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新婚夜的风波，最后以裴时屿在微博上公开道歉，并且宣布暂时退圈反省收场。

许烟跟他冷战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她几乎天天都泡在我这里。

她什么也不干，就坐在我窗边的地毯上，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外面。一看就是一下午。

人也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得能戳死人。

我看着心疼，变着法地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

“筝筝，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她抱着一杯热牛奶，眼睛红红地看着我，“我是不是……就不该嫁给他？”

核桃砸开，里面是饱满的仁，但也可能又苦又涩。感情这东西，谁说得清呢。

我掰了一块刚烤好的蔓越莓饼干递给她。

“别胡思乱想了。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可我们不一样。”她摇着头，眼泪又掉下来了，“他心里没我。我在他那里，可能还不如他那些粉丝重要。”

“他要是真的在乎我，怎么会刚结婚就闹出那种事？他知道的，我最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就是个笑话。全网都在笑我，说我是史上最憋屈的豪门新娘。”

我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她的身体很单薄，隔着毛衣，我都能摸到她凸起的蝴蝶骨。

心里那点因为裴时宴的话生出的隔阂，早就被这没完没了的心疼给冲没了。

她这么可怜，这么依赖我。我怎么能怀疑她？

裴时宴，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这半个月，裴时宴也很忙。

他经常出差，有时候三五天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一身疲惫，倒头就睡。

我们俩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单方面下达指令。

“明天有个晚宴，八点，楼下等我。”

“老爷子生日，礼物我准备好了，你到时候跟我一起送过去。”

“那张卡，怎么没见你刷？”

有一次，他出差回来，是凌晨。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他上了床，然后凑了过来。

他身上有股风尘仆仆的味道，还有点酒气。

他靠得很近，呼吸喷在我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

我以为他要做什么，紧张得身体都僵了。

结果，他只是把头靠在我的枕头上，离我很近的地方，然后就没了动静。

我能听到他沉重又疲惫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他睡着了。

就那么靠着我，睡着了。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醒来，他已经走了。枕头上，还留着他头发压过的痕迹，和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半个月后，裴时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终于把许烟哄好了。

他包下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清空了所有人，只为陪许烟一个人逛街。

他在商场中庭，用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摆了个巨大的爱心，当着所有商场员工的面，给许烟赔礼道歉，说自己**。

这事儿又上了热搜。

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网友们从嘲笑许烟，变成了羡慕她。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肯为老婆退圈，还这么浪漫！”

“裴影帝也太宠了吧！这才是豪门的正确打开方式！”

“呜呜呜，我也想当裴太太！”

许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雀跃。

“筝筝！你看到了吗！他……他对我还是挺好的，对不对？”

“嗯，挺好的。”我说。

“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她好像……忘了前几天是怎么在我这里哭得死去活活的了。

不过，看她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小两口和好之后，许烟来我这里的次数就少了。

偶尔过来，也是拉着我，兴奋地讲裴时屿又带她去了哪里玩，又给她买了什么**的包包。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人也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

我以为，他们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

直到一个月后，裴时屿复出拍戏。

他进组拍的是一部民国戏，搭档的是圈里一个以“清纯玉女”著称的小花。

戏刚开拍没多久，网上就传出了他们的“路透照”。

照片上，裴时屿穿着戏服，和那个小花在片场休息，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手机，头碰着头，姿势亲密得很。

还有一张，是小花在给裴时屿整理衣领，裴时屿低着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照片一出来，CP粉们就炸了。

“啊啊啊！配一脸！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组合！”

“求求了，原地结婚吧！”

“裴影帝这个眼神，也太苏了吧！比看他老婆的时候甜多了！”

许烟，又崩溃了。

她冲到我家的时候，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筝筝……他又来了……”

她把手机摔在我面前，又是那一套。

“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他就是个骗子！”

“我就不该信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一边哭，一边骂。

我看着那些照片，也皱起了眉。

这次的照片，比上次的更过分。说是没关系，谁信啊。

我只好又把她搂在怀里，当起了情绪垃圾桶。

安慰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我自己都觉得腻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说不定又是炒作呢？”

“炒作？有这么炒作的吗！”她哭得更凶了，“你看看那些人怎么说我的！说我配不上他！说我长得没那个小花好看！”

“筝筝，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你很好。”

这样的戏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反复上演。

裴时屿的剧组，就像个绯闻制造机。

今天是他和女主角深夜读剧本。

明天是他扶了崴脚的女配角一把。

后天又是他和探班的师妹相谈甚欢。

每一次，网上都闹得沸沸扬扬。

每一次，许烟都准时来我这里报道，哭得梨花带雨。

而每一次，最后都是裴时屿用更盛大，更奢侈的方式，把她哄好。

送海岛，送游艇，送私人飞机。

热搜上了又下，下了又上。

他们俩的爱情故事，被网友们津津乐道，称之为“虐恋情深”。

裴时屿的浪子回头人设，站得稳稳的。

而许烟，也成了全网又同情又羡慕的“卑微小娇妻”。

我像个局外人，看着这场没完没了的闹剧，心里渐渐地……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甚至，有了一点点的……怀疑。

这天，许烟又来了。

还是因为裴时屿，这次是他和一个刚出道的女团成员，被拍到在车里独处了半个小时。

她在我怀里哭着，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哭着哭着，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的弹窗。

备注是“F”。

【许姐，照片都发出去了，尾款什么时候结一下？】

我当时正在给她擦眼泪，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许烟也看到了，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我怀里弹起来，一把抢过手机，慌乱地把屏幕按灭。

“那个……是、是广告推销！”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眼神躲闪。

我没说话。

我就那么看着她。

空气，安静得可怕。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双我看了二十多年的，曾经以为最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心虚和慌乱。

我突然想起，裴时宴对我说过的话。

“你那个朋友……没那么简单。”

原来，他不是无的放矢。

原来，小丑，一直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