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的指尖在鲑鱼片上轻轻一压，粉红色的肉质立刻回弹。她眯起眼，将柠檬汁均匀地淋在鱼肉表面，酸涩的香气立刻在厨房弥漫开来。

"主厨，VIP3包厢的客人对前菜不满意。"服务生小林战战兢兢地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几乎没动过的开胃菜。

顾晚头也不抬："按老规矩，换一道。"

"可是..."小林的声音更低了，"客人指名要见主厨。"

厨房里的嘈杂声似乎瞬间静止。顾晚缓缓放下手中的料理刀，不锈钢刀面映出她微微扭曲的脸。在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工作三年，她从未遇到过敢指名道姓要见她的客人。

"谁？"

小林咽了口唾沫："程氏集团的程总...和他女朋友。"

顾晚的手指猛地收紧，料理刀在案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五年前那种窒息感又回来了。

"告诉他们，主厨不见客。"她声音冷得像冰。

"可是..."小林快哭出来了，"程总说，如果主厨不出来，他就把今天的事发到美食论坛上..."

顾晚深吸一口气，解下围裙。她对着厨房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确保每一根发丝都牢牢固定在厨师帽里。镜中的女人有一双过于冷静的眼睛，仿佛任何情绪都无法在其中停留。

"带路。"

VIP3包厢的门被推开时，顾晚首先闻到了浓郁的香水味。然后她看到了程予安——五年不见，他轮廓更加分明，西装下的肩膀宽阔得几乎能撑起整个房间。而他身边坐着个年轻女孩，正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戳着盘中的食物。

"菜品有什么问题？"顾晚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程予安抬起头，那双曾让她沉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戏谑："顾主厨？真巧。"

顾晚感觉喉咙发紧。她早该想到的，这家餐厅是程氏集团投资的产业之一。

"前菜太咸，主菜又太淡。"年轻女孩撅着嘴，"这就是米其林三星的水平？"

顾晚强迫自己看向那盘被挑剔的食物——她花了三个小时准备的松露鹅肝，现在正可怜巴巴地被叉子搅得面目全非。

"味觉是很主观的东西。"顾晚平静地说，"如果您不满意，我们可以为您更换其他菜品。"

"不用了。"程予安突然站起身，他比顾晚记忆中更高了，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我们换个地方吃。雨薇，走吧。"

名叫雨薇的女孩得意地挽住程予安的手臂，临走前还不忘对顾晚投来胜利的一瞥。

程予安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顾主厨的厨艺，确实不如从前了。"

门关上的瞬间，顾晚感觉双腿一软，不得不扶住餐桌才没有跪倒在地。五年前她离开时，程予安也是这样说的——"顾晚，你的心，不如从前了。"

"主厨..."小林担忧地看着她。

顾晚摆摆手："把菜撤了吧。"

回到厨房，顾晚机械地切着食材，刀起刀落间，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她收拾了所有行李，只留下一张字条就消失在程予安的生活里。没有解释，没有告别，就像她从未存在过。

"主厨！您的手！"副厨的惊呼让顾晚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去，锋利的刀刃不知何时划破了她的食指，鲜血正汩汩流出，染红了案板上的白松露。

奇怪的是，她感觉不到疼。

当晚，顾晚做了个梦。梦里程予安站在他们曾经同居的公寓厨房，尝着她刚煮好的罗宋汤。他突然皱起眉："晚晚，汤里你没放盐吗？"

"放了啊。"顾晚困惑地尝了一口，浓郁的咸鲜味立刻充满口腔，"不是很咸吗？"

程予安的表情变得古怪："我尝不出味道了。"

顾晚猛地惊醒，窗外天刚蒙蒙亮。她习惯性地摸向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在喝下第一口时僵住了——水没有任何味道。

她跳下床，冲进厨房，颤抖着打开冰箱，挖了一勺蜂蜜直接塞进嘴里。没有甜味，只有黏腻的质感在舌面上扩散。

顾晚的双手开始发抖，她又尝试了盐、柠檬、辣椒...什么都没有。她的味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