在刚才陈野坐过的那个位置旁边的椅子上，赫然躺着一张他“不小心”落下的纸。

苏晓捡起来。依旧是那些看不懂的代码。但这一次，在纸张的右下角，那个咖啡杯涂鸦被画得格外清晰，甚至还在旁边用极小极小的字写了一行注释：

//GoodSeat.Warm.

苏晓看着这行字，又看看窗外陈野消失的方向，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又让她忍不住想笑的念头：

“他这到底是在干嘛？用代码注释夸座位好？而且……这算不算是一种……很新的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