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住了三天。

这三天，我过得像个透明人，也像个奴隶。

步飞烟和倪楠几乎把我当成了空气，只有在需要使唤我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

“叶帆，咖啡。”

“叶帆，把我的鞋拿过来。”

“叶帆，去把花园里的草修一下。”

我什么都做，默默地做。做饭，打扫，修剪花草。我学会了使用昂贵的咖啡机，学会了分辨她们几十双鞋子哪双配哪件衣服，学会了怎么伺候那些娇贵的花。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抱怨。

我知道，我越是愤怒，她们就越是得意。

这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摆在餐桌上。

步飞烟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公司。倪楠还在睡觉，她通常要睡到中午才起。

“今天你不用做午饭了。”步飞烟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说。

我没吱声。

“把三楼晓舞的房间打扫一下。”她补充道，“除了我，谁都不许进去，所以一直没打扫。现在，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我的手抖了一下。

去打扫晓舞的房间？

“怎么，不愿意？”步飞烟抬眼看我。

“没有。”我低着头。

“那就好。”她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用餐巾擦了擦嘴，“记住，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动，一样都不许弄坏。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完，拿起包，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了很久，才慢慢走上楼。

二楼是她们姐妹的卧室，三楼，是晓舞的地盘。

我推开那扇粉色的门。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晓舞身上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甜甜的。

房间很大，比我的客房要大一倍。粉色的墙壁，白色的家具，一张铺着蕾丝床单的公主床。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一切都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书桌上，摊开的课本上还压着一支笔。床头柜上，放着我们俩的合影。照片里，我们笑得没心没肺。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

我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合影，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晓舞的脸。

对不起。

我在心里默念。

我强迫自己收回情绪，开始打扫。我不敢用吸尘器，怕声音太大。我拿着抹布，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桌子，椅子，书柜，地板……

我擦得很慢，很仔细，像是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擦到书柜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排排的书。除了专业课本，还有很多小说和画册。这是她的世界。

在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一个上锁的铁盒子。

我认得这个盒子。晓舞说，这是她的“秘密宝藏”，里面放着她最重要的东西。她从来不让我看。

现在，这个盒子就静静地躺在这里。

钥匙呢？

我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书桌的笔筒里。那里挂着一个钥匙串，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钥匙。

我走过去，拿起钥匙。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打开它，叶帆，打开它。

另一个声音在说：不行，你答应过步飞烟，不能动她的东西。

两个声音在脑子里打架。

最终，好奇和思念战胜了理智。

我想知道，她最重要的秘密是什么。

我拿着钥匙，**了锁孔。

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日记，和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日记本是粉色的，封面上有一只可爱的小猫。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日记。

里面的字迹，是晓舞的。娟秀，干净。

前面记录的，都是我们恋爱中的点点滴滴。

“今天叶帆给我讲了个冷笑话，好冷，但我还是笑了。”

“考试周好累，叶帆陪我通宵复习，有点感动。”

“今天和他吵架了，很难过。但他很快就来道歉了，还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蛋糕。原谅他了。”

一页一页，都是甜蜜的回忆。

我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继续往后翻。

日记的时间，离她出事越来越近。

内容，也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

“今天大姐又找我谈话了。她不喜欢叶帆，觉得他家境普通，配不上我。我跟她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二姐也来劝我，说我太傻了。她说，像我们这种家庭，婚姻都是筹码，不能任性。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喜欢叶帆。”

“心情很烦。我感觉她们好像在计划什么，总是背着我开会。家里气氛很压抑。”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她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而我，一无所知。

我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我好怕。我感觉大姐她……疯了。”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拿着日记本，手脚冰凉。

她怕？她怕步飞烟？为什么？

步飞烟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支录音笔上。

晓舞有个习惯，有些不想写下来的话，她会录下来。

我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后，晓舞的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带着哭腔，像是在偷偷录的。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们……她们为了那个项目，居然想让我去……去陪那个王总。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叶帆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看不起我的……”

“大姐说，这是为了家族，是我必须承担的责任。她说我不懂事……可我不想变成她们那样的人……我只想和叶帆在一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她们把我关起来了，不让我出门，手机也收走了。我偷偷藏了这部录音笔……叶帆，如果你能听到……救我……”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信息量太大了，大到我无法思考。

项目？王总？

她们为了生意，想让晓舞去陪一个男人？

她们把她关了起来？

所以，她出事那天，不是和我约会，而是想办法从家里逃出来找我求救？

而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滋生。

我猛地站起来，把日记和录音笔塞进口袋。

我必须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晓舞的死，绝对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我把房间打扫干净，恢复原样，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下了楼。

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我的表面却要装得风平浪静。

日记和录音笔，被我藏在了床垫下面。这是我唯一的筹码，也是最危险的证据。

晚上，倪楠也起来了。

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长长的餐桌，我坐在最末尾的位置，离她们很远。

“今天打扫得怎么样？”步飞烟切着牛排，头也不抬地问。

“打扫干净了。”我回答。

“没弄坏什么东西吧？”倪楠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

“没有。”

“那就好。”步飞烟点点头，“以后，晓舞的房间，每周打扫一次。就由你负责。”

这是又一项“惩罚”。

让我每周都去回忆一次痛苦，去面对一次那个空荡荡的房间。

以前我会觉得残忍，但现在，我只觉得庆幸。

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机会，去那个房间里寻找更多的线索。

“对了，”步飞烟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过几天，家里有个晚宴。到时候，你负责招待客人。”

“招待客人？”

“端茶倒水，当个服务生。”倪楠抢着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让你也看看，上流社会是什么样的。免得你以为，我们小舞跟你在一起，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