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空白苏醒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要命。沈念的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的一块石头，

努力想往上浮，却被什么东西死死拽着。耳边有声音，嗡嗡的，听不真切，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她试着动动手指，却感觉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沉重又麻木。

“疼……”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眼前的模糊渐渐聚焦，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冷冰冰的仪器闪烁着幽绿的光。她眨了好几次眼，才勉强适应这过于明亮的光线。“念念？

念念你醒了？医生！医生！她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又满是惊喜的女声猛地砸进耳朵，

有点尖锐，刺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沈念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

看到一张焦急又疲惫的年轻女人的脸，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很久。这人是谁？沈念看着她，

大脑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这张脸的记忆。她张了张嘴，想问问这是哪里，对方是谁，

可喉咙火烧火燎，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了上来，

翻看她的眼皮，用手电照她的瞳孔，检查她身上的各种管线和监控仪器。“沈念，

能听见我说话吗？知道自己在哪吗？”一个看起来是医生的男人问道，

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感。沈念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在哪？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出了车祸，昏迷两天了。现在是市中心医院。”医生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说，

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臂骨折，

轻微脑震荡。不过别担心，没有生命危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车祸？沈念努力回想，

脑子里却像是被浓雾笼罩，什么也抓不住。关于“车祸”这两个字，没有任何画面，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洞。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或许是因为麻药，

或许是因为别的。那个一开始叫她念念的女人又挤了过来，紧紧抓住她没受伤的右手，

眼泪掉得更凶了：“念念，你吓死我了……没事了，没事了就好……”沈念任由她抓着，

目光却依旧带着疏离和困惑。女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表情微微一僵。“念念，

你……你不认识我了？”她试探着问，声音有点发抖，“我是林薇啊，你最好的朋友林薇！

”林薇？名字有点耳熟，像是隔着门听到的一个模糊词汇，但依然无法唤起任何具体的印象。

沈念看着她急切的脸，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歉疚和不安，只好再次轻轻地、老实地摇了摇头。

林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猛地转头看向医生：“医生，她这是……？”医生叹了口气，

似乎对这种状况并不意外：“头部受到撞击，有轻微脑震荡，

出现短暂的逆行性遗忘是常见后遗症。她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

尤其是事故前后以及最近一段时间的事。需要时间恢复，也可能……”“也可能什么？

”林薇急切地追问。“也可能有些记忆永久缺失。”医生合上病历本，

“目前看身体机能正在恢复，记忆的问题，急不来，需要静养和观察。家属多陪陪她，

说些熟悉的事情，可能会有帮助。”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林薇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重新坐回床边，轻轻替沈念掖了掖被角：“没事，念念，想不起来没关系，人没事最重要。

忘了我就再认识一次呗，我叫林薇，是你大学室友，兼最好的闺蜜，你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她语气故作轻松，但眼眶还是红的。沈念心里一暖，虽然不记得，

但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和关心。她努力弯了弯嘴角，想回馈一个笑容，

却觉得脸部肌肉僵硬得很。“渴……”她终于嘶哑地说出一个相对清晰的字。“哦哦，对，

水，水！”林薇赶紧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小心地递到沈念嘴边。

微凉的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沈念小口小口地吸着，感觉舒服了不少。

她环顾着这间单人病房，干净整洁，窗台上摆着一盆绿植，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

在地板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看起来很温暖，很正常。可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特别重要的东西，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失落感萦绕不去，

比身体上的任何不适都更让她难受。她失去了记忆，但似乎本能地知道，

自己失去的绝不仅仅是“车祸”这件事那么简单。“我……”她犹豫着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我一个人出的车祸吗？”林薇喂水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

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水杯：“啊……嗯，是啊。下雨路滑，你的车不小心撞上了防护栏。

幸好当时车速不算太快。”沈念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真的？”她追问，

目光紧紧盯着林薇。林薇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头整理着床头柜上的东西：“当然是真的。

你别多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这避重就轻的回答反而让沈念心里的疑窦更深了。那种空洞感愈发鲜明，她总觉得，

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应该还有别的人，别的很重要的事。但她太累了，

刚刚苏醒的身体无法支撑她进行更多的思考。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是有锤子在里面敲打。

她忍不住**出声，闭上了眼睛。“怎么了？头又疼了？”林薇紧张地问，“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沈念虚弱地说，“就是有点累。”“那快再睡会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林薇的声音温柔下来。沈念没有再说话，顺从地陷入柔软的枕头里。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但在即将沉入睡眠的前一刻，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边的床头柜。柜子上除了水杯和纸巾，

空空如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里似乎应该放着点什么。也许是一张照片？一个摆件？

或者别的什么能带来慰藉的小东西？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光滑的木质表面，

反射着一点窗外的光，和她此刻的大脑一样，空荡荡的。这种空白让她莫名心慌。

她带着这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困惑，沉沉睡去。窗外的阳光很好，

但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声的、纯白的迷宫里，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一切都得重新开始。而第一个需要重新认识的，似乎就是她自己。

第二章：破碎的日常医院那几天像是蒙着一层磨砂玻璃，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模模糊糊。

回家这事儿，沈念以为自己会期待，可真被林薇搀着踏进家门，

一种奇怪的生疏感劈头盖脸砸下来。这地方，装修风格是她喜欢的极简原木风，干净整洁，

窗明几净。沙发看起来柔软舒适，阳台上的绿植也生机勃勃。但她站在玄关，

像个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客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愣着干嘛？换鞋啊，大**。

”林薇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柔软的女士拖鞋，粉色兔子的，有点幼稚，但看起来很暖和。

“你的专属拖鞋，之前天天嚷嚷着说脚冷买的。”沈念低头看着那双兔子拖鞋，

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她顺从地换上，踩进去，软绵绵的，很舒服。但她不记得自己买过它，

也不记得自己脚冷。“我……一个人住？”她环顾四周，客厅很大，但东西不多，

甚至有点过分整洁，缺乏生活气息。林薇正把她的包放好，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若无其事地说：“不然呢？还想跟我合租啊？

我可受不了你半夜追剧哭得稀里哗啦吵我睡觉。”她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

但沈念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停顿。她没再追问，只是心里那点异样感又冒了头。

林薇陪了她一会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骨折的手臂不能碰水，按时吃药，

头晕就赶紧躺着。又帮她点了外卖，盯着她吃完，才被一个工作电话催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偌大的房子里彻底只剩下沈念一个人。寂静瞬间涌上来，包裹住她，

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慢慢地在“自己家”里踱步，试图寻找一点熟悉感。

手指拂过沙发的布料，划过书架上一排排的书脊，

打开冰箱门看着里面塞得不算满的食物和饮料。一切都符合逻辑。

书架上有不少摄影和绘画相关的书，冰箱里有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偏爱的牌子的酸奶。

但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这是我生活的地方”的实感，

更像是在参观一个精心布置却无人居住的样板间。那种空洞和失落，在医院时只是隐隐作痛，

回到家后反而变得具体而尖锐起来。她走到卧室。床铺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依旧空空荡荡，

只有一盏设计感很强的台灯。她拉开衣柜，里面挂着的多是舒适简约风格的衣物，颜色偏素。

她一件件看过去，试图从中拼凑出“沈念”这个人应该有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不对。

但就是哪里都不对劲。第二天，她尝试着回工作室看看。她出事前是个自由插画师，

在家办公，有个专门的工作间。林薇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有点惊讶，原来自己是干这个的。

工作间比客厅乱多了，数位板、散落的画稿、各种画笔工具铺了一桌子。

墙上钉着不少她的画，有的是成品线稿，有的是色彩绚烂的灵感碎片。沈念站在那些画前，

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牵引，一种“这确实出自我手”的模糊认知。风格细腻，用色大胆，

她看着，心里会涌起一点点近乎本能的欣赏。但这感觉太微弱了，

不足以填补那片巨大的空白。她打开电脑，试图处理一下堆积的工作邮件。

客户发来的修改意见，合作方催促的草图……文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

那些项目、那些沟通记录，对她来说如同天书。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接过这些活儿，

更不记得画过那些图。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她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医生说过，用脑过度或尝试回忆时会这样。她只好放弃，合上电脑，呆坐在椅子上，

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心里却一阵阵发冷。失去记忆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忘记，

而在于你明明活着，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自己的人生。一切都有迹可循，

唯独你被抹去了。下午的时候，林薇不放心，又跑来看她，还带了刚烤好的小饼干。

“怎么样？还适应吗？头没疼吧？”林薇一进门就连珠炮似的问，眼神里是真切的关心。

沈念摇摇头，给她倒了杯水——她凭着本能找到了放杯子的橱柜。“就……那样吧。

”沈念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家里都挺好，工作室的东西，有点抓瞎。

”“哎呀正常正常！”林薇立马接话，声音比平时高了那么一点点，

“谁撞了脑子都得懵一阵子。工作的事不急，我跟几个客户都打过招呼了，他们都理解，

让你好好养着。”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落在电视柜上一个摆件时，

眼神飞快地闪开，又拿起一块饼干塞给沈念：“尝尝，我新学的配方，减糖了，

你不是老说要抗糖么？”沈念接过饼干，没吃。她看着林薇，突然问：“薇薇，

我出事之前……是什么样的？”林薇嚼着饼干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眨眨眼，

像是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就……挺好的啊。努力工作，按时交稿，偶尔拖稿被我骂。

”她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点，“爱看些无聊的浪漫喜剧，哭点超低。哦对了，

还总说要学做饭，结果次次都把厨房搞得像灾难现场……”她说了一些生活琐事，语气活泼，

绘声绘色。但沈念听着，总觉得隔了一层。这些碎片勾勒出的形象单薄而模糊，

更像是一个社会关系标签下的“沈念”，而不是她内心深处感觉到丢失的那个核心。

“还有呢？”沈念轻声追问，“除了工作，和你……我还有别的什么吗？

比如……”她犹豫了一下，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比如，感情方面？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林薇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虽然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但沈念看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沈念的目光，低头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感情？

你能有什么感情生活？”林薇再抬起头时，语气夸张，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咱俩不就是相依为命的单身狗联盟吗？天天凑一起吐槽男人，发誓要富婆养老院见的那神？

你忙工作都忙死了，哪有空谈什么恋爱。”她说得太快，太流畅，反而显得有点刻意。

沈念的心慢慢沉下去。不对。林薇在撒谎。或者说，她在隐瞒。那种莫名的空洞感，

家里过分整洁缺少的另一种生活痕迹，

还有林薇此刻眼神里的闪烁和回避……所有的线索碎片似乎隐隐指向某个可能性。她失去的，

或许不仅仅是一段时间的记忆。可能还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个念头冒出来，

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闷闷地疼。头也跟着抽痛起来。

她看着还在努力说着笑话试图转移话题的林薇，最终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只是低下头，

咬了一口手里的小饼干。饼干很香，烤得恰到好处。但她嘴里却尝不出什么味道，

只觉得一片苦涩。房间里只剩下林薇努力营造的、略显单薄的谈笑声，

和沈念心里那片愈发沉寂和疑窦丛生的空白。第三章：陌生的关切回家后的第三天，

沈念觉得自己快被那种无所不在的空虚感给淹没了。房子很大，很安静，

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像游魂一样在各个房间飘荡，触摸每一样物品，

试图激活脑子里那块死寂的区域，但回应她的只有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慌的空白。

林薇每天都会来，变着花样带吃的，叽叽喳喳说很多话，努力填充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但沈念能感觉到，林薇的快乐底下绷着一根紧张的弦，

尤其当沈念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某个空荡荡的角落，或是试图问起更久远一点的事情时，

那根弦就会猛地一颤。这种小心翼翼的回避，

比直接告诉她“你忘了很重要的事”更让人焦躁。下午，天气有点闷。

沈念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摆脱这种快要发霉的状态。她想起林薇提过，书房里有个书架，

最上面一层好像放着一些她以前的旧相册和随笔本子。也许看看过去的自己，能抓到点什么。

书房的书架很高。她搬来一把看起来不太结实的椅子，踮着脚，

用没受伤的右手费力地去够最上层。指尖勉强碰到一本硬壳笔记本的边缘，她使劲往外勾，

身体不可避免地失去平衡。椅子腿和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下一秒，意料之中，

椅子猛地一歪。“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认命地闭上眼，

准备迎接摔倒在地的疼痛和狼狈。但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从侧面揽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带着她踉跄一步，稳当地踩回地面。同时，

另一只手敏捷地探上去，轻松取下了那本她费劲巴拉也够不着的笔记本。沈念惊魂未定，

心脏怦怦直跳，下意识地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是个男人。很高，

她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紧张，

还有……一种沈念读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沉沉的，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但他很快松开了手，后退半步，拉开了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

那点复杂的情绪也像潮水一样迅速褪去，只剩下礼貌的关切。“抱歉，吓到你了。”他开口，

声音低沉平稳，像大提琴拨弦，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看门没关严，听到声音就进来了。

你没事吧？”沈念愣愣地看着他，大脑还在宕机状态，只是本能地摇头：“没、没事。

谢谢……”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但他刚才扶住她的动作，那种敏捷和稳妥，

甚至他身上淡淡传来的、一种冷冽又干净的须后水味道，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心脏莫名其妙地又漏跳了一拍，这次不是因为惊吓。“念念，谁啊？怎么了？

”林薇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看到男人，她明显愣了一下，

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立刻又堆起了笑容，“陆沉？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陆沉的男人冲林薇微微颔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正好在附近谈事，顺路。

你昨天不是说念念需要找些旧东西？我带了点她以前落在公司的资料，可能有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念，解释了一句，“我叫陆沉。是你……朋友。

”他的自我介绍简洁克制，甚至有点疏离。但沈念注意到，他说“朋友”两个字时，

有极其细微的迟疑。林薇赶紧上前，接过陆沉手里的东西，

语气有点过于热情：“哎呀太麻烦你了！还专门跑一趟！快进来坐！”她说着，

偷偷给沈念递了个眼色，像是让她放心。沈念没说话，只是看着陆沉。他举止从容，

气质沉稳，看起来非富即贵，和她以及林薇的生活圈似乎有点距离。这样的一个人，

会是她的“朋友”？还专门来送她“落在公司的资料”？陆沉并没有久留的意思。

他的视线在沈念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依旧平淡：“不了，还有事。

你注意休息，需要什么可以让林薇告诉我。”他转身欲走，

目光扫过刚才那把罪魁祸首的椅子，又停下脚步，极其自然地将椅子挪回书桌下摆正。

那个动作熟稔得像是在自己家里做了无数次一样。沈念的心头那点异样感又冒了出来。

“那个……”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叫住他。陆沉回头，眼神带着询问。“谢谢。

”沈念干巴巴地又说了一遍，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问他“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吗”？还是问“为什么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太唐突了。

而且林薇在一旁紧张得都快把苹果捏碎了。陆沉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所有的困惑和不安。他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唇角，像是一个未成形的微笑，

转瞬即逝。“不客气。好好休息。”他说完，转身离开，背影挺拔而利落。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沈念还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冷冽的须后水味，

和她摔倒时贴近他胸膛感受到的、布料底下温热的体温。林薇明显松了一口气，

开始絮絮叨叨地打圆场：“陆沉他就这样，话少，看着冷冰冰的，其实人挺热心的。

你们以前工作上合作过几次，他可能是看在甲方的面子上才……”“薇薇。

”沈念轻声打断她，目光从门口收回，落在林薇脸上，“他只是‘顺路’来送东西？

”林薇的话卡在喉咙里。“他刚才扶我的动作，”沈念继续慢慢地说，

像是在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很熟练。好像……知道我会站不稳一样。”还有那把椅子。

他挪动椅子的动作太自然了。林薇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垮下来，带着点哀求：“念念，

你别瞎想。医生说了你不能劳神。有些事……现在告诉你对你没好处。等你再好一点，

再好一点我一定都告诉你，行不行？”又是这套说辞。沈念看着闺蜜眼底真实的担忧和为难，

那股追问的力气忽然就泄掉了。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头痛隐隐有发作的迹象。她没再逼问，

只是默默走到沙发边坐下。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但这一次，空气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一种沉静的、带着力量的存在感，来自于那个叫陆沉的男人的短暂造访。沈念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才被他手臂揽住的地方，隔着布料，

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热而坚定的触感。那种触感，奇异地，

比这房子里任何一样她触摸过的东西，都更让她觉得……熟悉。心里那个空洞，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轻轻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和更多、更汹涌的迷雾。

第四章：不经意的默契陆沉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沈念死水般的日子里，

漾开了一圈圈挥之不去的涟漪。那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还有林薇明显欲盖弥彰的态度，

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头，不疼，但总也忽略不掉。之后两天风平浪静。林薇还是天天来，

绝口不再提陆沉，只叽叽喳喳说些无关痛痒的八卦，或者逼着她吃各种补品。

沈念也配合着不再问，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心里那潭静水被搅动了，

开始下意识地留意门外的动静，甚至有一次听到电梯运行的声音，心跳都会没出息地快两拍。

当然，门再也没被那个男人推开过。她有点自嘲地想，大概真是自己想多了。

人家可能真的只是顺路，出于礼貌帮个忙。像他那样看起来就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会和她这种小插画师有太深的交集。周四下午，天气放晴。连着几天的阴霾被阳光驱散，

光线透过阳台玻璃门洒进来，暖洋洋的。林薇拉着她：“别窝在家里发霉了，出去走走，

透透气。就楼下咖啡馆坐坐，晒晒太阳，总行吧？”沈念确实也闷得慌，便同意了。刚下楼，

还没走出小区大门，林薇的手机就催命似的响起来。她接起来，嗯嗯啊啊几句，

脸色就垮了：“现在？非得我去吗？……行吧行吧，等我一下。”挂了电话，

她一脸懊恼地跺脚：“公司那边有个急件非要我过去处理，烦死了！念念，你……”“没事，

你去吧。”沈念赶紧说，“我自己去咖啡馆坐会儿就行，又丢不了。”“那你一个人行吗？

要不我先送你过去？”“就这么几步路，有什么不行的。”沈念失笑，推了她一把，

“快去吧，忙完给我电话。”林薇千叮万嘱让她小心手臂，别碰着磕着，

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念看着她走远，轻轻吁了口气。一个人待着，

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她慢慢踱步走向小区门口那家看起来不错的精品咖啡馆。下午时分，

人不算多。柔和的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

她找了个靠窗有阳光的位置坐下，服务生很快递上菜单。菜单花花绿绿，名目繁多。

的目光扫过一堆“燕麦拿铁”、“海盐焦糖玛奇朵”、“榛果风味摩卡”……有点选择困难。

她其实有点渴，更想喝点清爽的。正犹豫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确定：“她一杯冰滴瑰夏，少冰。再一杯热美式，谢谢。

”沈念猛地抬头。陆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桌旁，身形挺拔，挡住了窗外一部分阳光，

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今天没穿西装，一件简单的灰色羊绒衫，衬得他少了几分商务感，

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但那股子疏离沉稳的气质没变。他正对服务生说完，然后才看向她，

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偶然遇见一个不算太熟的熟人：“这么巧。

”沈念的心脏又不争气地乱了一拍。巧？这小区附近就这么一家像样的咖啡馆，

巧也不是没可能。但他刚才点单的那股自然劲儿……服务生应声去了。

陆沉很自然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不介意吧？”“……不介意。”沈念还能说什么。

她看着对方，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蛛丝马迹，“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那个？”冰滴瑰夏，

名字听起来就挺合她胃口。陆沉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猜的。看你好像在犹豫。这个口感比较干净，不腻。

”理由无懈可击。沈念“哦”了一声，心里那点异样感却更浓了。咖啡很快送上来。

冰滴瑰夏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冰块剔透。她喝了一口，果然，

微酸带着果香，清爽甘冽，正是她此刻最想喝的味道。一分不差。她忍不住又看了陆沉一眼。

他正低头抿着他的热美式，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任何情绪。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不算尴尬，但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沈念搅动着吸管，冰块轻轻碰撞，

发出细碎的声响。“手臂还好吗？”他忽然问，视线落在她打着石膏的左臂上。“还行，

就是有点不方便。”沈念老实回答，“谢谢你还记得。”他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又沉默了一会儿。沈念觉得这么干坐着有点怪，努力想找个话题：“你……也住这附近？

”“不算远。”他回答得模棱两可，目光掠过窗外，又落回她脸上，“出来走走挺好，

总闷着不利于恢复。”他的话总是很简洁，带着一种直接的关心，

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连质疑都显得自作多情。阳光透过玻璃，

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沈念慢慢喝着咖啡，

那点戒备心在舒适的暖意和恰到好处的**作用下，渐渐松懈下来。

她无意识地用指尖蹭着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目光有点放空。“其实……有点奇怪。

”她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无意识的呓语，“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有时候，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就像这阳光，这咖啡的味道……很陌生，

又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点窘迫地抿住唇。

跟一个几乎算陌生的男人说这些，似乎不太合适。陆沉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看着她，

深邃的眼眸里像是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阳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

却又沉得看不见底。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

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质感：“感觉有时候比记忆更可靠。”沈念怔住，抬头看他。

他却已经移开视线，端起咖啡杯，侧脸线条依旧冷峻，

仿佛刚才那句近乎温柔的话只是她的错觉。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

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抱歉，有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走到咖啡馆角落的窗边去接听。沈念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反复咀嚼着他刚才那句话。感觉比记忆更可靠？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还是只是随口一说？陆沉这个电话打的时间不长。回来时，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淡淡道：“公司有点事，需要我过去一趟。”“哦，好，你忙。”沈念连忙说。他看着她，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颔首：“咖啡我请。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步伐很快，消失在咖啡馆门口的光影里。沈念独自坐在原地，

看着对面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热美式，又看看自己面前那杯恰到好处的冰滴瑰夏。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冷冽干净的气息。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那种被无形之中妥帖安置的感觉又来了。精准地知道她的口味，恰到好处地出现，

一句似是而非却直击她内心困惑的话……她用力吸了一口咖啡，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却莫名浇不灭心头那点重新燃起的、滚烫的疑团。这个男人，这个叫陆沉的“朋友”，

绝对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林薇在瞒着她。而他，似乎也并不打算主动揭开什么。

沈念看着窗外车水马龙，阳光刺眼，她却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迷雾森林边缘，

而陆沉，是那雾中唯一一个模糊却确定的轮廓。她得弄清楚。

第五章：碎梦与守护自打从咖啡馆回来，沈念就觉得心里那点疑影跟藤蔓似的，

悄没声地疯长。陆沉那句“感觉比记忆更可靠”跟魔咒似的，在她脑子里来回打转。

她试图从林薇嘴里再撬出点什么，可这丫头现在警惕得跟护崽的母鸡似的，

一提到陆沉就立马岔开话题，要么就搬出医生那套“不能劳神”的理论来压她。没辙。

沈念只能自己琢磨。她翻箱倒柜，把自己那点家当又细细扒拉了一遍，

连床底下的储物箱都没放过。

画证书、几本写满潦草灵感的本子、甚至还有一张小学三年级的三好学生奖状——关于陆沉，

关于她感觉丢失的那块巨大拼图，依旧一无所获。这种徒劳无功的搜寻耗神又挫败。晚上，

她脑袋昏沉地躺下，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闭上眼，却睡不踏实。意识浮浮沉沉，

像漂在漆黑的海上。然后，画面猛地撞了进来。不是清晰的记忆，而是碎片。尖锐，混乱，

带着强烈的情绪色彩。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爆响，

天旋地转的失控感……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窒息般的心悸让她在梦里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覆了上来。很用力，

几乎箍得她肋骨发疼，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鼻尖蹭到一点冷冽干净的须后水味道，

混合着一点点极淡的烟草味。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模糊不清，听不真切，

但那语调又急又痛，敲打着她嗡嗡作响的耳膜……是谁？那是谁？！她想扭头看清，

眼前却只有一片模糊晃动的阴影，还有透过车窗扭曲变形的光斑。

疼……浑身都疼……但那怀抱那么紧，

好像死也不会松开……“……”沈念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

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千米冲刺。卧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窗外天还没亮，灰蒙蒙的。她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冰凉的，

没有泪，但那种濒死的恐惧和那个怀抱带来的剧烈安全感交织在一起，真实得可怕。车祸。

那是车祸时的片段吗？那个抱着她的人……是谁？陆沉？

那个味道……那个低沉的声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麻。之后几天，

这个梦魇像是赖上她了，时不时就冒出来刷一下存在感。每次醒来，

都只剩下一身冷汗和那种心悸的空虚感，具体的画面却抓不住多少。但那个怀抱的触感，

和那点冷冽的须后水味，却一次比一次清晰。她被这反复的梦境折磨得有点精神不济，

白天也蔫蔫的，对着数位板发呆，画不出任何东西。编辑那边虽然没催，但她自己着急。

失忆不能当一辈子借口，她得吃饭，得工作。可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心。

之前接的一个封面委托，编辑反馈说色彩感觉不对，希望调整得更“温暖明亮”些。

她盯着屏幕上调色盘，感觉所有颜色都灰蒙蒙的，怎么看都不对劲。

那种熟悉的挫败感又涌上来，几乎要把她吞掉。她烦躁地把笔一扔，靠在椅背上，

看着窗外发呆。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勒越紧。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林薇，发来个哭丧着脸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宝贝儿！

老板临时抓壮丁，晚上得加班，没法去给你投食了[哭泣][哭泣]你自己搞定晚饭啊，

千万别饿着！”沈念回了句“没事，你忙”，把手机扔到一边。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忙。只有她，被困在这片空白里，寸步难行。情绪低落到谷底。

她甚至懒得去想吃什么，只觉得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天色渐渐暗下来，

城市华灯初上。她也没开灯，就这么抱着膝盖缩在工作室的椅子上，

看着窗外的灯火一点点亮起来，像散落的星星。突然，门铃响了。沈念愣了一下。这个点，

会是谁？林薇有钥匙，而且她说要加班。她迟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感应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陆沉。他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微微侧着头，看不清表情。沈念的心跳没由来地又快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你……”她看着门外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陆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和疲惫。但他什么也没问，

只是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是一个印着某家知名私房菜logo的保温袋。

“林薇说你晚上可能没吃饭，”他言简意赅，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正好顺路。

”又是顺路。沈念心里嘀咕，这顺的路未免也太巧了点。但她没戳破，默默接了过来。

袋子沉甸甸的，还带着温热。“谢谢。”她低声道，心里有点复杂的情绪翻涌。

一方面是感激，另一方面，又是那种被无形之中看透和照顾的感觉，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嗯。”他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走。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后昏暗的工作室里，

还有那台亮着屏幕的数位板上。“工作不顺利？”他忽然问。沈念讶异地抬头看他。

他怎么会知道？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极其平淡地补充了一句：“看你脸色不太好。猜的。

”沈念抿了抿唇，一种莫名的委屈混着沮丧涌上来，让她难得地卸下了一点防备，

声音都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抱怨：“嗯……色彩感觉总不对，编辑想要温暖明亮的，

我调不出来……好像把那个感觉忘了。”她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跟他说这些干嘛。

陆沉默了片刻。楼道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忽然朝工作室抬了抬下巴：“能看看么？”沈念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他走到数位板前，弯腰看着屏幕上的画。沈念跟在他身后，有点紧张，

像等着老师检阅作业的小学生。他看得很专注，屏幕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里。过了一会儿，

他伸出手，指尖在屏幕的几个色块上虚点了一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试试把明度提高，饱和度降低一点点。加一点暖黄调。”他的语气很肯定，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的指引。沈念愣愣地听着，

下意识地坐回去，拿起笔，按照他说的调整参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只是微小的改动，

整个画面的氛围瞬间就变了，从之前的沉闷灰扑扑，变得通透亮堂起来，

果然有了那种“温暖明亮”的感觉。“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她看着屏幕，

有些难以置信，又有点兴奋。陆沉直起身，目光从屏幕移到她脸上，看到她眼底那点亮光，

他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唇角。“感觉对了就行。”他说。还是那句话。他站直身体，

似乎不打算再多留：“饭趁热吃。我走了。”沈念还沉浸在画面调整过来的小小惊喜里，

闻言忙站起来：“哦……好，谢谢。”送他到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沈念关上门，后背靠在门板上，心里怦怦直跳。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熟悉感。

他刚才指点她调整色彩时那种笃定和熟练，

还有他提出的具体建议……那绝不是一个外行人或者普通朋友能随口说出来的。

他了解她的工作。甚至可能……非常了解。她低头看着手里温热的保温袋，

又想起刚才屏幕上因为他几句话而焕然一新的画面。

那个梦里的怀抱和恐惧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

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暖意的情绪悄悄漫了上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次地出现，

一次次地恰到好处？为什么……明明那么陌生，却又让她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

迷雾似乎更浓了。但那个雾中的轮廓，好像也……更近了。

第六章：心弦微动自打陆沉精准指点完她那幅破画之后，

沈念觉得自己看啥都好像自带了一层柔光滤镜。倒不是说世界多美好，

而是心里那头一直焦躁刨蹄子的困兽，莫名其妙被捋顺了点毛。那家私房菜的味道确实绝，

她吃了个精光，连配菜的西蓝花都没剩下。胃里暖烘烘的，连带着晚上睡觉，

那个糟心的车祸噩梦都没来骚扰，一觉到天亮。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但她也清楚，

让她感觉熨帖的，不止是那顿饭。之后几天，她尝试着按照陆沉说的那种调色思路去画画，

居然真的顺手了不少。好像脑子里某个关于“色彩感觉”的开关，被他轻轻一点，

给拨回了正确的位置。这感觉太诡异了。一个“顺路”的、“不太熟”的朋友，

对你工作上的痛点怎么就能这么门儿清？她憋不住，旁敲侧击地问林薇：“薇薇，

陆沉……他到底是做什么的？看着不像一般人。”林薇正削苹果，闻言手一滑，

差点削到手背，支支吾吾：“就……做生意开公司的呗。搞投资的好像？

哎呀他们那种大佬的世界我们不懂啦……反正挺厉害的。”她飞快地把削好的苹果塞给沈念，

明显不想多谈。沈念咬着苹果，没再追问，心里的问号却越来越大。周末的时候，

林薇死活要拉她去参加一个圈内小聚会，美其名曰“呼吸一下人间烟火气，

别真活成山顶洞人”。聚会地点在一个朋友开的清吧，环境不错，音乐舒缓，

来的也多是一些搞设计、画画、写东西的文艺青年，气氛还算轻松。沈念本来有点打怵，

她谁也不认识，去了多尴尬。但拗不过林薇，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去了。手臂还吊着，

她只穿了件宽松的针织衫，素着脸，坐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果然，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安静地听别人高谈阔论，或者看林薇和人嘻嘻哈哈。

直到有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男人主动坐过来和她搭话。“嗨，没见过你，

是薇薇的朋友？”男人笑着递过来一杯果汁，“我叫周彦，搞平面设计的。”“沈念。

画插画的。”沈念礼貌地接过果汁，点了点头。周彦很健谈，天南地北都能聊上几句，

知道她是插画师后，话题更多了，从毕加索的蓝色时期聊到最新的AI绘画伦理，

倒是没让话掉地上。沈念偶尔附和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

她感觉得出周彦释放的善意和那么点好感。平心而论，这人不错，风趣，有学识，

也不让人讨厌。要是搁在以前，她或许会愿意多接触一下。但现在，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占满了，对别人的示好有点心不在焉，甚至隐隐觉得有点……负担。

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在不算太大的清吧里随意扫过。然后，心脏猛地一跳。

吧台最僻静的角落，背对着这边，坐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深色衬衫，肩线挺括，

即使在这种放松的场合，坐姿依旧带着一种一丝不苟的挺拔。陆沉。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太“顺路”了吧？！他一个人坐在那儿，面前放着一杯威士忌，也没见和谁交谈，

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像是自成一方世界，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沈念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刚才和周彦聊天的那点轻松瞬间消失无踪，注意力全被那个背影抓了过去。

周彦还在说着什么，她几乎没听进去，只含糊地“嗯嗯”两声。她看见陆沉端起酒杯，

微微侧头抿了一口。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她？

就在这时，周彦不知说了句什么笑话，自己先笑了起来，还很自然地伸手，

想帮沈念把滑落到脸颊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沈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碰触。

动作很轻微，但周彦的手顿在了半空，气氛瞬间有点尴尬。几乎在同一时刻，

吧台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沈念猛地扭头看去。陆沉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

面朝着她们的方向。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他手里的酒杯已经放回了台面，

发出的声响在不算吵闹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他的目光，隔着不算近的距离，

沉沉地投了过来。精准地落在周彦那只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上。那一瞬间，

沈念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骤然降温了好几度。明明陆沉脸上没什么表情，

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但她就是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冰冷的压迫感，

像无形的潮水般弥漫开来，让她呼吸都窒了一下。周彦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有点不自然地收回了手，顺着沈念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对上陆沉的目光时，

他明显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转回了头，没再试图有什么亲密举动。

陆沉的目光在沈念脸上停留了足足两三秒。那眼神太深，太沉，像结了冰的湖面，

底下却仿佛藏着汹涌的暗流。沈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然后，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极其自然地转回了身，重新背对着他们，

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间的扫视。但沈念知道，不是。那绝对不是无意。

周彦似乎被那一眼看得有点发怵，讪讪地找了个借口，溜去和别人聊天了。沈念还僵在原地，

手里那杯果汁都快被她捂热了。心脏还在砰砰乱跳，不是因为周彦，

完全是因为吧台那个重新变得安静的背影。林薇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可以啊念念，

周彦好像对你有意思哦？这人挺不错的，才华横溢……”她话没说完，

顺着沈念直勾勾的目光看向吧台，瞬间倒抽一口冷气，脸都白了，“我……我去！

他他怎么在这儿？！”沈念没回答，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陆沉身上。接下来的时间，

她完全没了心思。周彦没再过来，她也乐得清静。只是时不时地，

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吧台。陆沉一直没再回头。但他也没走。他就那么坐着，

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存在感强得让沈念无法忽略。聚会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大家互相道别，三三两两地离开。周彦走过来，似乎还想跟沈念说点什么，

但目光瞥了一眼吧台方向，最终还是只客气地说了句“下次再聊”，就匆匆走了。

林薇挽着沈念的胳膊，几乎是用拖的把她拉出清吧，嘴里念念叨叨：“走走走，赶紧回家，

累死我了……”一出门口，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沈念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沉也正好从清吧出来，不近不远地跟在她们后面。他没看她们，

手里拿着车钥匙，像是要去取车。林薇也看到了，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拽着沈念越走越快。

走到路边，林薇正着急忙慌地要用手机打车，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滑到她们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陆沉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车。”他声音不高，带着夜晚的凉意，

不容拒绝，“顺路送你们回去。”林薇：“不不用了陆总！我们打车就行！很方便的！

”陆沉的目光扫过来，掠过林薇，最终落在沈念脸上。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沈念的心脏又没出息地快跳起来。她看着车窗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脑子里闪过刚才他那个冰冷的眼神，还有他一次次“顺路”的出现……鬼使神差地，

她拉了一下还在拼命拒绝的林薇，低声说：“……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林薇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沈念没理会，拉开后座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那股她有点熟悉的、冷冽干净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

和她梦里那个怀抱的味道，一模一样。陆沉从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林薇坐得笔直，像个鹌鹑，

大气不敢出。沈念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飞速倒退。心里那根弦，

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颤音久久不散。她忽然，非常非常确定。这个男人，

绝对不只是“朋友”。第七章：雨夜与依赖自打清吧那晚之后，

沈念觉得自己看陆沉的眼神都跟带了钩子似的，

总想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扒拉出点蛛丝马迹来。可他倒好，

又恢复了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再没“顺路”出现过。林薇也怪怪的，

绝口不提那晚陆沉的出现，好像那只是她俩集体做的一个梦。沈念试探着问过两次，

都被她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这俩人，默契得让人火大。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沉闷的节奏。只是心里头那点疑影，经过那晚的发酵，

变得越发躁动不安。那个冰冷的眼神，车里熟悉的须后水味，

还有周彦当时明显怂了的反应……一切都在告诉她，陆沉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周五，

工作室接的一个急稿到了死线。编辑那边催得火烧眉毛。沈念憋着一股劲，

想证明自己就算失忆了也能搞定工作，一头扎进电脑前，从下午一直画到窗外华灯初上，

又画到天色彻底黑透。等最后一遍调色保存，发送邮件，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脖子僵硬，

眼睛酸涩，饿得前胸贴后背。她瘫在椅子上，长长吁了口气，这才听见窗外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汇成一道道水痕，

窗外城市的灯火被氤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完了。没带伞。她摸过手机想叫车，

软件界面转了半天，显示前方排队一百多位，预计等待时间两小时以上。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沮丧地把手机扔回桌上，听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趋势的雨声，心里一阵发凉。

这栋写字楼这个点差不多都走空了，想蹭伞都没戏。胃饿得隐隐作痛，手臂也开始泛酸。

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没顶而来，比外面的雨水还冷。她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

看着窗外被雨水扭曲的世界，感觉自己就像一艘搁浅的小船，无助又狼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肚子叫得越来越欢，雨却越下越大。手机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