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林野是数着泡面包装袋过的。

客厅茶几上堆着六个红烧牛肉面的空桶，最后一桶的汤渣已经凝固成蜡状，映着窗外阴沉的天。手机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响了七次，前三次是房东催租的微信语音，后四次是公司群里张磊发的“周末加班通知”，他一次都没接。

“叮咚——”

门**突然炸响，林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膝盖撞得茶几“咚”一声闷响。他瘸着腿冲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穿蓝色工装的快递员，怀里抱着个银灰色的长方体箱子，上面印着《渊荒吾记》的烫金LOGO——那是他赌上全部身家的头盔到了。

“签字。”快递员把笔递过来，眼神扫过他皱巴巴的睡衣和下巴上的胡茬，带着几分微妙的打量。

林野的手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找出压得变形的身份证。签字时笔尖划破了纸，他盯着“林野”两个歪扭的字，突然想起高中时电竞社报名表上的签名——那时候的字迹锋利张扬，不像现在这样怯懦。

关上门的瞬间，他几乎是抱着箱子扑到沙发上。包装很精致，外层是防刮的硬壳，打开后露出黑色丝绒衬里，银色头盔静静躺在中央，曲线贴合头型，表面泛着磨砂质感的光。头盔侧面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显示屏，下面印着一行小字：“基础款・生物感应版”。

他摩挲着头盔边缘，突然想起新闻里说的侵入式脑机接口——那些埋进大脑的超细电极，想想都头皮发麻。但这基础款显然简化了许多，内侧是柔软的硅胶垫，对应太阳穴的位置有两个凸起的接触点，说明书上写着“非侵入式生物芯片，通过神经信号捕捉实现意念操控”。

充电线插上插座的瞬间，头盔侧面的显示屏亮起淡蓝色的光，跳转到配对界面。林野按照提示下载了《渊荒吾记》的客户端，注册账号时，手指在“游戏ID”一栏停顿了很久。

输入框里先跳出“林野”，他皱着眉删掉；又打了“打工人”，觉得太丧气；最后，那个尘封了七年的名字突然冒出来——“野渡”。

高中时队友说，这个ID像“野舟横江，渡人渡己”，那时候他觉得太文艺，现在敲下这两个字，眼眶莫名有点热。点击确认的瞬间，客户端弹出提示：“检测到ID‘野渡’曾注册于《英雄联盟》职业青训库，是否同步过往操作数据？”

林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他想起那个被摔碎的键盘，想起爸妈失望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否”。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只是想靠这个游戏赚点房租。

晚上十点，林野把最后一口泡面汤喝干净，冲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眼窝凹陷，眼下挂着青黑，体重秤显示168斤——比高中时重了整整三十斤。他深吸一口气，戴上头盔，硅胶垫贴合皮肤的瞬间传来微凉的触感。

“正在进行生物信息绑定，请注视前方......”

机械音在耳边响起，头盔内侧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林野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太阳穴蔓延开，像有无数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下一秒，眼前的黑暗被刺眼的光芒取代，他仿佛从水底猛地钻出水面，剧烈地“呼吸”起来——但现实中，他的鼻子明明被头盔罩着。

“神经信号同步完成，延迟0.03秒，符合操作标准。”

光芒褪去，林野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雾里。脚下是流动的光粒，远处隐约传来鸟鸣。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虚拟身体的指尖立刻做出反应，连指甲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这就是......意念操控？”他喃喃自语，试着抬起手，虚拟手臂随之抬起，没有丝毫滞涩感。

突然想起高中打比赛时，他能靠肌肉记忆完成盲僧的R闪，现在这种“想法即动作”的操控，似乎比当年更得心应手。他试着跳了一下，身体轻盈地跃起，落地时甚至能控制膝盖弯曲的角度——这在普通游戏手柄上根本做不到。

“请创建您的角色。”

白雾中浮现出属性面板，职业选项列着战士、法师、游侠、牧师四种。林野的目光在“战士”上停留了很久——高中时他玩打野，最擅长的就是冲锋陷阵保护队友。但看到“拓荒者（战士分支）”的介绍时，他立刻定了下来：“初始生命值+15%，近战伤害减免10%，适配所有副本前排位”。

这意味着他能抗伤，能单刷，能更快地刷金币。

捏脸界面弹出时，林野随手选了“默认面容”——他没心思在虚拟形象上浪费时间。但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您的面部肌肉记忆，是否优化操作适配度？”

点击确认后，虚拟角色的眉眼突然变得熟悉起来——那是十七岁的他，眼神亮得像淬了火，没有眼下的青黑，没有垮掉的肩背。林野盯着屏幕，喉咙发紧，赶紧点击“完成创建”。

白光再次闪过，他站在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甚至能感觉到微风拂过脸颊的触感。远处有潺潺的流水声，脚下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这真实感，比当年玩过的任何游戏都要震撼。

“欢迎来到新手村‘迷雾林地’，请前往村长处领取初始任务。”

导航箭头在前方亮起，林野迈开脚步。虚拟身体的动作和他的意念完美同步，他甚至能控制步幅大小，避开地上的荆棘。走了没几步，前方出现个穿着粗布衣裳的NPC，头顶飘着“村长马夫”的字样。

“年轻人，近来林中腐鼠泛滥，咬坏了不少庄稼，能帮我清理十只吗？”村长的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连胡须抖动的细节都清晰可见。

【主线任务：清理腐鼠】

【任务目标：击杀10只腐鼠，收集5份鼠尾】

【任务奖励：10枚渊荒金币，新手短剑（白色品质）】

看到“10枚渊荒金币”时，林野的眼睛亮了——按1:0.8的兑换比例，这就是8块钱。他立刻接下任务，跟着导航找到腐鼠的刷新点。

几只灰扑扑的老鼠正在啃食玉米秆，体型比现实中的老鼠大一圈，红眼睛盯着人看，透着凶气。林野握紧拳头，刚想冲上去，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武器。打开背包，里面躺着一把生锈的短剑，他意念一动，短剑立刻出现在虚拟手中。

“杀！”

他猛地扑上去，短剑朝着最近的腐鼠刺过去。腐鼠灵活地躲开，反身扑向他的小腿。林野下意识侧身，同时手腕翻转，短剑划开腐鼠的肚子——这一系列动作快得惊人，完全是肌肉记忆在作祟。

【系统提示：击杀腐鼠，获得1枚金币，鼠尾×1】

林野愣住了。他已经三年没玩过任何游戏，没想到反应速度还在。高中时打比赛，他能在0.5秒内判断敌方技能轨迹，现在这种低级怪物的攻击，在他眼里慢得像慢动作。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像砍瓜切菜一样清理完腐鼠。收集齐鼠尾时，系统提示他升到了2级，生命值增加了50点。回到村长那里交任务，拿到新手短剑的瞬间，他立刻装备上——剑身比初始武器锋利不少，攻击速度加了5%。

“做得好，年轻人。”村长递给他一个布包，“这是你的奖励。对了，村西头的铁匠铺缺些铁矿石，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去帮忙。”

【支线任务：采集铁矿石】

【任务目标：采集15块铁矿石】

【任务奖励：15枚渊荒金币，体力药剂×2】

又是15枚金币！林野毫不犹豫地接了任务。他跟着导航来到村西头的矿点，那里已经有几个玩家在挖矿了。有人用鹤嘴锄费力地敲着石头，有人因为没掌握技巧，挖了半天只出了块石头渣。

林野拿起矿点刷新的鹤嘴锄，盯着面前的矿石。虚拟世界里，矿石表面有明显的纹路，他想起高中时玩打野，总能精准找到野怪的刷新点——这种对“弱点”的敏感度，似乎在虚拟世界里也适用。

他举起鹤嘴锄，朝着矿石上最薄的纹路敲下去。

“当！”

矿石应声裂开，露出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矿。

【系统提示：采集到铁矿石×2，暴击奖励触发】

周围的玩家都看傻了。一个ID叫“搬砖小能手”的玩家发来私信：“兄弟，你这是怎么挖的？教教我呗！”

林野没回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金币，哪有时间管别人。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他靠着找“纹路弱点”的方法，挖矿石的效率比别人高了一倍。别人挖三块的时间，他能挖六块，还时不时触发暴击，一次出两块。

采集完15块铁矿石时，他已经升到了**，背包里多了30枚金币——加上之前的奖励，一共40枚，能兑换32块钱。

“照这个速度，一天刷200枚金币不成问题，就是160块......”林野盘算着，“一个月就是4800块，比工资还高！”

就在这时，头盔突然震动了一下，现实中的手机**透过硅胶垫传进来。林野皱着眉退出游戏，摘下头盔的瞬间，刺耳的手机**差点震聋他的耳朵。

“林野！你死哪儿去了？周末加班不知道吗？”张磊的声音像破锣一样，“上午九点的会，现在都十点半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林野看了眼手机时间，确实是上午十点半。他昨晚玩到凌晨四点，居然睡过头了。

“对不起张组，我睡过头了，马上过去。”他压着怒火说。

“马上？现在过来还有什么用？”张磊冷笑一声，“这个月绩效直接扣光，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被挂断，林野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扣光绩效，意味着这个月只能拿基本工资4000块，扣掉房租2200，剩下的1800块要撑到下个月——这还不算水电燃气费。

他盯着茶几上的银色头盔，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原以为找到条赚钱的出路，可现实的巴掌来得这么快。

就在这时，游戏客户端弹出一条推送：“新手福利！首次挑战副本‘废弃电站’，额外奖励50枚金币，通关可获得装备宝箱！”

林野的目光被“50枚金币”吸引住了。50枚就是40块钱，相当于他一天的饭钱。他点开副本介绍：“废弃电站：等级5级推荐进入，单人或组队均可挑战，副本内存在高压电流陷阱，请注意闪避。”

他现在**，距离5级还差两级。但副本奖励太诱人了，他咬了咬牙——大不了今晚熬夜刷级，明天一早就去挑战副本。

他重新戴上头盔，回到游戏世界。刚站稳，就看到系统提示有玩家申请组队。他本来想拒绝，却看到对方的ID：“清禾”。

【玩家“清禾”请求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林野愣住了。这个ID，莫名地让他觉得有点熟悉。但他现在没心思组队，只想赶紧刷级。他点了“拒绝”，转身朝着更高级的怪物刷新点走去。

阳光透过虚拟的树叶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可林野知道，这只是虚拟的温度。现实中，房东还在催租，组长还在骂人，他的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两百块钱。

但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边角料”。他有锋利的短剑，有精准的操作，有能靠自己双手赚到的金币。

“等着吧，”林野握紧虚拟手中的短剑，眼神变得坚定，“我不会再当那个‘边角料’了。”

他朝着前方的怪物群冲过去，短剑划破空气，带出一道银色的光。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他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