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舟这话一出，整个玲珑阁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围观的众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是那个在朝堂上说一不二、能吓得文武百官腿肚子转筋的活阎王傅沉舟？！

他居然单膝跪地给女人揉脚？！还说“踩我回府随夫人处置”？！

夭寿啦！首辅大人被鬼上身了吧！

苏盈盈也没想到他这么配合，还配合得如此…浑然天成，甚至带了点求之不得的骚气。

她脸颊有点发烫，心里那点小得意膨胀得快顶破天了。

她清了清嗓子，视线轻飘飘地从面如死灰的萧靖和嫉妒到变形的柳如烟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自己那只被首辅大人小心翼翼捧着的脚上。

“哎呀，”

她故作娇嗔地轻轻踢了踢傅沉舟的手（没敢用力）。

“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快起来啦夫君。”

傅沉舟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却依旧揽着她的腰，将她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一副“我夫人脚疼我必须扶着”的体贴模样。

他看向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萧靖，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靖王也看到了，内人身子不适，本官需带她回府歇着。失陪。”

说完，半抱着苏盈盈，转身就往外走。

“苏盈盈！”

萧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敢置信和被羞辱的愤怒。

“你就任由他……你们……”

他想问“你就任由他如此作践你？”，又想问“你们何时勾搭上的？”，可话到嘴边，看着苏盈盈那副倚在傅沉舟怀里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小得意的模样，所有质问都卡住了，只剩下翻江倒海的难受和憋屈。

苏盈盈回头，冲他露齿一笑，灿烂又扎心：

“靖王殿下，劳您惦记。我夫君疼我，舍不得我站久了累着，我们先回了哈。您和柳妹妹……慢慢挑~”

那声“夫君”叫得又甜又脆，像个小钩子，狠狠挠在萧靖心尖上，却是带着倒刺的。

傅沉舟很满意地听到她这声“夫君”，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低头在她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

“乖，回府给你揉揉别的。”

苏盈盈：“！！！”

首辅大人你的戏是不是过了点？！

萧靖看着两人亲密耳语的模样，眼底瞬间爬满血丝，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呕出血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天呐，首辅大人也太宠了吧……”

“看来是真爱啊……”

“靖王殿下脸都绿了……”

“之前谁说苏**活不过三天的？这分明是掉进蜜罐里了啊！”

柳如烟看着萧靖死死盯着苏盈盈背影的样子，恨得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柔弱地扯了扯萧靖的袖子：

“靖哥哥，我们……”

“滚开！”

萧靖猛地甩开她，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银楼，背影僵硬，透着骇人的戾气。

柳如烟被甩得一个踉跄，看着周围人投来的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捂着脸哭着跑了。

马车上。

苏盈盈立刻从傅沉舟怀里弹开，规规矩矩坐好，脸上还有点不自然：

“那个……刚才，多谢夫君配合。”

傅沉舟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衣袖，睨着她：

“配合？夫人以为为夫只是在配合？”

苏盈盈一愣：“啊？不然呢？”

傅沉舟倾身过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她。

他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眼底没了方才在人前的慵懒戏谑，变得深邃而认真。

“苏盈盈，”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我傅沉舟要一个女人，从不需要演戏。”

苏盈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他眼里的专注烫了一下。

“我娶你，不是气萧靖，不是找乐子，”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触感微凉，却带着电流。

“是因为，我想娶你。”

苏盈盈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想娶她？

为什么？

图她啥？图她是被休弃的下堂妃？图她爹不疼娘不爱？图她敢当街拦他的轿子？

傅沉舟看着她呆呆的样子，低笑一声，松开了手，重新坐回去，恢复了那副慵懒姿态：

“吓到了？”

苏盈盈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头。

傅沉舟眼底笑意更深：

“慢慢习惯。毕竟，”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为夫‘回府随夫人处置’的承诺，还没兑现呢。”

苏盈盈：“！！！”

救命！首辅大人他好像真的不太正经！

经此一役，首辅夫人苏盈盈的名头算是彻底响彻京城。

风向一夜之间就变了。

从前笑话她蠢、笑她得不到靖王欢心的人，现在都在啧啧称奇，羡慕她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让活阎王傅沉舟捧在手心里宠。

茶楼里说书先生都有了新素材，添油加醋地把玲珑阁事件讲得跌宕起伏，重点描绘首辅大人如何冲冠一怒为红颜，如何单膝跪地显柔情，把靖王气得当场差点吐血。

苏盈盈听着春桃兴奋地学舌，一边嗑瓜子一边乐。

爽！是真的爽！

但这种爽日子没过两天，新的麻烦就来了。

这日，傅沉舟前脚刚去上朝，后脚宫里就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召见首辅夫人。

苏盈盈心里咯噔一下。

太后？那可是萧靖的亲娘！

虽然当年她嫁给萧靖时，太后并没多为难她，但也从未给过好脸色，显然更属意柳如烟那个娘家侄女。

现在她刚和离就嫁给了萧靖的死对头，太后能给她好果子吃？

春桃急得团团转：

“**，这、这怎么办？太后肯定要为难您！要不……等大人下朝回来？”

苏盈盈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等什么等？太后召见，能等吗？换衣服，进宫！”

躲是躲不过的，大不了见招拆招！

她现在可是首辅夫人，傅沉舟说了，谁让她不开心，他就让谁哭不出来！

慈宁宫里，气氛确实不太友好。

太后端着茶盏，慢悠悠地用杯盖撇着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

下首坐着几位宗室王妃命妇，其中就有柳如烟的娘，靖王的姨母，承恩公夫人。

一个个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在苏盈盈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苏盈盈规规矩矩行了礼：

“臣妇苏氏，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太后像是才看见她，晾了她一会儿，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谢太后。”

苏盈盈站起身，垂着眼，姿态做得十足。

“哀家听说，”太后放下茶盏，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压力，“你前儿个刚离了靖王府，转头就嫁进了首辅府？这速度，倒是让哀家开了眼界。”

承恩公夫人立刻用帕子掩着嘴，阴阳怪气地接话：

“可不是嘛，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早就筹划好了的呢。姐姐，您说这……像什么话呀，把我们皇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其他几位命妇也小声附和，字字句句都在指责苏盈盈不守妇道，水性杨花。

苏盈盈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委屈：

“太后娘娘明鉴，臣妇与靖王殿下是和离，并非被休弃。既已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臣妇嫁与首辅大人，亦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一样不缺，何来早有筹划一说？莫非……太后娘娘觉得首辅大人行事不妥？”

她巧妙地把球踢了回去，还拉傅沉舟当了挡箭牌。

太后脸色微沉。她当然不敢直接说傅沉舟的不是。

“牙尖嘴利！”承恩公夫人哼道。

“就算和离，这才几天？你就这般迫不及待？可见对靖王毫无情谊，当初嫁入王府也不知是何居心！”

苏盈盈抬起头，眼睛微微发红，像是被这话伤到了，声音却清晰坚定：

“夫人此言差矣。当日靖王殿下赐和离书时，曾言臣妇离了他活不过三天。臣妇虽卑微，却也惜命，只得尽快寻条生路，以免枉费了殿下‘一番好意’。

如今得首辅大人垂怜，给条活路，臣妇感激不尽，唯有谨守本分，伺候夫君，以报万一。难道……这也有错吗？”

她这话说得，既点出了萧靖的无情，又表明了自己的“不得已”，还顺带拍了傅沉舟的马屁，把自己放在了弱者和受害者的位置上。

几位命妇一时语塞。

太后盯着她，眼神锐利了几分。

倒是小瞧了这个苏盈盈，以前在靖王府闷声不响的，如今倒是伶牙俐齿得很。

“好个谨守本分。”太后缓缓道。

“既嫁了傅爱卿，就好生安分待着，莫要再招惹是非，徒惹人笑话。尤其是靖王那边，既已断了，就断个干净，莫要再有什么牵扯，免得让人说我们皇家儿女……不知廉耻。”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重。

苏盈盈指甲掐了掐手心，正要回话。

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首辅大人到——！”

话音未落，一身紫色朝服、显然刚下朝的傅沉舟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苏盈盈身边，先对着太后微微一礼：

“臣傅沉舟，参见太后。”

不等太后叫起，他便直起身，极其自然地握住了苏盈盈微凉的手，蹙眉：

“手怎么这样凉？可是殿内地龙烧得不足？”

他这话是对苏盈盈说的，眼神却扫向殿内伺候的宫人，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

宫人们吓得连忙跪下。

太后脸色变了变：

“傅爱卿这是何意？难道哀家还会苛待你夫人不成？”

傅沉舟这才像是刚看到太后似的，语气平淡无波：

“太后娘娘恕罪，臣并非此意。只是内人体弱，受不得寒，臣一时心急，失礼了。”

他嘴上说着失礼，可那护短的姿态却做得足足的。

苏盈盈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委屈和紧张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暖洋洋的安稳。

太后被噎得胸口发闷，强压下火气：

“傅爱卿来得正好，哀家正与你夫人说，既嫁了你，往后便安分些，莫要与前尘再有牵扯，没得坏了名声。”

傅沉舟握着苏盈盈的手没放，闻言挑了挑眉，语气甚至带了几分讶异：

“太后娘娘多虑了。内人自嫁与臣，一向安分守己，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倒是些不相干的人，总喜欢往前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惹内人不快。”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承恩公夫人等人，那几个命妇顿时脸色发白，低下头去。

“至于名声？”

傅沉舟轻笑一声，带着绝对的狂妄和内人。

“我傅沉舟的夫人，需要在乎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闲言碎语吗？谁若让我夫人不开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太后脸上，虽是笑着，眼底却毫无温度：

“臣自有办法，让他往后都没机会再开口。”

慈宁宫内，霎时死寂一片。

落针可闻。

承恩公夫人手里的帕子掉在了地上，都不敢去捡。

其他几位命妇更是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太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发抖。

傅沉舟这话，简直是**裸的威胁！丝毫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可偏偏，她不敢真的跟他撕破脸。

傅沉舟权倾朝野，手段狠辣，皇帝都要让他三分，她一个深宫太后，又能拿他怎样？

苏盈盈站在傅沉舟身后，看着他以绝对强硬的姿态，为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从未有人，如此毫无保留地、霸道地护着她。

傅沉舟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捏了捏苏盈盈的手指，语气恢复温和：

“太后娘娘若没有其他教诲，臣便带内人先行告退了。她身子弱，需回府静养。”

太后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准。”

傅沉舟略一颔首，拉着苏盈盈，转身就走。

步伐沉稳，背影挺拔，将一殿的死寂和太后的怒气压在身后。

直到走出慈宁宫很远，宫墙隔绝了那些令人窒息的视线，苏盈盈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她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显然余怒未消。

“那个……”她小声开口，“谢谢你啊。”

傅沉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眉头微蹙：

“谢什么？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来受气的。”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其实并没有眼泪）。

“以后这种召见，不想来就不来，让人回了我，我自会处理。”

苏盈盈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他指腹的触感微糙，带着练武之人的薄茧，擦过皮肤时有点痒，一直痒到了心里。

“那怎么行，”她下意识地反驳，“那是太后……”

“太后又如何？”傅沉舟打断她，眼神睥睨，“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开心就好。”

苏盈盈怔怔地看着他。

做她想做的事？开心就好？

自从娘家为了利益把她嫁给萧靖，这三年来，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要贤惠”、“要大度”、“要忍让”、“要以王爷为重”……从未有人告诉她，你可以开心就好。

鼻尖突然有点发酸。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嘟囔道：

“……你也太霸道了。”

傅沉舟低笑，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现在才知道？晚了。”

他目光落在她微微翕动的唇瓣上，眸色渐深。

“夫人，为夫帮你出了气，是不是该有点奖励？”

苏盈盈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脸，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光、光天化日，皇宫大内！他他想干嘛？！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瞬间，旁边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