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沉默，沉重得几乎能透过听筒压垮人的神经。

我甚至能想象出顾泽深此刻的表情——那双总是盛满冷漠和疏离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眉宇间拧起一个不耐烦的弧度，或许还会下意识地用指尖敲击桌面，这是他极度不悦时的标志性动作。

「苏晚，」他的声音终于传来，比刚才更冷，像是淬了冰，「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看，这就是顾泽深。

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拙劣的把戏，都是为了引起他注意的无理取闹。

若是放在以前，他这样的质疑和冷漠，足以让我心痛难忍，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湿枕头。

但现在？

我看着玄关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红唇夺目的自己，只觉得讽刺。

「顾总听不懂中文吗？」我轻笑一声，指尖绕着发尾，语气轻佻，「我说，准备钱。离婚费，还有封口费。你的心肝宝贝林薇薇刚才可是亲自上门，求着我给她和她的孩子腾位置呢。我总得拿点补偿，对吧？」

「薇薇去找你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对她做了什么？」

看，他关心的永远只有林薇薇。

哪怕我只是言语上可能存在的“攻击”，都足以让他紧张万分。

「放心，」我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说，「你的心尖肉完好无损，就是可能被我开的价码吓到了。一个亿，换你自由身，换她顾太太的名分，很划算不是吗？还是说……顾总觉得她和孩子不值这个价？」

「苏晚！」他几乎是低吼出声，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你够了！别把薇薇想得跟你一样不堪！她单纯善良，不像你，满心满眼只知道算计！」

不堪？算计？

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尖锐的痛楚，但很快就被更深的麻木覆盖。

三年了，这样的评价我听得太多，早已免疫。

「是啊，我算计。」我顺着他的话，笑得越发灿烂，眼底却一片冰凉，「所以我这个算计的女人，现在只想要钱。顾总给不给，一句话的事。不然，我不介意哪天‘不小心’在爷爷面前说漏嘴，比如……他老人家盼曾孙心切，而某些人，却可能让顾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甚至……背上私生子的名号。」

我精准地掐住了他的七寸。

顾家老爷子传统又古板，最看重名声和血脉。若是知道顾泽深在外面弄出了孩子，还是在他坚决反对的林薇薇肚子里，恐怕第一个饶不了顾泽深的，就是老爷子。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良久，他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晚上家宴，别迟到。至于你说的……事后谈。」

「事后？」我挑眉，「顾总，我的耐心有限。看不到诚意，今晚的家宴，我恐怕会心情不好，万一在爷爷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苏晚！」他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你想要什么诚意？」

「简单，」我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我先发你一份简单的离婚协议草案，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先打一笔定金过来，不多，一千万就好。让我看到顾总的诚意，我今晚自然也会让爷爷看到我们‘恩爱如初’。」

不等他反驳，我直接挂了电话。

干脆利落。

然后将早就拟好存在电脑里的协议草稿发到了他的邮箱。

那是我在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里，一边听着外面关于他和林薇薇的绯闻满天飞，一边一字一句敲下来的。那时候，还带着些许不甘心和绝望，而现在，只剩下彻底的冷静和明码标价的冷漠。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回沙发里。

客厅里还残留着林薇薇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令人作呕。

指甲上的猩红依旧刺眼。

这双手，曾经也为他洗手作羹汤，也曾小心翼翼地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夜不归宿时打不通的电话，是他衬衫领口上陌生的口红印，是他醉酒后抱着我，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还有今天，他的白月光揣着孩子，上门逼宫。

顾泽深，你真的，狠得可以。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银行转账提醒。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07月10日16:42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10，000，000.00，余额……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来自那个熟悉的号码。

「晚上七点，司机接你。安分点。」

我看着那一长串零，心脏麻木地跳动了一下。

看，这就是顾泽深的诚意。

也是我和他之间，最后仅剩的、冰冷的、**裸的金钱关系。

也好。

我收起手机，起身走向衣帽间。

今晚的家宴，可是场硬仗。

我得好好打扮一下，毕竟，这可能是我以“顾太太”身份，出席的最后一场盛宴了。

顾泽深，林薇薇。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