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改一个紧急的方案。

屏幕上跳出银行的提示：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18:02完成转账交易，

金额5000.00元。这是我雷打不动，每月1号准时给我妈转的生活费。我月薪五万，

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给家里五千，不多，但也不算少。毕竟，他们住在我的房子里，

不用付房租，水电煤气也都是我账上自动扣。然而，手机刚放下不到三十秒，

我妈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尖锐得像一声声催命符。“林晚！你这个月怎么才转五千？！

”电话一接通，我妈张爱华女士的大嗓门就从听筒里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捏了捏眉心，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妈，我每个月不都是转五千吗？”“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你弟弟看中了一辆车，首付还差三万块钱！你这个月至少得给我转两万！不，

三万！你一次性补齐！”她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通知我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弟弟林辉，二十五岁，大学毕业三年，换了七八份工作，每一份都干不过三个月。

不是嫌累，就是嫌领导是傻子。此刻，他应该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打游戏，

一边听着我妈替他冲锋陷阵。“妈，我上个月刚给他换了最新款的手机和电脑，花了一万多。

这个月实在拿不出三万。”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为了这个家，我像一头不停旋转的陀螺，

不敢停歇。“拿不出？你骗谁呢！你一个月挣五万块，三万块都拿不出来？林晚，

你是不是找了男朋友，想把钱留给外人？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是我生的，

你挣的每一分钱都该先紧着家里！紧着你弟弟！”又是这套说辞。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

一点点下沉，变得又冷又硬。“我没有男朋友。钱上个月给客户垫付货款了，还没回来。

这个月真的不行。”我试图解释。“我不管！我不管你什么货款！你弟弟等着用钱！

你今天要是不把三万块转过来，你就别住在这个家里！给我滚出去！”“妈，你再说一遍？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说，让你滚出去！你这个白眼狼，喂不饱的东西！住我的，吃我的，

还敢跟我藏心眼！今天这三万块，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你就从我的房子里滚蛋！

”听筒里传来“啪”的一声，电话被她狠狠挂断。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窗外陆家嘴的璀璨灯火，第一次让我觉得如此刺眼。我的房子？她竟然说，这是她的房子。

一股荒谬又冰冷的笑意，从我的嘴角慢慢漾开。好，真是太好了。

2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家时，迎接我的是一屋子的低气压。客厅的灯没开，

只有电视屏幕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照在我妈、我爸和我弟三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们正襟危坐，像是在审判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我换鞋的动作都放轻了，

不想打破这诡异的宁静。“还知道回来啊？”我妈率先开口，声音淬了冰，“钱呢？三万块，

转了没有？”我没看她，径直走向我的“房间”——那个由北阳台改造的，

不到五平米的杂物间。夏天闷热，冬天漏风。而我弟弟林辉，住着家里最大最朝南的卧室。

“我说了，这个月没钱。”我把包扔在单人床上，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你！

”我妈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林晚，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信不信我……”“爱华，你少说两句。”一直沉默的我爸林建国终于开了口，

他推了推眼镜，用他一贯和稀泥的腔调说，“晚晚工作也辛苦，你别逼她。

”我心里刚升起一丝暖意，就听见他下一句：“晚晚啊，

你看你弟弟买车这个事……要不你先去跟同事朋友借一点？都是一家人，

你帮帮你弟弟也是应该的。”那一丝暖意瞬间熄灭，只剩下彻骨的寒。“爸，

他买车是用来干什么的？代步？他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每天在家打游戏，

他需要代什么步？”我忍不住反问。“姐，你怎么说话呢？我那是为了拓展社交！

认识更多人脉！你懂什么？”林辉不乐意了，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梗着脖子喊，“再说了，

我买车不也是为了家里有面子吗？以后你出门，我还能接送你，多好！”接送我？

我每天挤一个半小时地铁上班，他早上十点都起不来。“我不需要。”我冷冷地回绝。

“你看看！你看看她这个态度！”我妈的火气又被点燃了，

“我们林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东西！钱不给，还咒你弟弟没出息！林建国，

你看看你的好女儿！”我爸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这个家里，他永远是这样。

一个沉默的旁观者，一个默许的纵容犯。我妈见我爸指望不上，火力更猛了：“林晚，

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个钱，你到底给不给？”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不给。”“好！好！好！”我妈连说三个好字，气得发抖，

“这是你逼我的！从明天开始，这个家里的饭，你一口都别想吃！有本事你就自己出去解决！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说完，她拉着林辉，走进了厨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炒菜的香味。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我爸。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

笑声不断，可我们这个家，却比冰窖还要冷。3我妈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

餐桌上空空如也，连根咸菜都没有。厨房里倒是飘来一股小米粥的香气，但我知道，

那没我的份。我没说什么，洗漱完就直接出了门。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匆匆填饱肚子就去挤地铁。晚上下班回来，依旧如此。他们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

吃着四菜一汤，红烧排骨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看见我回来，

我妈故意把一块排骨夹到林辉碗里：“多吃点，补补身体。不像某些人，没良心，

连口汤都别想喝。”林辉朝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故意把排骨咬得咔咔作响。

我面无表情地走回我的杂物间，关上了门。我点了外卖。半小时后，外卖小哥打电话给我，

说小区的门禁他进不来。我只好下楼去拿。等我提着外卖回来时，发现家里的防盗门，

被反锁了。我按了半天门铃，里面没有半点动静。我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电视的声音，

还有林辉打游戏的叫喊声。他们是故意的。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窜起，

烧得我四肢百骸都在疼。我拿出手机，直接拨了我妈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我妈的声音懒洋洋的：“谁啊？”“妈，开门。”我的声音在深夜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空洞。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大老板林晚吗？怎么？知道错了？知道这个家离了你不行，

还是你离了这个家不行？”“我叫你开门。”我一字一顿地说。“开门可以，

先把三万块钱转过来。钱到账，门就开。”她在那头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没带钥匙，

外卖要冷了。”“冷了就扔了呗，反正你有钱。或者你就在外面吃，吃完了找个酒店住下，

反正你月薪五万，住得起五星级大酒店。”说完，她又一次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冰冷的楼道里，手里提着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外卖，突然就笑了。原来，在他们眼里，

我只是一个会挣钱的工具。工具不听话了，就要受到惩罚。我没有再按门铃，

也没有再打电话。我转身下楼，在小区门口的快捷酒店开了一间房。洗完澡，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喂，张阿姨吗？

我是林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是晚晚啊！好久没给阿姨打电话了，

最近好吗？”张阿姨是我妈的老同事，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邻居，后来她们单位分房，

就搬走了。她是个热心肠的人。“张阿姨，我挺好的。就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您还记得我妈以前最好的那个牌搭子，叫李秀梅的吗？她儿子是不是叫周浩？”“记得啊，

怎么不记得。李秀梅啊，前两年就跟她儿子去外地了，说儿子在那边发了财。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的心猛地一沉。“发了财？她儿子是做什么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就听你妈说过几嘴，好像是做什么……网络投资？反正神神秘秘的，

说是能挣大钱。你妈羡慕得不得了，还说要不是没本钱，她也跟着投了。”网络投资。

挣大D钱。我妈。几个关键词在我脑海里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渐渐成形。我挂了电话，

手脚冰凉。我立刻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关于“周浩”和“网络投资”的信息。很快，

一条社会新闻的标题，像一把利剑，狠狠刺进了我的眼睛。《特大网络传销案告破，

主犯周某落网，涉案金额高达数亿》。新闻配图里，那个被打上马赛克的，戴着手铐的男人，

尽管模糊，我依然能认出，他就是周浩。而我妈，她跟李秀M是最好的牌友。

她羡慕周H能挣大钱。她这个月，突然一反常态，疯狂地逼我要钱。不是为了给我弟买车。

绝对不是。4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

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林辉，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了一副不屑。“哟，

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真有骨气在外面住一辈子呢。”我妈的脸色也很难看，

她没想到我还有备用钥匙。我没理他们，径直走到我妈面前，把我的手机递到她眼前，

屏幕上正是我昨天查到的那条新闻。“妈，你认识这个人吗？”我妈的瞳孔猛地一缩，

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一把推开我的手机：“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不认识！”“不认识？李秀梅阿姨的儿子，周浩，你不认识？你最好的牌搭子，你忘了？

”我步步紧逼。“我……我当然记得李秀M，但她儿子我哪熟啊！”我妈的声音开始发虚。

“是吗？”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另一样东西，摔在茶几上。那是一张银行流水单。

是我昨天晚上托银行的朋友，紧急帮我查的我妈近半年的流水。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她陆陆续续给一个陌生的账户，转了将近十万块钱。

而那个账户的户主姓名，正是周浩。“这十万块，你作何解释？”我指着那张纸，

声音冷得像冰，“你把我给你的生活费，我爸的退休金，全都投给了这个传销骗子？”“你！

你查我？！”我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来打我。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她挣脱不开。“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把钱都给他了？

”我爸和我弟也凑了过来，看到那张流水单，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爱华，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钱呢？”我爸的声音都在发抖。“妈，你真把钱给那个人了？那我的车怎么办？

”林辉急了。我妈被我们三个人围着，终于绷不住了，一**瘫坐在沙发上，

嚎啕大哭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李秀M说她儿子那个项目回报率有多高，投十万，半年就能翻一倍！我想着等赚了钱，

就能给你弟全款买车买房，风风光光地娶媳妇！谁知道……谁知道那是骗人的啊！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我的钱啊！我辛辛苦苦攒的钱啊！全都没了！

”原来如此。逼我要钱，不是为了三万的首付，而是为了填补她被骗走的十万块的窟窿。

甚至，她可能还想从我这里再榨出一点，去捞回本钱。真是可笑又可悲。“所以，

你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甩开她的手，心底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

“我不找你找谁？你是当女儿的！你一个月挣那么多，

拿点钱出来给你妈补窟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她哭着朝我吼。天经地义。又是天经地义。

在这个家里，我的一切付出，都是天经地义。而他们的索取，也都是天经地义。“钱没了，

可以再挣。但人心要是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爸痛心疾首地看着我妈，满脸失望。

“林建国你什么意思？你怪我？要不是你没本事，挣不来大钱，

我用得着去想这些歪门邪道吗？”我妈立刻把炮火对准了我爸。一场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我冷眼看着他们争吵、指责、推卸责任，像是在看一出荒诞的闹剧。而我，

已经不想再当这闹剧里的任何一个角色了。5就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门铃响了。

林辉不耐烦地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物业制服的工作人员。“请问是林建国先生家吗？

”为首的物业经理客气地问。我爸停下争吵，疑惑地走过去：“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先生。我们接到业主的正式通知，

需要跟您和您的家人沟通一下关于房屋腾退的事宜。”物业经理公式化地说道。“腾退？

腾什么退？这是我的房子，我往哪儿腾？”我爸一脸莫名其妙。我妈也停止了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