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靳寒你开门！我们好好谈谈行不行？”

“我知道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把自己关起来！”

“求你了…开门啊……”

门外的哭喊声、拍门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大半夜。起初是激烈的解释和哀求，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哭泣和语无伦次的啜泣。林鸢把自己蜷缩在冰冷的门板下，嗓子早已嘶哑，眼泪干涸在脸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卧室里始终一片死寂，像一座沉默的坟墓，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吞噬了。

天快亮的时候，门外彻底安静了。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又压抑的呼吸声。

林鸢撑着麻木的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夜未眠，眼窝深陷，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得像鬼。她走到沙发边，颓然坐下，目光空洞地看着紧闭的卧室门。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慌感攫住她，比昨晚被当场戳穿时更甚。靳寒的沉默，像一堵不断增厚的冰墙，将她隔绝在外，也让她看清了冰墙之后那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不在乎了。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林鸢猛地抬头。

门开了。靳寒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熨帖的衬衫和西裤，一丝不苟，头发也梳理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冻结的死水。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仿佛昨晚那个揭开真相、让她如堕地狱的人不是他。

他径直走向玄关，拿起公文包，换鞋。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停顿，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靳寒！”林鸢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你去哪？我们……”

靳寒停下脚步，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其短暂，没有任何温度，如同扫过一件没有生命的家具。他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又陌生，然后转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的背影，也隔绝了林鸢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鸢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回沙发里。巨大的空虚感和恐慌感几乎将她淹没。她该怎么办？他连骂她一句都不肯了。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无数次地拨打靳寒的号码，得到的永远是冰冷而机械的忙音。发出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连“已读”的标记都没有。

她翻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程屹。指尖悬在屏幕上，剧烈地颤抖着。昨晚巷子里那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混杂着背叛靳寒的巨大羞耻和恐惧。她猛地缩回手指，将手机狠狠扔到对面的沙发上，抱住头，发出困兽般的低泣。

手机在沙发角落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程屹”两个字。

林鸢像被烫到一样看着那名字。震动固执地响着。她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最终还是爬过去，接通了电话，声音嘶哑无力：“喂…”

“鸢鸢！”程屹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你怎么样？昨晚靳寒没为难你吧？我担心了一晚上！”

“你闭嘴！”林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过度用力而破音，“程屹！都是你！你昨天发什么疯？！你为什么要那样？！你害死我了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程屹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点委屈：“鸢鸢，你怎么这么说？我昨天是太冲动了，可我……我控制不住！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对你……”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林鸢失控地打断他，眼泪又涌了出来，“程屹，我们完了！彻底完了！靳寒他……他什么都看到了！他不会再要我了！都是你！你这个疯子！”她语无伦次地咒骂着，积压了一夜的恐惧和绝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全部倾泻在电话那头的人身上。

“鸢鸢，你冷静点！”程屹的声音也急促起来，“靳寒看到又怎么样？他那种人，刻板又无趣，根本配不上你！鸢鸢，你跟他在一起才是浪费！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都爱你！”他急切地表白着，试图抓住这混乱中的机会。“你离开他吧，跟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

“闭嘴！程屹！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林鸢歇斯底里地吼完，猛地挂断了电话，并狠狠地将程屹的号码拉黑。手机被她再次扔开，她把自己深深埋进沙发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绝望的呜咽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程屹的电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除了激起林鸢更深的崩溃和厌恶，再无声息。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天。靳寒彻底消失了。除了公司人事的例行通知邮件，没有任何消息。他搬到了哪里，无人知晓。家，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只有林鸢一个人呼吸的囚笼。每一次开门关门，都让她心惊肉跳，每一次听到电梯的声音，她都忍不住冲到猫眼去看，又失魂落魄地回来。她像一只惊弓之鸟，在空旷的房间里游荡，等待着一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审判。

一周后，林鸢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公司。工作是她唯一能暂时逃离那片冰冷窒息的方法。她勉强打起精神，走向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隔壁工位的同事小雯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兴奋：“哎，鸢鸢，你知道吗？出大事了！”

林鸢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什么……什么事？”

“程屹啊！”小雯眼睛发亮，“他被带走了！今天一早，警察直接来办公室抓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那阵仗，啧啧！”

“轰！”林鸢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猛地抓住小雯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你说什么？！程屹？被抓？为什么？！”

小雯被她抓得生疼，龇牙咧嘴地挣开：“哎哟鸢鸢你轻点！还能为什么？贪了呗！听说金额特别大！审计部那边查出来的，证据确凿！好像是挪用了好几个项目的资金，还收了供应商一堆好处……现在整个公司都传疯了！”

林鸢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张着嘴，却吸不进一口气。程屹……被抓了？罪名是商业贿赂？挪用公款？证据确凿？这几个词在她混乱的脑子里冲撞，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冰冷的、让她浑身发抖的答案——靳寒！

是他！一定是他！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林鸢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来，不顾周围同事投来的诧异目光，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间。她必须找到靳寒！必须！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区域，气氛比楼下更凝重。林鸢不顾秘书的阻拦，直接冲到了靳寒办公室门口。

“靳总！靳总你让我进去！我有话问你！”她拍打着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声音嘶哑尖锐。

门开了。靳寒站在门后，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神情淡漠，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门外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女人。他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城市冰冷的轮廓，将他衬得如同审判台后的神祇。

“靳寒！”林鸢看到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扑上去想抓住他的手臂，“是你做的对不对？程屹的事！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恨我你冲我来啊！你毁了他一辈子！他是无辜的！我们当时真的没什么！只是一时糊涂……”

靳寒在她扑上来之前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他的目光落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观察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弧度。

“林**，”他的声音平稳无波，用的是最疏离的称呼，“这里是公司。请注意你的言行和身份。程屹审计副总监涉嫌严重职务犯罪，是公司合规部和法务部依规调查的结果，证据确凿，已移交司法机关。他的行为与任何人无关，只与他自己的贪婪有关。”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那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要将她看穿，“至于你，”他声音里的温度降至冰点，“和他之间‘一时糊涂’也好，‘情难自禁’也罢，那是你们的事。在公司，只有上下级关系。”

他说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林鸢的神经末梢。他否认了！他把程屹的罪名坐实了！还划清了他和她的界限！

“靳寒！你撒谎！”林鸢绝望地尖叫起来，情绪彻底崩溃，“你怎么能这么狠？！他是程屹啊！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就算恨我，你也不能……”

“林**，”靳寒打断她失控的哭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果你继续在公司喧哗，干扰正常秩序，我只能请保安了。”他的目光扫过旁边已经围过来的秘书和其他部门主管，面无表情。

林鸢的哭喊戛然而止。她看着靳寒那张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看着周围投来的或同情、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巨大的羞耻感和无边的恐惧彻底将她淹没。她明白了，在这里，她得不到任何答案，只会自取其辱。

她捂着脸，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背影仓皇绝望。

靳寒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合上，将那个崩溃的身影隔绝。他脸上那点冰冷的弧度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漠然。他转身走回办公室，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门内，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窥探。靳寒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蠕动的车流。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刚刚收到的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署名的加密号码：

“程屹已正式批捕。所有证据链闭环。‘礼物’送达。”

靳寒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没有任何停留。他删除了信息。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片沉沉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程屹的死局，只是这场漫长清算的序章。林鸢，他的“前女友”，很快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