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娇把最后一摞废纸箱塞进三轮车时，后腰的旧伤又隐隐作痛。她捶了捶腰，

心里还惦记着压铸厂那台没修好的压铸机——今天是她被辞退的第三天，

不知道张曼丽那丫头把机器折腾成什么样了。手里的秤杆还没放稳，

就听见巷口有人喊：“王大妈，恒星集团那边有堆废铁要处理，你去不去？

”王春娇眼睛亮了亮。恒星集团是本地龙头企业，听说车间里全是进口的美国压铸机，

她干了一辈子机床维修，最惦记的就是这种高精尖设备。哪怕是看一眼废铁，

也能琢磨出点门道。她赶紧应了声：“去！这就来！”三轮车轱辘碾过柏油路的声音，

混着路边小贩的吆喝，王春娇却没心思听。

脑子里全是三天前在润丰厂的场景——那天她正趴在压铸机上拧螺丝，

张曼丽带着两个保安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离职申请表，指甲涂得鲜红，

戳在表格上：“师傅，签字吧。厂里现在要年轻化，你这年纪，该退休了。

”王春娇手里的扳手顿了顿，机油蹭在满是老茧的手上：“曼丽，

这台机器的液压系统还没调好，现在停工会出问题的。你听师傅的，让我把它修完，

不然厂里至少损失几千万。”她是看着张曼丽长大的。张曼丽刚进厂里时还是个毛丫头，

连扳手都拿不稳，是王春娇手把手教她认零件、调参数，把自己几十年的维修笔记都给了她。

谁知道这丫头刚当上技术主管，第一件事就是逼自己师傅走。张曼丽冷笑一声，

伸手夺过王春娇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扔在地上：“师傅？您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机器是美国最新款的，您那套修老机床的法子早过时了。再说了，厂里有我呢，

用不上您老人家了。”旁边的保安也跟着帮腔：“王师傅，识相点，别让我们难做。

”王春娇捡起扳手，指了指机器的压力表：“曼丽，你看这压力曲线，明显是升降参数不对，

再这么开，泵体肯定会爆。你听师傅一句劝……”“够了！”张曼丽打断她，

把离职表往她面前一推，“签不签？不签我就让保安把你架出去！

”王春娇看着张曼丽眼里的陌生，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这辈子没求过人，

唯独对这徒弟掏心掏肺，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她颤抖着拿起笔，

在表格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字写得歪歪扭扭，比当年刚进工厂时还难看。走的时候，

她把那本泛黄的维修笔记放在张曼丽桌上：“这里面记着所有压铸机的突发故障处理方法，

你拿着，万一……”话还没说完，张曼丽就把笔记扫到地上，笔记本摔开，

里面的纸页散了一地。“谁要你这破东西！”张曼丽踩着纸页走过去，

“您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走吧，别在这儿碍眼。”王春娇蹲下去捡笔记，手指被纸页边缘划破，

血珠滴在笔记上，晕开一小片红。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笔记收好，

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待了三十年的车间——那里有她修过的上百台机床，

有她带过的十几个徒弟，还有她最好的青春。“大妈，到了！

”三轮车夫的声音把王春娇拉回现实。她抬头一看，恒星集团的厂房就在眼前，

蓝色的厂房外墙气派得很，门口停着好几辆黑色轿车，看样子是有大人物在。

她把三轮车停在门口，跟保安说了声，就跟着一个工人往车间走。刚进车间门，

就听见一阵争吵声，声音尖细，是个女人的声音——王春娇皱了皱眉，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走近了一看，不是张曼丽是谁？

她正指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嚷嚷：“吉姆先生，我们厂的机器都停三天了，

你们到底能不能修？再修不好，我们就要违约了！”那老外叫吉姆，穿着一身灰色西装，

领带打得笔直，却一脸不耐烦：“张主管，我已经说过了，这是美国最新的第六代压铸机，

技术复杂得很，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调试好。你们华夏的工人技术不行，还催得这么急，

简直是外行指导内行。”张曼丽急得脸都红了：“可我们等不了半个月！要是订单完不成，

我们厂就完了！吉姆先生，您就不能快一点吗？钱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加钱！

”“加钱也没用。”吉姆摊了摊手，语气傲慢，“技术不是用钱能买的。

你们要是早听我的，让我们的团队全权负责，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王春娇站在旁边，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压铸机上。那机器确实是美国第六代的，银白色的机身，

比她之前修过的第五代大了一圈，控制面板上全是英文按钮。

但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机器的液压管连接角度不对，压力表的指针虽然在正常范围，

但跳动频率太快，明显是参数设置有偏差。她忍不住开口：“你把升降参数调到1.2，

液压压力稳定在8兆帕，试试。”这话一出口，车间里瞬间安静了。张曼丽回头一看，

见是王春娇，眼睛都瞪圆了：“王春娇？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收破烂的吗？

跑到这儿来装什么专家！”吉姆也上下打量着王春娇，见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

手上还沾着机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位女士，你懂压铸机吗？这是美国最先进的技术，

不是你们修老机床的能懂的。”王春娇没理他们，走到机器旁边，

指了指控制面板：“你看这个参数，现在是1.5，太高了，导致液压泵负荷过大，

所以机器才会频繁停机。还有这个温度传感器，位置偏了两厘米，测量的数据不准，

自然调不好。”吉姆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收破烂的老太太居然能看出问题。

但他不愿意承认，梗着脖子说：“你胡说八道！我们的团队都是美国顶尖的专家，

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你就是在造谣！”“是不是造谣，试试就知道了。

”王春娇看着张曼丽，“曼丽，你按我说的调，要是不行，我立马走。”张曼丽犹豫了。

她知道王春娇修老机床有一套，但这是美国最新款的，王春娇真的会修吗？

可现在吉姆这边也没进展，要是再拖下去，厂里真的要倒闭了。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是恒星集团的董事长**。

他刚在办公室就听见车间里的争吵，赶紧过来看看。一见到王春娇，

他愣了一下：“这位是……”旁边的工人赶紧介绍：“李总，这是来收废铁的王大妈。

”**却没在意“收废铁”这三个字，

他盯着王春娇的手——那双手虽然满是老茧，指关节还有旧伤，但动作沉稳，

一看就是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的人。他赶紧问：“王大妈，您真的能修好这机器？

”王春娇点了点头：“试试吧。要是调不好，我分文不取。”“好！”**一拍大腿，

“那就麻烦您了！吉姆先生，您看……”吉姆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居然相信一个收破烂的老太太，而不相信自己这个美国专家。

他咬牙说：“好，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把这机器修好。要是修坏了，这台机器价值上千万，

你们可别找我负责！”张曼丽也跟着帮腔：“就是！王春娇，你可别逞能！这机器要是坏了，

你赔得起吗？”王春娇没跟他们废话，走到控制面板前，手指在按钮上快速操作。

她虽然看不懂英文，但每个按钮的位置、功能，她看一眼就知道——几十年的维修经验，

让她对机器的构造了如指掌，不管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原理都是相通的。

她先把升降参数调到1.2，又调整了液压压力，接着伸手拧下温度传感器，

重新固定在正确的位置。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看得旁边的工人都看呆了。

吉姆站在旁边，一开始还抱着胳膊冷笑，可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白。

他发现王春娇调整的每个参数，

都正好是他们团队之前忽略的地方——他们总觉得美国技术最先进，

不屑于关注这些“小细节”，没想到偏偏是这些细节出了问题。“好了，开机试试。

”王春娇退到一边，对工人说。工人赶紧按下启动按钮。机器“嗡”的一声响，

不再像之前那样断断续续，压力表的指针稳定在8兆帕，温度也正常了。

车间里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机器运转——一分钟，两分钟，

三分钟……机器运转得越来越顺畅，没有一点问题！“成了！真的成了！

”**激动得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王春娇的手，“王大妈，您真是太厉害了！

美国专家折腾了半个月都没修好，您几分钟就搞定了！”旁边的工人也跟着欢呼起来，

之前他们都快被吉姆的傲慢逼疯了，现在终于出了口气。张曼丽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看着运转正常的机器，又看了看王春娇，

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自己逼王春娇离职时的嚣张，

想起自己把维修笔记扔在地上的样子，想起王春娇反复提醒她参数不对的场景，

突然觉得脸上**辣的疼。吉姆的脸更是难看，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华夏老太太打脸，

而且打得这么狠。他梗着脖子，还想狡辩：“这……这只是运气好！

说不定还有别的问题没发现！”王春娇看着他，语气平静：“吉姆先生，我修了三十年机床，

从来不是靠运气。你们美国的技术是先进，但技术不是用来傲慢的。

要是你们肯静下心来看看机器，而不是整天想着‘华夏人不懂技术’，

也不会折腾半个月都没结果。”这话让吉姆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春娇说的是实话，他们团队就是因为太傲慢，

才忽略了那些关键的细节。**拍了拍王春娇的肩膀，语气诚恳：“王大妈，

您真是我们恒星集团的救星！我想请您担任我们厂的技术总管，工资您开，只要您肯来！

”这话一出，车间里的人都惊呆了。技术总管？那可是高管职位，

居然要请一个收破烂的老太太来当？张曼丽更是瞪大了眼睛，

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上技术总管，可王春娇居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邀请。

她心里又嫉妒又后悔，要是当初她没逼王春娇离职，要是她听了王春娇的劝告，

现在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王春娇却摇了摇头：“李总，谢谢您的好意。我年纪大了，

不想当什么总管，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过要是你们厂里的机器出了问题，

我倒是可以过来看看。”**知道王春娇性子倔，也不勉强：“那好！王大妈，

以后我们厂的机器就全靠您了！您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就在这时，

润丰压铸厂的厂长赵伟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一见到张曼丽就喊：“曼丽！不好了！

厂里的压铸机爆了！损失了好几百万！你赶紧回去看看！”赵伟这话像道惊雷，

劈得张曼丽浑身一哆嗦。她刚才还在恒星厂的车间里嘴硬，这会儿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抓着衣角的手指泛白：“爆……爆了？怎么会爆？

我走的时候明明……”“你走的时候怎么了？”赵伟急得直跺脚，

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你不是说机器调试好了吗？昨天刚开了两小时，

液压泵直接炸了！车间里到处是机油，连隔壁的模具都被崩坏了，损失最少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