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莉的手指在我的简历上敲了敲。那片“工作经历”的区域，白得刺眼。“姜先生是吧？

”她的声音很冷，像会议室里彻夜不熄的空调。“我们天穹传媒，招的是能立刻上手的人。

”她靠在昂贵的座椅上，俯视着我，“不是实习生。”我没说话。身体靠着椅背，

姿态很放松。这让她很不爽。一个履历空白的求职者，本该坐立不安，卑微地等待审判。

而不是像我这样，仿佛来视察工作。她将那张薄薄的A4纸推到桌子边缘，

动作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轻蔑。“你的简历我看完了。”她下了结论，“恕我直言，

没有任何亮点。”“我们不能在一个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说完，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不再给我一个眼神。这是逐客的信号。但我没有起身。

我的目光，落在她屏幕一角，那个跳动的项目数据图上。“你们的‘星火计划’，有问题。

”我的声音很平稳。费莉的动作停住了。她抬起头，眼神像在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失败者。

“你说什么？”“它的用户增长模型，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引流逻辑上。”我陈述着事实。

“现在这条漂亮的红色增长线，是个假象。”“一个用钱和虚假流量堆砌起来的泡沫。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最迟明天下午三点，它会掉到谷底。”“相信我，

那场面会很难看。”费リ的脸上，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

她觉得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一个门外汉的侮辱。“年轻人，面试失败就口出狂言，

这种行为很幼稚。”她冷笑一声，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保安部吗？这里是人力资源部，

有人在这里捣乱，请上来处理一下。”她挂掉电话，重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勇气可嘉，但现实不是网络小说。你这履历，连我们公司的门都推不开。”我笑了笑，

站起身。“友情提醒一下。”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们引以为傲的防火墙，

在我眼里就跟一层窗户纸一样。”我顿了顿，看着她愈发铁青的脸。“哦，抱歉，

说得太复杂了，你可能听不懂。”说完，我拉开门，在两名保安警惕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身后，是费莉气急败坏的咆哮。“疯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2走出天穹传媒的大厦，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掏出手机，熟练地删掉了刚才投递简历用的临时号码。

我只是想找个班上。一个朝九晚五，不用动脑子，月底能领几千块工资的工作。

可他们似乎不喜欢我这种“简单”的人。他们喜欢看履历。看那些毕业院校，过往公司，

项目经验。用这些标签，来定义一个人的价值。很可惜，我的履历，不在那张A4纸上。

它在过去十年里，藏在每一个互联网风口的浪尖。

藏在那些被资本追捧的现象级APP的底层代码里。藏在一个代号后面。“**”。

一个早就应该被埋葬的名字。我摇了摇头，走进地铁站，汇入人潮。……天穹传媒，

人力资源部。费莉端着一杯咖啡，走到同事小张的工位旁。“气死我了，

今天面试遇到个神经病。”她抱怨道。“怎么了，费姐？”小张好奇地抬头。

“一个简历空白的家伙，被我拒了，居然咒我们公司的‘星火计划’明天就崩盘。

”费莉喝了口咖啡，语气极尽嘲讽，“还说什么我们的防火墙是窗户纸，真是笑掉大牙。

”小张也跟着笑了起来：“这种人我见多了，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被拒绝后，

总想说点狠话找回场子。”“可不是嘛。”费莉冷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

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以为自己是小说主角呢。”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了内部通讯软件，

点开了市场总监罗浩的头像。她需要汇报今天的工作。顺便，把这个“笑话”分享给罗总监，

博他一笑。“罗总，下午好。今天的面试工作已完成，筛选了三位比较合适的候选人，

简历已发您邮箱。”信息发过去，罗浩几乎是秒回。“辛苦了。有特别优秀的吗？

”费莉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都还不错，有两位有大厂经验。哦，对了，

今天还遇到个挺有意思的求职者。”她把我的事当成趣闻，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

“……说我们星火计划明天下午三点前必崩，您说可笑不可笑？”屏幕那头，

罗浩的头像闪动着。“呵呵，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用理会这种人，影响心情。

星火计划的数据非常好，今晚准备开庆功宴了。”看到“庆功宴”三个字，费莉的眼睛亮了。

她知道，这个项目成功后，作为人力资源主管的自己，年终奖也绝对少不了。

至于那个叫姜哲的疯子。早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一个连门都进不来的失败者，

有什么资格被记住？3“星火计划”是天穹传媒今年的王牌。一个投入了近三亿资金，

旨在打造全新社交生态的野心之作。市场总监罗浩，是这个计划的掌舵人。他三十五岁，

名校毕业，履历光鲜，是天穹传媒CEO钟鸣亲自从对手公司挖来的悍将。此刻，

罗浩正站在巨大的数据监控屏前。屏幕上，一条鲜红的用户增长曲线，

以一个近乎完美的角度，持续向上攀升。“罗总，新增用户已经突破五百万了！

”“留存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太恐怖了！”“我们的推广策略完全奏效了！

那些渠道的钱没白花！”项目组的成员们围着他，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崇拜。

罗浩的嘴角也噙着一丝微笑。他享受这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

“星火计划”就是他的孩子，也是他通往事业更高峰的阶梯。“大家冷静。”他压了压手，

语气沉稳，“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盯紧数据，不能出任何纰漏。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自信。这套数据模型，是他熬了无数个通宵，

带领团队打磨出来的。他研究了市面上所有爆款产品的底层逻辑，

自认为已经找到了那把开启流量密码的万能钥匙。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庆功宴上的发言稿。

“各位！”他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今晚七点，公司楼下的‘海天阁’，

我请客！不醉不归！”办公室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费莉发来的那个“笑话”，

早就被他当成工作间隙的调味剂，一笑而过。一个连简历都写不明白的人，

能懂什么叫数据模型？懂什么叫引流逻辑？简直是天方夜谭。夜幕降临，

虹城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海天阁的包厢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罗浩被簇拥在中央，

端着酒杯，意气风发。“罗总，我敬您一杯！您就是我们的神！”“没错！跟着罗总，

有肉吃！”费莉也端着酒杯凑了过去，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罗总，恭喜您，

项目大获成功！”罗浩笑着和她碰了碰杯：“费主管也辛苦了，为我们项目招来了不少人才。

”“应该的，应该的。”费莉受宠若惊，“对了罗总，下午那个笑话，您没往心里去吧？

”“哪个笑话？”罗浩一时没想起来。“就是那个说我们项目要崩盘的疯子啊。

”罗浩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说那个啊！我现在倒希望他能来看看，

看看我们这庆功宴的气氛！”“就是！”费莉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让他看看，

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什么才叫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包厢里又是一阵哄笑。

没有人把我的话当回事。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失败者的哀嚎。窗外，

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而在这片璀璨之下，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

4第二天，上午十点。我正在一家巷子深处的面馆里吃面。这家店叫“王氏牛肉面”，

老板姓王，是个爱穿背心的微胖中年人。面馆生意一般，但味道很好。最重要的是，

这里安静。“小姜，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王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我面前，

自己则在我对面坐下。“昨天找工作失败了。”我夹起一筷子面，随口说道。“哦？

”王老板来了兴趣，“什么公司啊，还有他们不要的人？”“天穹传媒。”“天穹？

”王老板愣了一下，“那可是个大公司啊，怎么会？”“他们嫌我履历不好看。”我笑了笑，

没再多说。王老板也没追问，他知道我的脾气。我们认识三年了。三年前，

我刚从那个纸醉金迷的圈子里挣脱出来，浑浑噩噩地来到虹城。是王老板的一碗面，

让我感觉自己还活在人间。从那以后，我成了这里的常客。偶尔，

我也会帮他处理一些电脑上的小麻烦。比如修修Wi-Fi，

或者给他那个老旧的点餐系统做做优化。“对了，你上次帮我改的点餐小程序，真神了！

一个差评都没有了！”王老板竖起大拇指。“举手之劳。”我低头吃面，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新闻推送。“天穹传媒‘星火计划’上线24小时，用户突破六百万，创行业新纪录！

”新闻下面，是罗浩意气风发的照片。我关掉屏幕，继续吃面。……与此同时，

天穹传媒三十六楼。星火计划项目组，气氛依旧热烈。数据监控屏上，

用户总数已经定格在“6,134,572”。“罗总，太牛了！昨晚庆功宴结束，

数据还在涨！”“看来我们已经彻底站稳脚跟了！”罗浩端着咖啡，满意地看着屏幕。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好。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负责数据监控的年轻员工，突然“咦”了一声。“怎么了？

”罗浩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罗总，你看……”年轻人指着屏幕一角，

“实时留存率，好像……好像掉了一点点。”众人凑过去看。屏幕上，

那条代表留存率的绿线，确实有了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下沉。从71.2%，

掉到了71.1%。“大惊小怪。”罗浩的副手立刻斥责道，

“数据有正常波动不是很正常吗？别自己吓自己。”“就是，几百万的用户基数，

掉个0.1算什么。”年轻员工被说得满脸通红，不敢再吭声。

罗浩也觉得是手下太大惊小怪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但他自己，

却鬼使神差地，又多看了那条绿线两眼。不知为何，他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烦躁。

就好像，一首完美的交响乐里，混进了一个微弱的、不和谐的音符。5中午十二点。

距离我预言的时间，还有三小时。天穹传媒的办公室里，大部分人已经去吃午饭了。

项目组里，只有几个人还在坚守岗位。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还是早上那个年轻员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留存率那条绿线，在过去两个小时里，像一个慢性失血的病人。从71.1%，

一路缓慢下滑到了68.5%。虽然速度不快，但它从未停下，也从未反弹。更可怕的是，

那条代表新增用户的红线，增速也明显放缓了。就像一辆正在高速行驶的跑车，

被人悄悄踩下了刹车。“罗总的副手去吃饭了，要不……我们给他打个电话？

”另一名员工小声提议。“再等等吧，也许下午就好了。”他们不敢轻易打扰上级。

万一只是虚惊一场，肯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但恐慌的种子，已经悄悄埋下。下午一点。

情况开始急转直下。用户后台突然涌入大量注销账号的申请。一分钟，几百个。五分钟，

几千个！这些用户，大部分都是昨天刚注册的“核心用户”。

他们是“星火计划”数据模型里，最重要的支撑点。他们的离开，

就像抽走了一栋大楼的承重柱。留存率的绿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68%！

65%！60%！“快！快给刘副总监打电话！”“打不通啊！他手机关机了！

”“那给罗总打！”办公室里，留守的几个人彻底乱了阵脚。电话终于打通了。

正在餐厅里和渠道商谈笑风生的罗浩，接起了电话。“什么事？我不是说了，

天大的事也等我吃完饭再说！”他的语气很是不悦。“罗……罗总……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数据……数据崩了！”罗浩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什么叫崩了？把话说清楚！”“留存率……已经跌破百分之五十了！而且还在掉！

还有……还有大量的用户在注销账号！我们……我们拦不住啊！”轰的一声。

罗浩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同桌的渠道商都吓了一跳。“罗总，怎么了？”罗浩没有回答。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只剩下死一样的惨白。他的嘴唇哆嗦着，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闪电般劈进了他的脑海。

那个被费莉当成笑话讲的“疯子”。那个说“明天下午三点前，数据会雪崩”的年轻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疯了一样冲出餐厅，冲向公司。他要亲眼去看！

他要证明那只是一个巧合！一个该死的巧合！6当我回到王氏面馆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面馆里没什么客人，王老板正在后厨哼着小曲备料。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要了一瓶汽水。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短。“你是谁？”我笑了笑，没有回复。我知道，好戏开场了。……天穹传媒，

三十六楼。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罗浩冲进办公室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巨大的数据监控屏上，那条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红色增长曲线，

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向下俯冲的死亡直线。而那条绿色的留存率曲线，

更是已经跌破了百分之三十的警戒线，摇摇欲坠。“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罗浩的咆哮声在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技术部呢！让他们查！

是不是服务器被攻击了！”“罗总……技术部查过了……”一个技术人员颤颤巍巍地回答，

“服务器一切正常，没有任何被攻击的迹象。”“那是什么原因！

…我们也不知道……用户的流失……就像……就像是病毒式传染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没有任何理由……”“废物！通通都是废物！”罗浩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垃圾桶。

公司的内部电话已经被打爆了。合作的渠道商、投资方、媒体……所有人的问题都只有一个。

“星火计划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罗浩一个都答不上来。他感觉天旋地地转。三亿的投资，

上百人的团队，他赌上了一切的王牌项目……就要这么毁于一旦了？他瘫坐在椅子上，

双目无神地看着屏幕。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地显示着。14:48。距离下午三点，

还有十二分钟。而那个预言，已经提前应验。不，这不是预言。这是审判。

一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失败者，对他，对整个天穹传媒，下达的死亡审判。

“费莉……”罗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把费莉给我叫过来！

”他的副手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几分钟后，费莉被带了进来。她显然也听说了消息，

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毫无血色。“罗……罗总……”罗浩抬起头，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他死死地盯着费莉，

字一句地问道：“昨天那个面试的人……那个说我们项目会崩盘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到底是谁？！”7费莉被罗浩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市场总监。那个平日里永远衣着得体、风度翩翩的男人，

此刻像一头困兽。“他……他叫姜哲……”费莉的声音细若蚊蝇。

“姜哲……”罗浩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猛地一拍桌子，“他的联系方式！简历！快给我！

”“在……在我的电脑里……”费莉慌忙跑到自己的工位，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

她的手指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好几次输错了密码。终于，她调出了我的那份空白简历。

罗浩一把抢过鼠标，死死盯住屏幕。姓名：姜哲。

电话：13*********地址：虹城市XX区XX路XX号。“打电话！现在就打！

”罗浩咆哮着。费莉颤抖着手，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听筒里，

传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空号？”罗浩一把夺过手机，

自己又拨了一遍。结果，一模一样。“地址！按这个地址去找人！快！

”“罗总……”费莉快要哭出来了，

“这个地址……我查过了……是假的……那里是个公共厕所……”假的。电话是假的。

地址也是假的。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罗浩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终于明白了。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们任何机会。他不是来求职的。

他是来……宣判的。“罗浩！”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