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现》林默是被闹钟惊醒的。七点零三分，电子钟的数字红得刺眼。

窗外是六月的晴日，阳光透过窗帘缝落在地板上，拉出条亮线——和昨天一模一样。

他坐起身，指尖捏着被角发怔，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滑。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周二。

他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挤地铁，在公司楼下买了杯美式咖啡。

前台小陈笑着说“林哥早”，她的指甲涂着新的豆沙色，衬得手腕上的银镯子格外亮。

那天一切正常，直到晚上十点他躺在床上，电子钟跳成“00:00”的瞬间，强光炸开，

再睁眼时，电子钟还是七点零三分，窗外的阳光位置都分毫不差。第二次是“周三”。

他以为是宿醉后的幻觉（虽然他昨晚根本没喝酒），直到他再次站在公司楼下，

看见小陈举着同款美式咖啡递过来，指甲还是豆沙色，

笑着说“林哥早”——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昨天”一样。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

小陈被看得发毛：“林哥？怎么了？”他没敢说。只是接过咖啡时，

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都和记忆里重叠。那天他浑浑噩噩地过，刻意绕开常走的路线，

却在电梯里遇见了同部门的张磊——张磊昨天出差了，本该周四才回。

张磊拍着他的肩说“早啊林默，昨晚的球赛看了吗”，

林默张着嘴说不出话——昨晚他根本没看球赛，因为“昨天”的这个时间点，

张磊还在高铁上。而现在，是“周四”。电子钟显示七点零三分，窗帘缝里的阳光亮得像针。

林默掀开被子冲下床，冲到卫生间镜子前——镜子里的人眼下泛着青黑，

和“前两次”醒来时一样，连左眼角那颗快褪掉的痘印都还在。

“不是幻觉……”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他清醒了几分，

“是时间在重复。”七点四十五分，林默站在地铁月台上。人潮涌得像沙丁鱼罐头，

他被挤在中间，听见报站声响起：“下一站，和平大道——”不对。他猛地抬头。

和平大道是下下站，这一站该报“建设二路”才对。他撞开身边的人往车厢连接处挤，

那里贴着线路图——线路图是对的，建设二路之后才是和平大道。

可广播还在重复：“和平大道到了，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周围的人毫无反应。

有人低头刷手机，有人拽着扶手打哈欠，甚至有个穿校服的女生拿出公交卡，

准备在下一站下车。林默抓住她的胳膊：“这站不是和平大道！是建设二路！广播报错了！

”女生被吓了一跳，甩开他的手：“神经病啊你？

”她指了指窗外——站台牌上赫然写着“和平大道”，红色的字体在晨光里格外清楚。

林默僵在原地。地铁缓缓停靠，车门打开，人潮涌出去又涌进来。他盯着站台牌看了很久，

直到车门关闭，地铁重新启动，

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抖——刚才他明明看见站台牌上是“建设二路”，红底白字，

和他每天上下班看的一模一样。是他看错了？还是……这个“重复的世界”开始出错了？

九点十五分，林默坐在工位上，面前摊着昨天没改完的策划案。张磊坐在他对面，

正对着电脑敲键盘，左手边放着个马克杯——昨天这个杯子还在茶水间，

张磊说“等出差回来再用”。林默盯着杯子看，突然发现杯沿沾着点褐色的渍，

像干涸的血迹。“张磊，”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你这杯子……”张磊头也不抬：“哦，昨天找保洁阿姨拿的，说洗干净了。怎么了？

”昨天？林默攥着鼠标的手紧了紧。“昨天”你不是在出差吗？但他没敢问。

只是视线扫过张磊的后颈——那里贴着块创可贴，白色的，边缘有点卷。林默记得很清楚，

“前两次”张磊后颈什么都没有。“你脖子怎么了？”他还是没忍住。张磊摸了摸后颈，

笑了：“嗨，昨晚刮胡子蹭破了，小事。”林默没说话。他知道张磊从不留胡子，

部门聚餐时大家还笑他“刮胡子都用不上手动刀”。中午十二点，食堂电视在播本地新闻。

女主播的声音甜得发腻：“昨天下午三点，我市和平大道发生一起交通事故，

一辆红色轿车失控撞向护栏，驾驶员当场身亡……”林默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桌上。

“红色轿车”？“前两次”新闻里说的是白色轿车。第一次（周二），

女主播说“白色轿车失控”；第二次（“周三”），她说“银灰色轿车失控”；而现在，

是红色。她甚至没提“昨日重现”的异常，只是平铺直叙地念着，

仿佛每天都是“昨天下午三点”，每天都有一辆不同颜色的车撞向护栏。

他抬头看向食堂里的其他人。没人觉得奇怪。张磊正和同事讨论“这司机肯定是酒驾”，

小陈扒拉着米饭说“红色车不吉利”。林默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冲出去往卫生间跑——路过电视时，他瞥见新闻画面里的护栏旁，散落着个蓝色的儿童书包，

书包带断了，像只被踩死的蝴蝶。第一次新闻里没有书包。第二次也没有。

这个世界不仅在重复，还在偷偷“加料”。下午三点，林默假装去茶水间打水，

绕到了行政部。行政部的老周总爱站在窗边抽烟，他是公司里资格最老的人，

或许知道些什么。老周背对着他，望着楼下的马路，手里夹着根烟，

烟灰积了很长一截都没弹。“周哥。”林默走过去。老周没回头，只是说：“今天的风不对。

”林默愣了愣：“风？”“嗯。”老周弹了弹烟灰，“昨天刮的是东风，今天该是南风才对，

但你闻——”他侧过头，眼里布满血丝，“是西风。带着土腥味的西风，

十年前那场台风过后才有的味。”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他凑到窗边往下看——楼下的梧桐叶确实往西飘，和“前两次”的方向完全相反。

他刚想开口问“你也觉得时间在重复”，老周却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逗你的，

风哪有什么对不对。”但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没舒展开，像冻住的疤。

林默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着串佛珠，佛珠上沾着点黑色的泥，

泥渍的形状很奇怪——像个歪歪扭扭的“8”字。这个符号林默见过。第一次循环时，

他在公司楼下的花坛里看见过，是片枯叶摆成的；第二次循环时，

它出现在卫生间的瓷砖缝里，是黑霉长出来的形状；而现在，它沾在老周的佛珠上。“周哥，

你这佛珠……”“哦，捡的。”老周把佛珠撸下来塞进口袋，转身往办公室走，“年纪大了，

图个心安。”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压低声音说，“小林啊，别总盯着一样东西看。看得太久，

会看见不该看的。”林默站在窗边，风确实是西向的，吹得人后颈发凉。

他低头看向楼下的马路——和平大道的护栏旁围了群人，像是又出了事故。

警灯的红蓝光芒在人群里闪，刺得人眼睛疼。他突然想起新闻里的儿童书包。晚上七点，

林默没回出租屋。他坐在和平大道旁的长椅上，盯着那截撞坏的护栏看。

护栏上还留着暗红色的擦痕，像是血。一个穿交警制服的人在拍照，闪光灯“咔嚓”响，

他走过去问：“警官，这里是不是下午出了车祸？”交警头也不抬：“是啊，红色轿车，

驾驶员当场没了。”“那……有没有个蓝色的书包？”交警愣了愣，直起身看他：“书包？

什么书包？现场没这东西。”他上下打量着林默，眼神警惕，“你是家属？”林默摇摇头，

往后退了退。没书包？可他明明在新闻里看见了。是新闻骗了他？还是他又“看错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个老太太。老太太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拄着根拐杖，

拐杖头是铜的，在路灯下泛着光。她正盯着护栏看，嘴里念念有词。林默穿过马路走过去，

听见她在说：“不对……不是今天……该是明天……”“阿姨，您说什么？”老太太转过头，

眼里浑浊一片，却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你也在等？”“等什么？”“等它来收东西。

”老太太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昨天收了红色的车，

今天该收蓝色的包了……明天……明天该收孩子了……”她指着护栏旁的梧桐树下，

“十年前那里埋过孩子，三个……台风天里淹死的……”林默的心跳得像擂鼓。十年前？

台风？他猛地想起老周说的“带着土腥味的西风”。“您也在重复这一天，对不对？

”他抓住老太太的手，“您记得前几天的事？”老太太却突然甩开他，往后退了两步，

眼神变得惊恐：“别问！问了就会被盯上！”她转身往巷子里跑，拐杖敲在地上“笃笃”响，

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林默追了两步，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个垃圾桶倒在地上，

垃圾桶盖滚到他脚边——盖内侧用红漆画着个符号，歪歪扭扭的“8”字。又是这个符号。

晚上十点，林默回到出租屋。电子钟显示22:00，离“重置”还有两个小时。

他把这几天记的笔记摊在桌上——【循环1（周二）：张磊出差未回，新闻白色轿车，

花坛枯叶“8”】【循环2（“周三”）：张磊提前回来，新闻银灰色轿车，

瓷砖黑霉“8”】【循环3（“周四”）：张磊后颈创可贴，新闻红色轿车，

老周佛珠“8”，出现蓝色书包（？），老太太说“收孩子”】异常在变多。从人到事件，

再到莫须有的“物品”，甚至出现了可能也记得循环的人（老周、老太太）。

那个“8”字符号像个标记，跟着循环渗透到每个角落。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起身去倒水——刚走到厨房，就看见冰箱门上贴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别喝自来水】。

他从没写过这张便签。林默的后背瞬间窜起冷汗。他慢慢走过去，

指尖碰了碰便签纸——纸质发潮，像是贴了很久。冰箱旁边的水龙头在滴水，“嘀嗒，

嘀嗒”，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想起老太太说的“收东西”，

想起新闻里的车和书包，突然不敢去看水龙头下面的水槽。但他还是看了。水槽里积着点水，

水里浮着根黑色的头发——不是他的，他是短发。他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水面，

就看见水里映出张脸——不是他的脸。那是张孩子的脸，苍白，眼睛黑洞洞的，

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额头上用红漆画着个“8”字。“啊！”林默猛地后退，

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再低头时，水槽里只有清水和那根头发。刚才的脸像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