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与楼的距离不过是隔着一条窄窄的路，夜色漫延模糊了边界。程则靠在冰凉的阳台栏杆上，

指尖猩红的点一闪，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今天的工作让他有点烦躁。

视线无意间扫过对面楼层时，目光顿了一下。有扇窗户没拉窗帘。是对面五楼的一户人家，

窗帘大敞，灯光明亮，照的室内景色一览无余。

一个寸头穿着白色及膝睡裙的高挑“男人”冒了出来。程则愣了一下随即皱眉，

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男的？穿裙子？变态？指尖蓦地一痛，垂眼一看，

竟是忘了弹掉的烟灰灼在了手背上。程则嘶了一声，甩甩了手，几乎是狼狈的掐灭了烟，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窥视的变态，逃似的退回了屋里。第二天晚上，

他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阳台，但今晚对面的窗帘拉的很严实。

之后程则总会不自觉的留意着那个窗户。第三天，第四天...依旧没有再拉开。

直到过了好几天，久到程则都忘了。这晚程则拿着一罐啤酒来到阳台上，下意识一瞥，

对面那扇通常拉着的窗帘，今晚大敞着。灯光炽亮，将那个站在窗边的身影照的清晰无比，

是个清秀的“男孩子”，顶着炸毛的寸头靠在窗边吹着风玩着手机。程则看了一眼，

喝了一口啤酒后嘟囔了一声变态。对面的人似有所感一样，突然抬头，

目光跟程则撞了一个正着。对面的窗帘猛的被拉上了。“呵，变态。”程则嗤笑一声，

喃喃自语。程则的室友发现了他这个新习惯，打趣道“看什么呢？天天晚上搁这望眼欲穿的。

”“对面有个变态。”程则压低声音“男的，还经常穿裙子。”室友来了兴趣，

凑到旁边“哪个？哪个？”“就那个，窗帘还露了条缝的那家。”程则指了指“长得挺清秀，

就是癖好有点特殊。”室友眯眼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程则，你什么眼神啊？

那明明就是女孩子。”程则愣住了“什么？怎么可能....”“你看她走路姿势和身影，

明显就是女孩子好吧。”说完室友拍了拍程则，“没想到你喜欢这一挂的，挺好挺好。

”程则再次望过去，意识到室友是对的。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竟然把一个女子认为是个变态，还.....暗中观察人家这么久。

然而这个发现并没有让程则停止关注对面的女孩，反而是更频繁的寻找女孩的身影，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室友也总说变态是程则自己才对。又过去了一周，

周五下班后的晚上，程则去小区门口买水果，他低头挑选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老板，

这个芒果怎么卖呀。”程则下意识抬头，看见一个高挑清瘦戴着鸭舌帽的女孩，

直觉告诉他是那个寸头女孩！她没有他想象的娇小，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牛仔短裤，

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她清爽的像夏日里加冰的柠檬水。女孩挑了几个芒果，准备付钱时，

从口袋里带出来了一张纸币，轻飘飘的落在了程则的面前。程则弯腰捡起，

递回去时手指不经意间相触。“谢谢。”女孩笑着道谢，声音清脆。程则愣了一下才回应，

“不客气。”女孩付完钱走了，程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选好西瓜。

等他领着水果走出去一段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他急忙返回水果店，

在自己刚才的位置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老板，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手机。

”程则焦急问道。店老板摇头“没注意啊。”程则的心沉了，

手机里面有他所有联系人和资料，还很重要的数据，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

那清亮的声音又从他背后响起“请问，这是你的手机吗？”程则转身，

看见寸头女孩就站在店门口，手中举着他的手机。“我在门口捡到的，怕丢的人太着急，

回来看看的。”她说。程则长呼一口气，接过手机“太感谢你了，里面有很重要的资料，

如果真丢了，我就完蛋了。”女孩笑了笑“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必须感谢你，

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或者喝杯咖啡？”程则急忙说着。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

然后点了点头“可以啊，但是吃饭就不用了，喝杯果汁就可以。”于是十分钟后，

他们坐在了果汁店的小桌前。程则得知她叫齐茗，二十四岁，在一家书店工作，

就住在何许对面那栋楼。“所以你就是那个经常在阳台抽烟的人。”齐茗眨眨眼，

“我见过你几次。”程则突然有些尴尬，想起自己曾经把她当成变态的事。

幸好齐茗没有读心术，只是小口喝着西瓜汁，嘴角沾了一点红色果肉。

程则发现自己很难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齐茗的寸头造型初看有些突兀，

但越看越觉得适合她的脸型和明亮的眼睛。她说话时手势很多，笑声清脆，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由自在的气息。“你是学生吗？”齐茗问。程则点头：“嗯，在实习了，

马上毕业。”“真厉害。”齐茗的眼神里流露出羡慕，“我都没上过大学。

”程则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换了个话题：“你的发型很酷。”齐茗笑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夏天凉快，省水省洗发露，还不用打理。

唯一的缺点就是经常被误认为是男生。”程则感到耳根发热，庆幸夜色已深，灯光昏暗。

那次偶然的相遇后，程则和齐茗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

他们发现彼此有着惊人的共同点：都喜欢爬山，都爱看科幻电影和纪录片，

都对城市里隐藏的小吃店了如指掌。程则开始约齐茗一起吃晚饭。

他们最喜欢去一家巷子深处的面馆，老板是个北方人，做的油泼面香辣劲道。

程则总是惊讶于齐茗的食量，她能吃下一大碗面再加个肉夹馍，却依然瘦得像根竹竿。

“你的胃口真好。”有一次何许忍不住感叹道。齐茗嘴里塞满了面条，

含糊不清地说：“能吃是福。”下班后她也常在他公司楼下那棵老槐树下等他，

一起去吃巷子深处的小料超多的螺蛳粉，她总能多加个煎蛋。雨夜，

他们挤进街角便利店屋檐下躲雨。雨水汇成帘幕，将世界隔在外头。她捧着纸杯，

小口咬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鼻尖冻得有点红。他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用指尖轻轻擦掉她脸颊溅上的一点雨珠。她猛地顿住，没躲开，只是抬眼看他，

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亮得惊人。末班地铁空空荡荡，他们并排坐着，车身摇晃。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座椅上，她的手指放在旁边，随着每一次晃动，

指尖若有似无地碰一下。没人说话，没人转头，只有碰触的地方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麻了一片。他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恐怕整个车厢都能听见。齐茗的体力好得惊人，

她每周都要去爬山，有时是近郊的小山丘，有时是远一点的森林公园。

程则被拉着一起去过几次，发现自己竟然跟不上齐茗轻快的步伐。

“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就是缺乏锻炼。”齐茗站在高处，向下望着气喘吁吁的程则，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程则不服气，硬是拖着酸软的双腿追了上去：“谁说的？

我只是昨天熬夜看书了。”齐茗大笑，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她的手掌有些粗糙，却温暖有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程则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与齐茗见面。

他喜欢看她大笑时眼睛眯成缝的样子，喜欢她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姿势，

甚至喜欢她肚子饿时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桌面的小动作。有一天晚上，当他在阳台上抽烟，

看见对面窗内齐茗正在做饭的身影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这个寸头女孩了。

这个发现让程则惊喜，原来心动的感觉如此美好，像是心里炸开了一朵朵小小的烟花。

程则开始更频繁地约齐茗出去，有时是看电影，有时是探索城市里的新书店，

更多时候只是漫无目的地压马路，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

齐茗似乎也很享受与程则在一起的时光。她会下班后特地为程则带一本她觉得他会喜欢的书，

会记得程则提到过想吃的甜品然后买来给他惊喜，

会在走过狭窄街道时自然地拉住程则的手臂。一个凉风习习的秋夜，他们并肩走在河滨路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杰伦的《七里香》从路边的音像店飘出，

空气中混杂着糖炒栗子的甜香。程则正讲着一个笑话，齐茗笑得前仰后合，

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行人。“对不起对不起！”齐茗连忙道歉，

程则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等行人走远后，他们相视一笑。

程则的手仍然轻轻搭在齐茗的肩上，齐茗也没有移开的意思。那一刻，程则几乎要告白，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告诉自己，要选一个特别的时机。机会很快来了。

齐茗提议周末想去爬武功山，想看日落日出和云海。程则立即同意了，计划着在山顶告白。

爬山那天，天气晴朗得不像话。天空是湛蓝色的，几朵白云悠悠飘过。阶梯起初平缓，

渐渐变得陡峭。齐茗如履平地，程则却渐渐感到吃力。“要不要休息一下？”齐茗回头问，

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程则摇头：“不用，我能行。”他可不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示弱。

齐茗狡黠一笑：“那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到那个转弯处！”说完不等程则回应，

就一溜烟跑了上去。“喂！耍赖啊！”程则急忙追赶，两人一前一后在山上奔跑，

笑声惊起了林中的飞鸟。最终程则还是输给了齐茗。他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杆上，

看着面不改色的齐茗，无奈地摇头：“你肯定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齐茗的笑容微微凝固：“我确实是在山里长大的。”她望向远方，“我老家就在山区，

小时候每天都要走很远的山路去上学。”程则突然想起齐茗说过没上过大学的事，

轻声问：“能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齐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讲述。

她讲述着山区的生活，贫困但自由的童年，渴望看更大世界的心情。她讲到为了供弟弟上学，

自己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做过服务员、售货员，最后在书店找到了相对稳定的工作。

“但我还是很喜欢学习，”齐茗说，眼睛闪着光，“我报了成人教育，正在读大专。

虽然比不上你们正规大学，但至少是在进步，对吧？”程则被深深打动了。

他看着齐茗被汗水微微浸湿的鬓角，看着她明亮坚定的眼睛，心中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齐茗，”他轻声说，“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齐茗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