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脸干干净净。但我明明记得右脸**辣地疼。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样。

我使劲眨了眨眼，又凑近镜子。光滑的皮肤，连个红印子都没有。“奇怪。”我嘟囔了一句。

昨天晚上那感觉，太真实了。我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清醒了点。

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做噩梦了。手机在床上嗡嗡震。是林航。我的竹马。

从小一起长大那种。“念念，下楼没？再磨蹭要迟到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带着点不耐烦，但更多的是熟稔。“马上。”我甩甩手上的水珠。抓起床上的书包冲出去。

林航跨在他那辆骚包的蓝色山地车上，单脚撑地。阳光落在他头发上，有点晃眼。

他长得是真好。学校里追他的女生能排到校门口。“顾念慈，你是属乌龟的吗？

”他挑眉看我。“滚。”我习惯性地回怼，跳上他的后座。他猛地一蹬车，我差点栽下去，

赶紧抓住他腰侧的衣服。“林航你找死啊！”他哈哈大笑起来。风灌进耳朵里。这种日子，

我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变故发生在化学实验课。分组，我和林航、周倩一组。

周倩是新转学来的。漂亮，说话温温柔柔的，像朵需要人呵护的小白花。她一来，

就成了不少男生的焦点。包括林航。我能感觉到，林航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实验内容是观察浓**的脱水性。老师强调了好几遍注意事项。戴好手套，护目镜。

取用要极其小心。林航是组长。“念念，你去拿一下那瓶稀释好的稀**。

”他指了指实验台另一头。“哦。”我没多想，转身去拿。就在我转身的瞬间。

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是周倩的声音。“小心！”我下意识回头。

只看到林航的手好像被周倩撞了一下。他手里那根装着浓**的玻璃棒，

直直地朝我甩了过来！几滴滚烫的液体，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精准地溅上了我的右脸！

“滋——”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剧痛！像是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脸上！

“啊——！”我惨叫一声，捂住脸蹲了下去。钻心的疼让我眼前发黑。整个实验室都乱了。

尖叫声，脚步声。“快！水！大量清水冲洗！”老师焦急的吼声。有人冲过来拉我。混乱中，

我透过指缝，看到林航惨白的脸。他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根肇事的玻璃棒。

他旁边的周倩，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比林航还白，

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绊了一下…”林航看向她的眼神，

充满了心疼和后怕。然后，他才像刚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那眼神里的惊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让我心猛地一沉。冷水哗哗地冲在脸上。

校医紧急处理了。但没用。右脸颊靠耳朵的地方，留下了一大片狰狞的、暗红色的灼伤。

像一块丑陋的烙印。**辣的痛感持续不断地烧灼着神经。医院诊断结果出来。深二度灼伤。

会留疤。永久性的。医生的话像冰锥，扎进我心里。我没再去学校。那张脸，

我自己照镜子都觉得恐怖。更别提去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爸妈一直很忙。常年在外地。

我跟着外婆住。外婆心疼得直掉眼泪，骂林航，骂那个周倩。她给林航家打电话。

林航的妈妈接的，语气敷衍，说小孩子意外，医药费他们承担。只字不提道歉，

更别说来看我。林航呢？他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一次，

我在小区门口远远看到他。他骑着车，后面坐着周倩。周倩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

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裙角。阳光明媚。他们笑得真开心。那一刻，脸上的伤疤似乎更疼了。

疼得我喘不过气。原来，十几年的情分，抵不过一个新来几个月的转学生。他为了护着她，

甚至不敢承认当时的细节。那根玻璃棒，到底是怎么甩过来的？真的是意外吗？

家里气压低得可怕。外婆整天唉声叹气。这天晚上，她又在电话里跟我妈哭诉。

“你说这叫什么事！念念的脸毁了！那个林航和他家，一点担当都没有！

还有那个小狐狸精……”外婆的声音很大。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戴上耳机。不想听。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念念，开门。”是外婆的声音，但听起来有点怪。

好像压抑着什么。我拔掉耳机，下床开门。门口站着外婆。她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一个我快一年没见过的女人。我的妈妈，顾岚。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

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沉。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她身上有种我陌生的气势。压迫感很强。“妈？”我愣住了。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穿成这样？她没说话。目光直接落在我贴着纱布的右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像刀子。

我的心揪了一下。她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空气安静得吓人。

她走到我面前，比我高半个头。“脸，怎么回事。”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冰冷。

积压的委屈、疼痛、被背叛的愤怒，一下子冲了上来。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化学实验…意外…浓**…”我低着头，语无伦次。“意外？”她重复了一遍。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她抬起手。我以为她要摸我的脸。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疤痕很丑。她的手顿在半空。没有碰我。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清楚。

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她自己也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坐姿笔直。像个审讯官。

在她的注视下，我没办法隐瞒。把那天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林航让我去拿稀**，

转身时听到周倩的惊呼，感觉被撞，林航甩过来的玻璃棒，

溅出的浓**……林航和周倩事后的反应，

林航家的态度……还有那天在小区门口看到的一幕……全都说了出来。说完，

房间里又陷入死寂。我妈一直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眼神，越来越冷。

像结了冰。“所以，是林航操作失误，导致浓**溅到你脸上。”她总结，

声音平得像一条直线。“他，还有那个叫周倩的女生，事后没有道歉，没有来看你。

林家推卸责任。”“而你，”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我躲闪的眼睛，“就躲在家里，

自怨自艾？”这话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我猛地抬起头：“不然呢？我这样怎么出去见人？

”声音带着哭腔。我妈没理会我的激动。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恭敬的男声传来：“顾总，您吩咐。”“联系M国斯诺克医疗中心。

预约最好的皮肤修复专家。安排最快的航线。我的女儿，顾念慈，面部深二度化学灼伤。

我要他们用最好的技术，确保不留任何痕迹。”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像是在下达一道再平常不过的命令。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丝毫犹豫：“明白，顾总。

我立刻协调，优先处理，48小时内给您具体行程方案。”“嗯。”她挂了电话。

我傻在椅子上。M国？斯诺克？那是全球最顶尖的修复重建医院！预约排期能排到几年后！

费用更是天文数字！她…她刚才说什么？“顾总”？

那个恭敬得不像话的声音……我妈把手机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看着我，

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脸上的伤，能治好。不是什么大事。”她的语气，

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脑子里的伤，”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得靠你自己治。

”我脑子一片混乱。信息量太大。“妈…你…你是顾总？哪个顾总？”我舌头有点打结。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启明集团，顾岚。”启明集团？！

那个横跨科技、地产、金融好几个领域的庞然大物？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头条的启明集团？

它的掌舵人，是个极其低调神秘的女强人，据说姓顾……竟然……是我妈？！

我那个常年在外，说是做点小生意的……妈妈？我彻底石化了。嘴巴张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我。首富的女儿？我？顾念慈？像个天大的笑话。

“为什么…瞒着我？”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转过身，逆着光，

看不清表情。“你爸不喜欢高调。我也觉得，普通点的环境，对你成长更好。”她顿了顿，

补充了一句。“现在看来，普通环境里，蠢人和坏人也不少。”这话像鞭子，抽在我脸上。

比**溅上来还疼。“收拾东西。一周后出发。”她言简意赅，

结束了这场打败我认知的谈话。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记住，顾念慈。伤疤可以去掉。

但软弱和愚蠢，会跟着你一辈子。”门轻轻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对着满室的寂静，

和镜子里那块丑陋的疤痕，消化着这个惊天霹雳。我妈是首富。而我，

刚刚被她毫不留情地定义成了“软弱和愚蠢”。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不，比梦还离谱。

外婆被安抚好，她似乎知道一些，但也不多，只是抹着眼泪让我听妈妈的话。私人飞机。

顶级医疗团队。漫长而精密的修复手术。疼痛依旧存在，但每一次换药，每一次复查，

都能看到那可怕的疤痕在一点点变淡，平复。钱的力量。或者说，我妈的力量。半年后。

最后一次拆下脸上的加压面罩。镜子里的人，皮肤光洁如新。甚至比灼伤前更细腻几分。

那道曾经狰狞的伤疤，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从未存在过。医生惊叹于恢复效果。

我摸着自己的脸，指尖触感平滑。心里却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这半年，

并非与世隔绝。我妈给我换了新手机，新号码。但旧手机里的信息，我偶尔会看。班级群里，

早已没有我的位置。偶尔有人提起“顾念慈”，后面跟着的，要么是“可惜了，脸毁了”，

要么是“听说退学了，唉”。林航和周倩的名字，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他们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周倩柔弱美丽，林航阳光帅气。他们一起参加竞赛，一起主持晚会。

照片里，两人依偎着，笑容灿烂。刺得我眼睛疼。还有一次，一个关系还算可以的女同学，

偷偷给我发私信。“念念，你还好吗？脸…怎么样了？”“还好。在治疗。”我回复。

她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很久。才发过来一段话。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出事那天，

到是周倩故意用手肘撞了林航的胳膊…才让那玻璃棒甩出去的…角度很刁钻…但当时太乱了，

我不敢确定…而且…林航他…”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了。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血液一点点冷下去。原来，不是意外。至少，不完全是。周倩故意的？林航呢？他知道吗？

他是帮凶，还是也被蒙蔽？无论哪种，他选择包庇周倩，冷落我，是事实。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夹杂着被彻底愚弄的愤怒。我妈说得对。我确实愚蠢。

愚蠢到看不清身边人的真面目。“恢复得不错。”我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扫了一眼我的脸，没什么表情。

“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我放下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我要回去。”声音平静，

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回哪？”“原来的学校。原来的班级。”我转过身，直视着她。

“该拿回来的东西，我要自己拿回来。”“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我妈的眼底，

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许的东西。快得抓不住。她把那份文件递给我。

“转学手续办好了。启明捐了一栋新实验楼，附带一个国际交流项目名额。”她语气平淡。

“下周，以国际交流生身份回去。”我接过文件。很轻。又很重。“顾念慈，”她走到门口，

停住，“这次，别让我再看见你那副窝囊样子。”“用脑子，别用蛮力。”门关上。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光洁漂亮的脸。眼神一点点沉淀下来。冰冷，坚硬。一周后。

我踏入了久违的校园。穿着剪裁合身、质地精良的新校服（国际部**款）。

背着看不出牌子但一看就很贵的包。脸上没有任何遮挡。皮肤白皙，五官清晰。

甚至因为半年精心的调养和微调（医生建议的辅助修复），比过去更加精致夺目。

气质也截然不同了。过去的顾念慈，是有点大大咧咧、跟在林航身后的影子。现在的顾念慈，

脊背挺直，眼神平静，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感。走进高三（7）班教室时，早读刚结束。

闹哄哄的教室，在我踏入的那一刻，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好奇，惊艳，疑惑……“那是谁？新来的转学生？好漂亮！”“国际部的吧？

看校服……”“气质绝了！明星似的！”“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我无视那些目光，

径直走向讲台。班主任老陈显然提前被打过招呼，笑容有点不自然。“同学们，安静一下！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顾念慈。她是通过国际交流项目加入我们班的，大家欢迎！

”“顾念慈？”“同名同姓？”“不可能吧！那个顾念慈不是……”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钉在我的脸上，寻找着曾经伤疤的痕迹。

震惊、难以置信、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嗡嗡声。我平静地站着，目光扫过台下。

精准地捕捉到了坐在中间位置的林航和周倩。林航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瞪大眼睛，

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像是见了鬼。嘴巴微张，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震惊、困惑、还有一丝……慌乱？他旁边的周倩，反应更大。

她那张总是带着柔弱无辜表情的脸，瞬间扭曲了。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恐惧？

仿佛我是什么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恶鬼。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微微勾起唇角，

对着全班，也对着他们俩的方向，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标准的微笑。“大家好，

我是顾念慈。以后请多关照。”我的位置被安排在教室靠窗的角落。清净。正好方便我观察。

整整一天，我都能感受到各种复杂的目光。探究的，好奇的，羡慕的，嫉妒的……当然，

还有两道最强烈的。一道来自林航，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欲言又止。一道来自周倩，

充满了怨毒和恐惧，像淬了毒的针。我视若无睹。安静地上课，记笔记。回答问题流利准确。

英语口语标准得像播音员（这半年在M国不是白待的）。我的存在本身，

就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和冲击。那个“毁容退学”的顾念慈，不仅回来了，还变得更美，

更优秀，气质判若两人。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放学**一响。我没急着走。

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不出所料。林航堵在了我课桌前。他脸色依旧不好看，

眼神复杂地盯着我。“念念…真的是你？”声音干涩。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不然呢？

”“你的脸……”他艰难地开口，目光在我光洁的右脸上逡巡，“怎么…好了？”“治好了。

”我言简意赅，绕过他就想走。“等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

带着一种急切的焦躁。“这半年你去哪了？我…我给你打过电话，发过信息…你都没回！

”他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抓着我手腕的手。然后，

抬眼看他。眼神冰冷。“林航，放手。”我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他似乎被我的眼神慑住，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电话？信息？”我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

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换号码了。以前的，看着心烦，都删了。”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念念，你…你还在怪我？那次实验真的是意外！我和周倩都吓坏了！后来我想去看你，

可是…可是…”“可是什么？”我打断他，逼近一步，直视着他闪烁的眼睛，

“可是你忙着安慰你的周倩？忙着和她谈恋爱？忙着享受没有我这个‘麻烦’的轻松日子？

”“不是的！”林航急切地辩解，声音拔高，“周倩她当时也吓得不轻，她很自责！

我…我是怕**到你…”“哦？”我拖长了调子，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不远处。

周倩正站在那里，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望着这边。“所以，你们俩心安理得地双宿双栖，

把我这个差点被毁容的‘旧人’，彻底抛在脑后？林航，这就是你所谓的‘怕**到我’？

”我的话像刀子，毫不留情。周围还没走的同学都竖起了耳朵，偷偷看着这边。

林航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恼羞成怒。“顾念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尖酸刻薄！不可理喻！

是！我承认，后来是没怎么联系你！可你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半年！脸好了也不说一声！

回来就阴阳怪气！周倩她一直很内疚！你非要揪着不放吗？”他声音很大，

似乎想用气势压过我。周倩适时地走了过来，轻轻拉住林航的胳膊，眼圈泛红，

声音带着哭腔：“航哥，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念慈姐恨我是应该的…”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我，

满是“真诚”的歉意。“念慈姐，

对不起…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绊倒撞到航哥的…让你受了那么大的苦…看到你恢复得这么好，

我真的…真的很替你高兴…”好一朵盛世白莲。演技炉火纯青。我看着他们俩，

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梨花带雨。真是绝配。心里那点仅存的、对过往情谊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