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顾云川和陆清寒的微信聊天记录，加起来没超过二十句。

基本都是顾云川发起话题，问些吃了吗忙不忙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陆清寒的回覆通常很简洁，嗯，吃了，忙。偶尔会在晚上十一点多回一句刚下班。

顾云川对着聊天界面叹气。这难度系数，比让他debug一段千年老代码还高。老妈打电话来关心进展，他只能含糊地说还在接触。

同事赵胖子凑过来挤眉弄眼：川儿，听说你上次相亲了个警花？怎么样，制服诱惑不？

顾云川没好气地推开他那张胖脸：诱什么惑，人家能一个打你十个。

赵胖子缩缩脖子：这么凶残？那还是算了吧，哥们儿我还想多活几年。

顾云川没吭声。凶残吗？好像也不是。他回忆起陆清寒按住那个扒手时，眼神锐利，动作果决。但坐在咖啡馆里喝咖啡时，侧脸线条又很柔和。一种矛盾的组合体。

周五晚上，顾云川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办公楼。天空飘起了毛毛雨，他没带伞，正准备冲去地铁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请问是顾云川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带着一丝急促。

我是，你哪位？

我是陆清寒。

顾云川脚步一顿。陆警官？他有点意外，她怎么会主动打电话来。

不好意思打扰你。我记得你说过你在高新区的星耀大厦上班？

对，我刚下班。

能麻烦你个事吗？陆清寒语速有点快。我就在附近，刚结束一个任务，车突然打不着火了。雨有点大，这边不好打车，能搭个你的便车吗？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没问题！顾云川几乎没犹豫。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问清了地址，就在离他公司不远的一个路口，顾云川小跑着赶了过去。雨不大，但很密，等他跑到地方，头发和肩膀都湿了。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SUV，打着双闪。陆清寒穿着一身便装，深色牛仔裤和冲锋衣，正打着手电筒，弯腰检查引擎盖里面的情况。看到顾云川跑来，她直起身，脸上带着点无奈。

顾云川喘着气跑近：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就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着。估计是哪里出故障了。陆清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麻烦你了，这天气……

没事没事。顾云川看了看那辆看起来就很结实的SUV，又看了看淋得有点狼狈的陆清寒。先上车吧，雨大了。

陆清寒锁好车，跟着顾云川走向他停在公司地下车库的那辆白色轿车。坐进副驾驶，她摘下冲锋衣的帽子，头发也有点湿了，几缕贴在额前。

顾云川递过去一包纸巾：擦擦吧。

谢谢。陆清寒接过，仔细地擦着脸和手。你这车挺干净。

顾云川有点不好意思：瞎收拾。他发动车子，打开暖气。送你到哪个地铁站？

最近的那个就行。陆清寒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轻轻吐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车里一时有些安静，只有雨刷器规律摆动的声音和空调的出风声。顾云川偷偷瞄了她一眼，和上次咖啡馆里那个英姿飒爽的形象不同，此时的陆清寒卸下了一些职业性的警觉，显得放松了些，也……更生活化了一些。

陆警官，你们这工作真是没日没夜的。顾云川试着打开话题。

习惯了。陆清寒看着窗外滑落的雨滴。今天算收工早的，就是车子不争气。

你还会自己检查车子？

基本的会一点，野外拉练的时候学的。刚才看了，不是简单问题，得叫拖车了。她转过头，看着顾云川。今天真谢谢你了，不然我还得在雨里等半天。

举手之劳。顾云川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好奇。那个……我能问问，你今天执行什么任务吗？当然，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一个跟踪盯梢的任务，已经收网了。陆清寒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蹲了三天，总算没白费功夫。

顾云川心里肃然起敬。蹲三天，风吹日晒雨淋，这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他想起自己整天坐在恒温办公室里对着电脑，简直太幸福了。

你吃饭了吗？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陆清寒愣了一下，摸了摸肚子：你不说我都没觉得，好像中午就啃了个面包。

现在都快九点了。顾云川看了眼时间。前面有家还不错的潮汕砂锅粥，味道清淡，暖和暖和？算是我感谢你上次的咖啡。

陆清寒犹豫了一下，大概是热粥的诱惑力比较大，也可能是真的饿了，她点了点头：好，那就让你破费了。

砂锅粥店里人不多，热气腾腾的。一碗热粥下肚，陆清寒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不少，眼神也活泛了些。

你们程序员，是不是都特别聪明？陆清寒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气。

顾云川失笑：就是个熟练工，跟你们警察没法比。你们那是跟人斗智斗勇。

陆清寒摇摇头：各有各的难处。我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有时候很复杂。你们面对的是代码，逻辑清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那不一定，bug藏得深的时候，比抓嫌疑人还难。顾云川反驳。

两人就着各自的工作聊了起来。顾云川发现，只要不谈那些隐私或者涉及具体案件的事情，陆清寒其实挺健谈，而且思路清晰，偶尔还能接住他抛出的几个技术梗。

你呢？怎么想到当警察的？顾云川问。

陆清寒放下勺子，想了想：小时候看电视剧，觉得穿警服特别帅。长大了，觉得这工作能实实在在做点事，保护该保护的人，虽然……有时候也挺无奈的。她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顾云川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动了一下。这个姑娘，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些都不一样。不矫情，不造作，有种直来直去的爽利，还有一种扎根在现实土壤里的理想主义。

吃完饭，雨已经停了。顾云川坚持把陆清寒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公安家属院。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陆清寒下车前，再次道谢。改天我车修好了，请你吃饭。

好，那我可记着了。顾云川笑着点头。

看着陆清寒走进小区大门，背影挺拔，消失在夜色中。顾云川才缓缓发动车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这次意外的“救援行动”，好像让他们的关系，往前挪了一小步。

手机震动，是陆清寒发来的消息：到家说一声。

顾云川回了个：好的。你也早点休息。

他放下手机，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窗外的城市夜景，因为刚下过雨，显得格外清新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