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叫得格外欢快，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我那身贵得离谱的婚纱上跳跃。

化妆师刚给我定好最后一缕发丝，房间里弥漫着头发定型喷雾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镜子里的人，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戴着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像个等待加冕的公主。

我叫林薇，今天，是我和沈皓结婚的日子。门外是喧闹的人声，亲朋好友的笑语，

司仪一遍遍核对流程的声音。我妈刚才红着眼圈进来，

抱着我说了一堆“长大了”“要幸福”的话，被我爸小心翼翼地劝了出去，

生怕弄花了我的妆。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不像话。可我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地勒着，

不疼，但一种莫名的慌，挥之不去。沈皓从早上到现在，

只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准备好了吗，别迟到。”公事公办的语气，

像在提醒一个重要的商业伙伴。也许是他太忙了吧，我对自己说。他是沈氏集团的年轻总裁，

今天这种日子，要应付的人太多。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不是沈皓，

是一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大学同学，发来一个压缩文件包，附带一句：“林薇，

无意中翻到的旧东西，想了想，还是发给你吧。祝你今天幸福。”旧东西？我皱了皱眉，

今天发这个？有点莫名其妙。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点开了下载。文件不大，很快就下好了。

是一个以我和沈皓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里面是几个音频文件，看日期，竟然是七八年前，

我们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心里那点莫名的慌，突然变成了擂鼓一样的心跳。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第一个音频。滋啦的电流声后，是两个年轻男孩的声音，

带着宿舍特有的回响和漫不经心。一个是沈皓，清亮又有点拽，另一个是他的铁哥们陈锋。

“喂，说真的，你跟林薇怎么样了，我看她对你挺有意思的，老是找你。”是陈锋的声音。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我暗恋沈皓的时期，小心翼翼，又忍不住靠近。沈皓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我当时觉得是酷，现在听来却冰冷刺骨的轻笑：“林薇？还行吧。性格挺好，

人也安静，家里条件跟我们也算匹配。”“哟，评价不错啊，动心了。”陈锋打趣道。

音频里沉默了几秒，然后沈皓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我耳膜上。

“动心？谈不上。就是觉得…挺合适的。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放不下苏晴。但她出国了，

一点消息都没有，估计也没戏了。总得往前看吧。林薇…嗯，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懂事，

省心，以后放在家里也安心。要是…要是苏晴一直不回来，跟她过一辈子，好像也不算坏。

”“**，哥们儿，你这算盘打得…”陈锋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愕然。“现实点没什么不好。

”沈皓的语气理所当然，“感情嘛，婚后可以慢慢培养。林薇喜欢我，这就够了，

我只需要负责接受就行，省事。”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的手指冰冷，僵在半空。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我却像突然被扔进了冰窖，连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不错的结婚对象。懂事，省心。放在家里安心。苏晴不回来，跟她过一辈子也不算坏。

负责接受。省事。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心脏。

原来我小心翼翼捧出的整整七年的爱恋，

我视若瑰宝的相遇、相识、暧昧、最终在一起的所有过程，在他那里，

只是一场“省事”的将就。我只是他在等待另一个女人的漫长岁月里，

一个“不算坏”的备选方案。七年。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我回想起他第一次牵我的手，

是在电影院门口，他说：“手这么凉，我帮你暖暖。”那一刻我心跳如鼓，

以为那是爱情的开始。现在想来，或许只是他觉得“是时候开始培养感情了”。

我回想起我生日，他送了我一条昂贵的项链，我说太破费了，

他揉揉我的头发说：“你值得最好的。”我感动得一夜没睡好。现在想来，

那只是“条件匹配”的未婚妻理应得到的标配礼物。我回想起我发烧住院，

他放下工作来陪我，给我削苹果，喂我喝粥。我那时觉得，他虽然话不多，但心里是有我的。

现在想来，那大概只是他作为“未婚夫”必须履行的，让彼此“安心”的责任。

所有曾被我在深夜里反复回味、用以佐证他爱我的细节，此刻全都变了味道，

成了印证我愚蠢和自作多情的证据。巨大的荒谬感和刺痛感席卷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我扶着梳妆台边缘，才勉强站稳。镜子里那个妆容完美的新娘，此刻脸色苍白得像鬼，

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荒芜。“薇薇，准备好了吗？车队快到了，沈皓那边也出发了。

”我妈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响起，带着喜悦和急切。我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快了妈，我再补下口红。”我不能让她听出异样。这场婚礼，

倾注了两家太多心血和期待，请帖发了大半个城市，我没办法在现在这个时候，

扔下这颗炸彈。外面音乐声变大了，是婚礼进行曲的前奏。门被推开，

伴娘团姐妹笑着涌进来，簇拥着我，

七嘴八舌地说着“好美”“紧张吗”“沈总看到肯定看呆了”。我像个提线木偶，

被她们摆弄着，穿上高跟鞋，拿好捧花。

脸上甚至还能挤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恰到好处的羞涩笑容。我被簇拥着走出房间，

走到宴会厅华丽的大门外。我爸等在那里，眼眶红红，朝我伸出手臂。厅内，

司仪充满**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

欢迎我们美丽的新娘，林薇**。”两扇沉重的门，缓缓向内打开。炫目的灯光，

无数道聚焦过来的视线，鲜花，掌声，还有站在红毯尽头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沈皓。

他转过身，看向我，脸上是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微笑。曾经让我心跳加速的笑容，此刻看去，

却像一张精致而空洞的面具。音乐声，掌声，欢呼声，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变得模糊不清。我的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我爸似乎察觉我的僵硬，

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红毯那么长，又那么短。我看着他，

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那些音频里的话，闪过这七年里的点点滴滴。我曾那么渴望嫁给他，

成为他的妻子，甚至在前一晚还激动得失眠。可现在，每靠近他一步，

都像在走向一个精心装饰的坟墓。我终于走到了他面前。我爸将我的手，

郑重地放到沈皓伸出的手上。他的手心干燥温热，曾经是我最贪恋的温度。此刻接触，

却让我从指尖一路凉到了心底，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甩开。司仪按照流程，

开始深情并茂地念着套词，问着那些关于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是否愿意的老套问题。

“沈皓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薇**为妻，爱她、忠诚于她，无论…”“我愿意。

”沈皓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温柔。演技真好。

我心里一片冰凉地想。培养七年，果然还是培养出了一些东西，至少是演技。“林薇**，

你是否愿意嫁给沈皓先生，爱他、忠诚于他，无论…”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沉默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安静得能听到台下轻微的骚动和疑惑的吸气声。

沈皓看着我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和催促。我缓缓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

这个动作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现场，却无异于一道惊雷。我拿过司仪手里的话筒，

指尖冰凉，声音却异常平静，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宴会厅。“我不愿意。”四个字，清晰，

冷静，没有一丝波澜。台下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爸妈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沈皓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瞳孔骤缩，错愕地看着我，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沈皓，”我看着他，继续用那种平静得可怕的语气说道，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收到一份礼物，一份关于我们‘爱情’起源的礼物。”他眉头紧锁，

眼神里是全然的困惑和一丝被当众违逆的恼怒。“我听到了七年前，你在宿舍里，

和你哥们儿的那段对话。”我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原来我只是你等不到苏晴时，那个‘不错’的、‘省事’的、‘不算坏’的备选方案。

原来我这七年，活在一场你自己编织的、将就的骗局里。”沈皓的脸色，瞬间血色尽褪，

变得惨白。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那双总是显得冷静疏离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恐慌的情绪。他显然记得那段对话，

也立刻明白了我指的是什么。台下哗然。苏晴的名字，像一滴水掉进油锅，瞬间炸开。

不少知道内情的老同学、老朋友，露出了恍然大悟和尴尬的神情。“所以，这场婚礼，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那块一直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虽然带着血肉剥离的剧痛，

但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对你来说，

是不是也只是‘是时候’给这个备选方案一个名分，好让你自己更‘安心’？

”我摘下头上的婚纱，任由头发披散下来，又把那串沉甸甸的钻石项链解下，

轻轻放在他手里。“沈皓，你的将就，我承受不起。”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缓缓说道，

“我不是你放在家里就会安心的摆设，也不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幸好，

我知道得还不算太晚。”我转向台下已经完全傻掉的宾客们，鞠了一躬：“对不起，

各位亲戚朋友，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婚礼取消，大家吃好喝好，就当参加一场普通的聚会。

所有礼金，我会委托父母逐一退还。”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

尤其是面无人色、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沈皓。我扔下捧花，提着沉重的婚纱裙摆，

一步一步，踩着来时的红毯，向大门外走去。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猛地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我听到我妈的哭声，我爸焦急的喊声，司仪徒劳的控场声，

还有沈皓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嘶哑地喊出的一声“林薇”。我没有回头。

阳光刺眼地洒在我身上，婚纱上的水晶依旧在闪烁。我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

司机师傅看着我这身打扮，目瞪口呆。“师傅，麻烦随便开，离开这里就行。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疲惫却坚定。车子发动，驶离那片喧嚣和混乱。我从后视镜里，

看到沈皓竟然追了出来，穿着那身笔挺的礼服，站在酒店门口，望着车子的方向，

身影狼狈又仓皇。他好像真的害怕了。但我只是平静地收回了目光。七年的倾心付出，

原来只是一场被安排好的将就。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得麻木。但奇怪的是，

竟然也有一种解脱感。我不需要再猜测他今天是不是真的开心，

不需要再担心自己够不够好配不配得上他，不需要再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下，

比较着他到底更爱谁。出租车穿过繁华的街道，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为各自的生活奔波。

我拿出手机，关机，然后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在前面的公园停一下。”我需要静一静。

需要想一想，没有“沈皓未婚妻”这个头衔之后，我林薇，到底是谁。公园的长椅上，

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还有嬉笑打闹的孩子。我这一身隆重婚纱，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好奇地看过来，我也不在意。就这么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

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手机一直关着，我知道外面肯定已经天翻地覆了。终于，

我打开了手机。瞬间，无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微信提示音疯狂地涌进来，

手机震动了好半天才停歇。大部分来自我爸妈，还有沈皓，以及一些朋友和好奇的打听。

我忽略掉那些，先给爸妈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爸，妈，我没事，很安全，

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晚点再联系你们。对不起，让你们担心和丢脸了。

”几乎是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薇薇！

你在哪儿？你吓死妈妈了！到底怎么回事？沈皓他…”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妈，

”我打断她，声音很平静，“音频的事是真的，我亲耳听到了。我不可能嫁给他了。

具体我晚点再跟你们解释，你们先帮我应付一下那边，好吗？”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带着心疼：“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你在哪儿，妈妈去接你。

”“不用，妈，我真的想一个人待会儿。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安慰她，

“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又安抚了妈妈几句，我才挂断电话。然后，

我点开了沈皓的微信。密密麻麻的信息，从未婚妻突然逃离的震惊愤怒，

到后来意识到东窗事发的慌乱解释。“林薇你在哪？立刻回来！你知道今天场面有多难堪吗。

”“就因为一段那么久以前的醉话？你就要毁掉我们的婚礼？

”“那都是年轻时不懂事胡说八道的，不能代表现在！”“我对你怎么样你感觉不到吗？

这七年是假的吗？”“接电话！”“薇薇，我错了，那些话是我不对，

但我后来是真的爱上你了。”“回来好不好，我们好好谈谈。”“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很担心你。”“我不能没有你。”最后一条是一个小时前的：“薇薇，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接电话。”我看着那些信息，

尤其是那句“但我后来是真的爱上你了”，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是真是假，

已经不重要了。信任的基础，在那段音频面前，已经彻底粉碎了。

我无法判断他后来的“爱”里，有多少是习惯，有多少是责任，

有多少是对他心中“完美婚姻方案”的维护。我动了动手指，平静地回复了他一条信息。

“沈皓，我们结束了。婚礼取消的所有经济损失，我会承担我该承担的部分。

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首选’，而不是又一个‘省事’的备选。不要再找我。”发送成功后，

我毫不犹豫地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世界，瞬间清静了。晚风吹起我的头纱，有点凉意。

我看着远处玩滑板车的孩子摔倒又爬起，咯咯地笑，突然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没有塌下来。甚至，我呼吸到的空气，都比以往七年更加自由。我站起身，提着裙摆，

走向公园附近的商业街。拐角有一家看起来不错的理发店，橱窗里模特顶着利落帅气的短发。

我推门走了进去。理发师惊讶地看着我这一身打扮。我对他笑了笑，指指橱窗里的模特，

又指指自己这一头为搭配婚纱精心打理的长卷发。“麻烦帮我把头发剪短，越短越好。

”理发店里放着轻快的音乐，和我这一身隆重到滑稽的婚纱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个年轻的学徒偷偷看我，又赶紧低下头假装忙活。老师傅倒是见多识广，只是愣了一下，

就笑着迎上来：“美女，这是刚结婚还是刚逃婚啊？”他语气里的调侃没有恶意，

反而让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算是…刚想明白吧。”我也笑了笑，指了指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