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试穿皇太女册封礼服时，霍云翀闯进了公主府。

“阿瑶，我回来娶你了。”

他风尘仆仆，语气笃定。

“但我已娶凝凝为正妻，我不能违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只能委屈你做妾了。”

我抚过礼服上金线绣制的凤凰，只觉无比荒谬。

我一个即将登临储位的公主。

他竟要我做妾。

这真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1

霍云翀还是老样子。

一身玄色劲装，带着边关特有的风沙气。

就这么直愣愣地闯过侍卫，一双眼睛死死盯在我身上。

“阿瑶，我回来了。”

我的贴身侍女霜降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霍将军！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直接叫的？”

我抬手，示意霜降退下。

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几年边关生活，让他看起来更结实硬朗了些。

可眉宇间那股子令我生厌的桀骜不驯，倒是一点没变。

“霍将军，”

我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擅闯公主府，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我的质问，反而朝我走近了两步。

眉头一挑，语气里带着点抱怨。

“阿瑶，见了我，何必装得这么生分？”

“我回京城，连皇上那都还没去禀报，头一个就来见你了。”

说着，他目光一转。

看到旁边小几上刚送来的冰糖雪梨燕窝羹，伸手就端了起来。

“渴死我了，”

他仰头灌了一口，咂咂嘴，嘴角一勾。

“还是你府上的东西合我胃口。”

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冷笑。

“霍将军当年离京的时候，不是发过誓，要和你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位柳凝凝姑娘双宿双飞，永远不再回京吗？”

我语气平平地问。

“怎么，边关的风沙太大，把你发的誓都给吹跑了？”

霍云翀放下碗，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当年要不是你逼得太紧，非要我在你和凝凝之间选一个，我至于说那种气话吗？”

他话里居然还带上了一点委屈。

好像当年背信弃义、另娶他人的人是我一样。

“哦？”

我尾音微微上扬，“那你现在回来，是想干什么？”

他目光又一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势在必得。

“当然是来娶你。”

我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他大概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许，语气放缓了些。

“只是……我已经娶了凝凝做正妻，也答应过她，这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

“所以，只能委屈你，做个妾了。”

他话音刚落，霜降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尖声叫道。

“让公主给你做妾？！霍云翀你放肆！你知不知道我们公主马上就要被册封……”

“砰！”

霜降的话没说完。

霍云翀随意一脚踹在她膝盖弯里，她痛呼一声，直接摔倒在地。

“阿瑶，”

霍云翀看都没看霜降一眼，只懒洋洋地对我说。

“你这侍女，话太多了，我替你管教管教。”

我心底压着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霍云翀！我公主府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了！”

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轻笑了一声。

“等你嫁到我霍家，这府里上上下下自然都归我，我怎么不能管？”

“来人！”

我彻底没了耐心，厉声下令。

“把霍云翀给我拿下！”

侍卫们应声而动，瞬间刀剑出鞘，把他围在了中间。

霍云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好像没想到我会真的动手。

“阿瑶，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视线一转，瞥见我身后内室里，那件挂在紫檀木架子上的大红色册封礼服。

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惊讶变成了一种了然的笑意。

“原来是这样，”

他挑眉，目光在我和礼服之间来回扫视，语气带着点狎昵。

“连礼服都准备好了？”

“阿瑶，你现在……该不会是想把我绑了，直接在这儿跟你拜堂成亲吧？”

没等我回应，他身形猛地一动，灵巧地躲开包围的侍卫。

脚尖在假山上一点，轻飘飘地就跃上了府墙。

他站在墙头，回头朝我丢来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

“算了，还是等着我来风风光光地娶你吧！”

说完，他人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留下脸色铁青的我，和一院子惊魂未定的侍卫侍女。

霜降捂着膝盖，在我脚边哽咽着。

“殿下……”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袖中的手慢慢握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霍云翀，你今天给我的羞辱，来日我必定百倍奉还。

这皇太女的位置，这天下的权柄。

我会让你清清楚楚地看到，谁才是那个你永远高攀不上的人！

2

刚把霍云翀碰过的茶碗砸了个干净。

管家就捧着一个箱子和一封信，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

“殿下，将军府派人送来的，说是……霍将军和霍夫人的一点心意。”

霜降接过信，展开念给我听。

语气依旧是那副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

「阿瑶，用大红色于礼不合，既入我霍府为妾，当守妾室本分。」

「凝凝大度，不计前嫌，亲自为你挑选了新嫁衣，望你感念其心意，莫要再任性妄为。」

霜降念得声音发颤，显然是气急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箱子，“打开。”

箱子开启，里面赫然是一件粉色的衣裙。

那料子粗糙黯淡，绣纹歪歪扭扭。

连最基本的针脚都稀疏拉拉，颜色更是土气廉价。

怕是连我府里最低等的侍女都不会多看一眼。

柳凝凝这是存心要恶心我，用这件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来践踏我的尊严。

提醒我她那“正妻”的身份和我那“妾室”的未来。

霜降气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

“殿下！他们欺人太甚！”

我却笑了，弯腰拎起那件所谓的“嫁衣”。

“去拿剪刀来。”

我平静地吩咐。

霜降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取来一把金剪。

我没有假手他人，亲自扯开那件粉色嫁衣。

不过片刻，方才那件完整的衣裙已经变成一堆碎布。

我看着那堆碎布，冷冷开口。

“把这些，‘完好无损’地给将军府送回去。”

“就放在他们大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清楚，霍将军和他夫人，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是！殿下！”

霜降立刻指挥着侍卫照办。

我站在廊下，看着侍卫捧着那盒碎布走出府门。

碎布送回去没多久，霍云翀就怒气冲冲地来了。

他连通报都没等，直接闯进了前厅。

脸色黑得能滴出水。

“慕容瑶！”

他连名带姓地吼我，“那嫁衣你若不喜欢，大可直说，再挑再换就是了！”

“为什么要剪掉？凝凝在家哭得伤心，你可知你毁了她的一番心意！”

我慢悠悠地端起新茶盏，吹了吹浮沫。

“谁说要嫁你了？”

他像是没听清，眉头拧得更紧。

“什么？”

我抬眼，目光清冷地看向他。

“我说，我堂堂公主，凭什么给你做妾？凭什么要低柳凝凝一头？”

霍云翀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语气也缓了下来。

“阿瑶，说到底，你还是在意凝凝的正妻之位。”

我没说话，看他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他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这样吧，我答应你。”

“等你入门之后，若是能先诞下子嗣，我便将你抬为平妻，让你与凝凝平起平坐。这样总可以了吧？”

“噗嗤——”

我直接气笑了，放下茶盏。

“霍云翀，你听不懂人话吗？”

“我不嫁你，从前不嫁，如今不嫁，往后更无可能！”

我站起身，指向门口。

“从今天起，公主府不欢迎霍家的人，请你出去！”

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不耐。

“阿瑶，你不要老是耍公主脾气。嫁给我之后，可没人会再这样惯着你了。”

他顿了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暂且不与你计较。”

“我决定晾你几天，你好好想清楚，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我彻底没了耐心，朝霜降使了个眼色。

霜降立刻会意，抓起旁边小碟里用来净手的粗盐，朝着霍云翀就扬了过去。

细白的盐粒劈头盖脸地撒了他一身。

霍云翀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随即暴怒。

“慕容瑶！你干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

“去去晦气。现在，滚出我的公主府！”

霍云翀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的手都在抖。

“你……你好得很！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心底一片冷然。

“霜降，门口立块牌子。”

“就写霍家人和猪不许入内！”

3

册封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但礼冠上要用的几颗南洋珍珠还没凑齐。

内务府挑来的总不合心意。

我索性换了常服，亲自往京城最大的珍宝阁走一趟。

掌柜的点头哈腰迎上来，捧出好几个紫檀木匣。

我挨个看过去，余光却被旁边绒布上的一颗鸽血红宝吸了过去。

那宝石色泽浓艳，质地纯净，做我冠上的主石正合适。

我刚要伸手去取，旁边却突然探过一只涂着丹蔻的手，抢先一步将红宝捞了过去。

抬头就撞见柳凝凝那张故作天真的脸。

旁边正站着霍云翀。

柳凝凝捏着那颗红宝石，指尖在我眼前轻晃，唇角弯起得意的弧度。

“真巧呀公主殿下，您瞧，咱们连眼光都这么相似。”

“不论是买东西，还是……看男人。”

她眼风往霍云翀身上一扫，声音又软了几分。

“可惜呀，**都被我抢先了呢。”

霍云翀揽着她的肩，目光宠溺。

“凝凝肌肤胜雪，戴这鸽血红的宝石最合适不过。”

说罢转头看我，眉头微皱，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

“公主肤色深，戴这种贵重宝石反倒显廉价，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我冷笑一声，朝身后略一摆手。

侍卫立即上前，利落地反剪住柳凝凝双臂。

“你...你们要干什么？！翀哥哥...翀哥哥救我！”

她扭动着身子，声音发颤。

我侧首问霜降。

“冲撞公主，言语不敬，按律该怎么罚来着？”

霜降声音清亮，“回殿下，按律当掌嘴二十。”

“你敢！”

霍云翀脸上瞬间变色，上前就要阻拦，却被侍卫横刀拦住。

他怒视着我，言语间全是威胁。

“慕容瑶！你别太过分！”

我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打。”

侍卫应声而动，厚重的巴掌重重落在柳凝凝脸上。

“啪！”

第???一下就把她打懵了。

她尖叫着扭动，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翀哥哥！救我啊！”

霍云翀额头青筋暴起，却被侍卫的刀锋逼得无法上前。

他死死盯着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慕容瑶！凝凝是我将军府明媒正娶的正妻！”

“你今日敢动她，来日你嫁进将军府为妾，是要日日给她敬茶问安，贴身侍奉的！”

我轻轻笑了。

“霍将军不提，本宫倒忘了。”

我缓步上前，看着柳凝凝已经红肿的脸。

“那日你擅闯公主府的罪，本宫还未追究。”

“既然霍将军如此疼爱夫人，那就由她一并承担了吧。”

我声音一冷，“再加四十掌。”

“不——！”

柳凝凝的哭嚎被接下来的耳光打断。

霍云翀气得目眦欲裂。

就在侍卫加重力道行刑时，他却突然暴起。

一把夺过身旁侍卫的佩剑，转身就将冰凉的剑刃架在了我的颈间。

全场瞬间死寂。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锋利的剑刃紧贴着皮肤。

他握剑的手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那杀气是真的。

“放人。”

他声音嘶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看着他那双充血的眼睛，缓缓抬手，对押着柳凝凝的侍卫挥了挥。

侍卫刚一松手，柳凝凝就瘫软在地。

她两颊高高肿起，嘴角渗血，连哭都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了。

霍云翀看着她的惨状，眼眶泛红。

他手中的剑又逼近一分，在我耳边狠狠道。

“今日之辱，我记下了。”

“我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笔！看你还如何这般嚣张无礼！”

说完，他猛地收剑。

一把抱起几乎昏厥的柳凝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珍宝阁。

我站在原地，颈间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

伸手一摸，指尖沾了一抹猩红。

霜降惊慌地扑过来，“殿下！您受伤了！”

我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轻轻抹去那抹血痕。

“无妨。”

这笔账，越算越清楚了。

4

三日后，大殿内。

金碧辉煌，百官肃立。

我身着繁复庄重的礼服，一步步踏上白玉阶。

直至走到龙椅旁，向父皇行礼。

就在父皇准备宣读册封旨意时，一道身影猛地从武将队列中跨出。

正是霍云翀。

“臣有本奏！”

父皇微微蹙眉，看了我一眼，沉声道。

“霍爱卿，何事要奏？”

霍云翀拱手，语气愤慨。

“臣要参安乐公主！”

“她仗着身份尊贵，公然在珍宝阁内命侍卫殴打臣的正妻柳氏，致其颜面尽失，身心受创！”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直指站在台上的我。

“陛下，臣已应允纳公主为妾，她却依旧如此跋扈，视臣妻如无物，日后如何能与凝凝和睦相处？”

“臣恳请陛下为臣做主！”

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大臣们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侧目。

父皇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缓缓握紧。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听不出喜怒。

“哦？”

“那依你之间，朕该如何处置安乐呢？”

霍云翀似乎以为父皇意动，语气更硬了几分。

“臣请陛下废黜慕容瑶公主身份，将她贬为庶民！再由陛下下旨，赐予臣为妾！”

“如此，方能平息臣妻所受屈辱，亦能让慕容瑶学会何为妇德，何为尊卑！”

他话音刚落，父皇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的玉玺都跳了跳。

“荒唐！”

父皇袖袍一挥。

“霍爱卿，你倒是告诉朕。”

“朕亲自选定的储君，该如何屈尊降贵，去你府上做个妾室？”

霍云翀猛地抬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什...什么？？？”

“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