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办公室的玻璃墙外，她能感觉到同事们投来的异样目光，还有那些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程经理昨天在发布会上..."

"居然打了顾顾问一巴掌..."

"数据真的错了？"

每一个零碎的词句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皮肤上。程予嫣猛地站起身，外面的交谈声立刻戛然而止。她拿起水杯，假装要去茶水间，实际上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茶水间里，公关部的李晓正在冲咖啡。看到程予嫣进来，她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早...早上好，程经理。"

程予嫣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接水。热水注入杯中，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晓晓，"她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沙哑，"昨天的数据...确实错了吗？"

李晓的手指绞在一起，眼神飘忽不定。"技术部早上发了更正邮件...是用错了数据源。"她顿了顿，又急忙补充，"不过媒体通稿已经及时更新了，影响不大..."

程予嫣的手指紧紧握住杯子，滚烫的水透过陶瓷传到皮肤，她却感觉不到痛。

她真的冤枉了顾远舟。

五年不见，她给他的第一个见面礼，竟然是一记当众的耳光。

"程经理..."李晓小心翼翼地问，"你和顾顾问...以前认识？"

程予嫣的眼前突然闪过五年前的画面——大学校园里，顾远舟抱着厚厚的书追在她身后，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笑得那么灿烂...

"曾经是同学。"她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

回到办公室，程予嫣关上了玻璃墙的百叶窗。她需要思考，需要冷静。电脑屏幕还亮着，邮箱里躺着几十封未读邮件，但她点开了搜索页面，手指颤抖地输入"顾远舟星辰科技"。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她的呼吸停滞了。

"星辰科技创始人兼CEO顾远舟入选'30岁以下杰出创业者'榜单"

"AI领域新贵星辰科技完成B轮融资，估值超20亿"

"专访顾远舟：从大学宿舍走出的科技先锋"

每一篇报道旁边都附着他的照片——西装革履，目光沉稳，与记忆中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食堂排队给她买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的男孩判若两人。

程予嫣点开星辰科技的官网，在"团队介绍"里找到了顾远舟的简历：毕业于国内顶尖大学计算机系，斯坦福大学交换生，曾在硅谷知名科技公司实习，回国后创立星辰科技，专注于人工智能领域...

她的视线模糊了。五年，足够让一个为学费发愁的穷学生蜕变成科技新贵，也足够让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化为灰烬。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林总裁"。程予嫣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予嫣，来我办公室一趟。"林志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总裁办公室位于大楼顶层，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林志远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听到敲门声才缓缓转身。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程予嫣挺直腰背坐下，手指悄悄攥紧了裙角。

"昨天的发布会，董事会很不满意。"林志远开门见山，"尤其是你...情绪失控的那一幕。"

"我很抱歉，林总。数据错误是我的责任，我会写一份详细的——"

"不是数据的问题。"林志远打断她，"是你的职业素养。当众打人？这不像你，予嫣。"

他叫她的名字时，语气总是带着一种特殊的亲昵，让程予嫣感到不适却又无法**。毕竟，是林志远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了她工作机会，一路提拔她到现在的位置。

"我...我和顾远舟有些私人过节。"她低声承认。

林志远挑了挑眉："我查过了，星辰科技虽然规模不大，但在AI领域很有影响力。我们正在考虑和他们合作。"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程予嫣，"你竞争副总裁的事，董事会下周就要讨论了。"

程予嫣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这是委婉的警告——如果她搞砸了与星辰科技的合作，副总裁的位置也就悬了。

"我明白，林总。我会处理好个人情绪，不影响工作。"

离开总裁办公室，程予嫣在电梯里遇见了市场部总监苏媛。对方红唇微扬，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哟，这不是我们的'耳光女王'吗？"苏媛娇笑道，"全公司都在传你昨天的壮举呢。"

程予嫣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楼层数字："无聊。"

"我倒是很好奇，"苏媛不依不饶，"那个顾远舟是你前男友吧？听说五年前他穷得连生日礼物都送不起，被你甩了？现在人家翻身成了CEO，后悔了吗？"

程予嫣的手指掐进了掌心。公司里没人知道她和顾远舟的往事，苏媛是怎么...她突然明白了，看向苏媛："你调查我？"

"职业习惯嘛。"苏媛耸耸肩，"毕竟副总裁的位置，可不是光靠打人就能拿到的。"

电梯门开了，程予嫣大步走出，将苏媛刺耳的笑声关在身后。

整个下午，她都无法集中精力工作。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昨天的场景——顾远舟走上台时沉稳的步伐，被她打断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挨了耳光后那死寂般的眼神...

她必须向他道歉。

下班后，程予嫣驱车前往星辰科技。根据官网地址，公司位于城市高新园区的一栋现代化办公楼内。大堂宽敞明亮，前台后面墙上"星辰科技"几个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您好，我想见顾远舟顾总。"程予嫣对前台**说。

"有预约吗？"

"没有，但请你告诉他，是程予嫣..."

前台**拨通了内线电话，低声交谈几句后挂断："抱歉，顾总正在开会。他的助理周先生说，如果您有事，可以先留下联系方式。"

程予嫣知道这是委婉的拒绝。她正想再争取一下，电梯门突然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穿着剪裁精致的米色套装，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周助理，远舟让我来拿文件。"女人对前台说道，声音温柔动听。

"赵总好，顾总已经交代过了，文件在我这里。"前台急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

程予嫣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远舟"——这个女人叫得如此亲昵。

被称为"赵总"的女人接过文件，目光扫过程予嫣，礼貌性地点头微笑，然后转身走向电梯。在电梯门关闭前，程予嫣听到她对电话说："远舟，我拿到文件了，一会儿餐厅见..."

程予嫣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机械地向前台道谢，转身离开。走出大楼时，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五年了，她有什么资格期待顾远舟还是一个人呢？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星辰科技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顾远舟静静伫立，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中。

周扬推门进来："顾总，已经按您说的，婉拒了程**。"

顾远舟没有转身，只是微微点头。

"但是..."周扬犹豫了一下，"为什么不直接见她呢？我看程**好像很难过..."

"出去。"顾远舟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当办公室门关上后，顾远舟终于转过身，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是年轻的他与程予嫣在大学校园的合影，她笑靥如花，他搂着她的肩膀，眼中满是宠溺。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顾远舟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程予嫣的脸，眼神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程予嫣回到了公寓。她踢掉高跟鞋，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大学时的画面——期末考前夜，她发高烧，顾远舟背着她去校医院，然后整夜未眠，一边照顾她一边帮她整理复习资料...

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的主治医生。

"程**，您母亲最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有些指标不太理想...不过别担心，医疗费那边还是按时到账的。"

程予嫣皱了皱眉："医疗费？我上周才汇过去啊。"

"啊？不是...我是说那个'星辰基金'的定期拨款，五年来一直很准时..."

程予嫣如遭雷击。"星辰...基金？"

"是啊，就是星辰科技设立的那个医疗援助基金，您母亲是第一批受益者。您不知道吗？"

程予嫣的耳边嗡嗡作响。她突然想起刚才在星辰科技官网上看到的"社会责任"栏目——星辰医疗援助基金，成立于五年前，专门资助重症患者的治疗...

五年前，正是她和顾远舟分手，母亲确诊心脏病的时候。

电话那头医生还在说着什么，但程予嫣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挂断电话，蜷缩在沙发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曾经以为分手后顾远舟彻底走出了她的生活，却不知道他一直在以这种方式，默默守护着她最珍视的人。

窗外，夜色深沉，星光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