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模考我考了全校第一，妈妈说给我买了水果作为奖励。

我以为自己的懂事和努力终于被看见。可放学回家后，却看见弟弟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笑容僵硬在脸上，可妈妈一眼都没看我，笑着将剥了壳的荔枝塞进弟弟嘴里。

“这可是早上刚摘，下午就用干冰保鲜空运过来的妃子笑，一斤都要五十块，铭铭要是想吃，

妈明天再给你买。”她笑着将最后一颗荔枝喂给弟弟，全然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我颤抖着问起，她才不耐烦地从最底层翻出一袋皱巴巴的橘子扔给我。“喏，酸甜口的，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了吗？”看着上面贴着非卖品的标签，我才知道这是超市为了促销，

买满高价水果才送的赠品。过季的橘子皱巴巴的，有几颗已经明显被压坏。

情绪在看见那堆荔枝壳彻底崩溃。我猛地将袋子扔在地上，橘子滚了一地。“妈，

这种买一赠一的亲情，我不要了。”1“你又犯什么病？砸到铭铭怎么办？

”“你个死丫头片子真难伺候，给你买了你还不乐意！不喜欢吃不知道早点说，

白白糟践我的钱！”看着橘子落地时妈妈下意识护在弟弟身前的动作，喉咙一阵发紧，

难以呼吸。“妈，前两天我说想吃荔枝，你连价格没看就说太贵了买来不划算，

可你今天却给江子铭买了一箱。”“买就算了，三斤的荔枝全让他吃完了，

连一个都没给我留！”妈妈脸色不自然，语气都有些含糊。“是吗？可能我忘了。

你想吃提前说，我能不给你留吗？真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吃的，味道也就那样。

”“再说，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吃酸口的吗？亏我还专门给你挑的橘子，真是个小白眼狼，

浪费我一片好心！”妈妈越说越气，动作粗鲁地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对我横眉竖目话里话外的嘲讽，转眼却轻声催促弟弟去屋子里写作业。泪水瞬间涌出。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妈妈干活回来买了两个橘子。大的那个给了弟弟，小的那个给了我。

那橘子虽然小，但看起来很甜，我很想吃。可是剥好皮后，我看见了妈妈干的起皮的嘴唇。

才故意说我不喜欢吃甜的，喜欢吃酸的。可最后，那个小橘子，还是全数进了弟弟的肚子。

仔细想来，从小就是这样。弟弟永远每天喝着一杯新鲜的牛奶，

而我只能喝弟弟剩下的临期的。弟弟的鞋子永远是不下四位数的名牌球鞋，

而我将一双九块九网购的帆布鞋穿到露出脚趾。就连家里的鸡蛋，也永远都是弟弟吃大的，

我吃小的。我从小被教导要懂事，要努力，爸妈才爱你。可是弟弟不用懂事，

哪怕闯祸妈妈都会笑着说男孩子调皮很正常。

胸中像那颗被妈妈踩碎的没熟透的青橘子一样酸胀。汁水溅在嘴唇上。妈妈，

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最讨厌吃酸的。“妈，你不觉得你偏心么？

”“给江子铭买五十块钱一斤的荔枝，给我就只有一块钱一斤的橘子。

”“可明明考第一的是我，江子铭的成绩从来没及格过！”我崩溃大吼。

妈妈毫不犹豫地冲上来甩了我一巴掌。“你是姐姐！让着弟弟怎么了？”“不过是一箱荔枝！

就非得这么计较？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心思越来越歪！就见不得我对你弟弟好！

”妈妈的唾沫喷了我一脸，弟弟躲在她身后冲我扮鬼脸。这一巴掌，彻底将我打醒了。

看着眼前这对母子，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原来有些偏爱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像荔枝永远比橘子金贵。江子铭永远比我重要。“妈，这买一赠一的亲情，我不要了。

”2那天我放下狠话，高考完后就从家里搬出去，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妈妈气得要用扫帚抽我，是爸爸拦住了她，告诉她我快要高考，别打扰我的心态。

虽然妈妈不再当面骂我，但是在街坊邻居那里没少数落我的不懂事。

每天放学回家街坊邻居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异样和打量。我只能尽力装作不在意。

爸爸下班回家后安慰我，让我放平心态，好好复习。还给我买了一袋荔枝。

虽然是水果店打折促销的，没有妈妈给弟弟买的饱满新鲜。可依旧很甜。在这个家里，

在沉默的爸爸身上，我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

我已经没了胡思乱想的时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复习上。

对于其他科目我都没有太大的担忧。只有数学一直是我的短板。

之前还因为爸爸受伤住院我去照顾，请假少上了几节课，结果那单元的知识一直没有吃透，

成了我的拖分项目。所以在学校推出优等生冲刺班时，从未想过花钱补课的我动摇了。

回家路上，我算了又算。每天晚上两小时，各科老师专门加班解答问题。十五天五百块钱，

折合下来一天才三十三块钱。还没有弟弟一天的零花钱多。如果报名参加，

我复习的效率会高很多。已经很划算了。可尽管做足了思想准备，

但话到嘴边好几次又都咽了回去。紧张的手心冒汗，努力说服自己。

这点钱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了。况且我也是为了学习，没有乱花钱。晚饭吃完，

我终于鼓足勇气，将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的话冲口而出。一秒，

两秒……爸爸沉默了足足七十三秒。我就仿佛被凌迟了这么久，浑身被羞耻感包裹。

他终于放下筷子，皱着眉看我。可我却瞬间后悔了。“小余，不是爸不给你钱，你基础好，

平时做题也扎实，这冲刺营……其实没必要，真的，在家多刷几套卷子，效果一样。

”“可是已经很实惠了，只是一次而已，有老师帮助我梳理我会轻松很多，爸，快高考了，

我的压力真的很大……”爸爸沉沉叹了口气，还是耐着性子：“最近家里紧张，

爸连烟都快戒了，你懂事点好吗？”“爸也从来没逼着你考高分，

学习的事你不要自己给自己压力，考多考少尽力就好。”“爸也是看你心疼，

有那时间多睡会儿，你的弦绷得太紧了。”明明不想哭，泪水却不受控制地砸下。

从小到大要钱都是这样。明明都是为了学习，可他却总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明明已经很懂事，

可在他们眼里还是不够！心中的委屈达到了巅峰。弟弟路过听见，

嬉皮笑脸：“姐又乱花钱啊？”攥紧拳头，我还没反驳，爸爸先一步将他骂走。

再次语重心长，拍了拍我的肩。“听爸的，别报了，钱要花在刀刃上。”无法再反驳，

哭着跑回房间。肿了眼睛还拼命地刷着题。因为，我真的没有一丝退路了。最后一套题做完，

我收拾好书包，轻手轻脚准备上个厕所休息。路过爸妈卧室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那老师我托人问了，名校毕业确实厉害，一对一，一节课三百，一个月的话打完折是八千，

这个暑假保准能把子铭的成绩提上去。”爸爸依旧沉默，但再开口没有半点为难。

“这个月底发了工钱我就给你转过去。”耳边轰的一声，嗡嗡作响，视线模糊。

“听说那丫头片子今晚问你要补课的钱？”“嗯，我没给。快高考了都定型了，

补也没用……子铭不一样，是咱家的根，砸多少钱都值。”“就是，这死丫头太不懂事了。

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家里的钱。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

”“不知道体谅家里，就想着翅膀硬了往外飞，没良心的白眼狼，我才不会多花一分钱，

给别人家养女儿！”“行了，少说几句，快点睡觉。”卧室灯熄灭。我心中最后一丝光，

也跟着灭了。3我再也不提钱和补习班的事，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最终在高考前，

将那个难啃的骨头啃了下来。像个机器一样很平静的考完。

直到最后一门出考场后看见喜极而泣的学生和家长，我的眼眶才热了起来。

不只是为了庆祝痛苦生活的结束。还是对新的生活的期许。或许二者都有。考完后，

身边不少同学都计划着染发美甲旅游，再不济也是换个新手机。妈妈什么都没有表示，

爸爸也经常抱怨最近挣不到钱。我不再期待他们会给我什么。

休息了一星期后就去找了暑假工。烈日炎炎下我顶着一脑门汗发传单时。

弟弟上午在三百块钱一节的私教课上打盹，下午在电竞房噼里啪啦敲着机械键盘打游戏。

妈妈还时不时贴心地投喂各种水果和奶茶。看着她朋友圈晒得那些。我心酸，

但这些年也酸得习惯了。而且，如今我已经有新的盼头了。终于到了查分当天。

六百二十分让我将压抑了半月的泪水倾泻而出。虽然没有最后一次模考发挥的好，

但也是全校第三。我很开心，在老师的建议下，报了北京的985。这下，

就算爸妈给弟弟的偏爱多么炫耀夺目。我都没有任何心酸和羡慕了。

因为如今我已经完全可以靠自己了。我的新人生，马上就要开始了。为了去北京上学，

我又拼了命的赚钱。发传单，摇奶茶，给小学生一对一辅导作业……我将时间塞得满满当当，

每天只能睡六个小时。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甚至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可是身边的人都陆续收到了录取短信，我的手机却迟迟没有动静。我充了三次话费，

看了十几遍垃圾箱。都没有。所有人都安慰我录取时间还没结束，或许只是慢了点而已。

可我却一直都很焦灼。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我口干舌燥地登录了网站检查。

却在看见志愿那栏的时候晴天霹雳。手机砸在地上，我慌张地捡起。退出，重新登录，

刷新……反复操作了四遍，可屏幕上的字一点没变。三伏天，我却恍若置身冰窟，

浑身血液都冻结住了。爸爸回来后问我怎么了。我脸色惨白，颤抖着开口：“爸，

我报的人大，怎么变成家门口的专科了？”4爸爸脸上的心虚让我腾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哦，我们给你改了。”妈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彻底绝望。嗓子像卡了什么东西，

说话都艰难。“为，为什么？”声音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沙哑。“为什么！！！

”我忍不住崩溃大吼着质问。妈妈愣了一下，生起气来。“你这是在怪我吗？”红着眼看她，

眼底的恨意不加掩饰地喷涌而出。妈妈瞪圆眼睛，咬着牙指着我的鼻子。“江余！

真以为你自己读几个书就出息了？翅膀硬了竟然还想跑到北京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从小你就计较善妒，北京开销那么大，

你就是想故意掏空家里的钱！”“想让我们供你去大城市上学，我告诉你，没门儿！

江家的钱都是留给你弟弟江子铭的，你少打主意！”我从未想过，妈妈竟然是这么想我的。

“我没想要你们的钱，没看见我一直在打工吗？”“你们不想给我花钱可以直说，

学费我可以助学贷款毕业后自己还，生活费我也**赚，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改我的志愿？！”“你们知不知道这事关我的前途，

我为了这一刻努力了多少个日夜？！”见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不忍地叹气安慰。

“女儿，我们也是不忍心看你受苦。北京那么远，爸妈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

”“在咱们家门口上大学多方便啊，十来分钟就能回趟家，有什么事家里也能照应你。

”他抬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似乎是想通过这个动作平复我激动的情绪。

语气也更加缓和了些。“小余，爸知道你考了高分不甘心就上个专科，但有句老话说得好，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你可别瞧不起专科，我们这一辈好几个有出息的也都是专科出身！

”“而且这个学校也没你想的那么差，我跟你妈去看了，

学校环境比你报的那人大好一百倍呢！而且老师还说，你上学不仅四年学费全免，

还给咱们家发十万块钱的奖学金呢！”说到钱，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爸爸还激动地拍了下大腿。

我猛地甩开他还搭在我背上的手，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委屈剧烈颤抖。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为我好？

”“我从小被丢在老家当留守儿童你们不说，为了省事把我送到寄宿学校你们不提，

高中顶着压力苦了三年没见你们关心过几句。”“现在我终于能有自己的人生了，

你们跳出来说为了我好？你们早干嘛去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觉得很可笑吗？

”狠狠擦了把眼泪，死死地瞪着他们。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们的指尖都在颤抖。“我看，

你们就是为了那十万块钱！”“就是为了江子铭！”“可惜，你们砸多少钱都没用，

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提起他们的宝贝儿子。爸爸脸色骤变，额头青筋暴起，

扬手就朝我的脸扇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妈妈理直气壮双手叉腰，

唾沫星子随着尖利的声音溅出来。“你个死丫头片子，怎么说你弟弟呢！

”“他可是我们江家唯一的根，我们养你十八年，让你帮衬帮衬他怎么了？！

”我捂着脸的手慢慢滑落，泪眼朦胧地扯出一个苦笑。在他们眼里。

我生下来就应该托举弟弟。我的前途为了十万块钱可以牺牲。对他们的最后一丝亲情，

也随着心中的弦彻底崩断。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们做梦！”5离开家后，

我更加疯狂的工作赚钱。爸妈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都没接。直到大学快开学，

我在摇奶茶时，竟看见爷爷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来了。看见他步履蹒跚的身影，瞬间泪流不止。

我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家里最疼我的就是他了。在他面前，我第一次袒露心声。“爷爷，

我要复读，就算打工我也要复读！”爷爷沉默了很久，枯瘦的手拂过我的头发。“小余儿啊，

听你爸妈的吧。”刚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冷水狠狠浇灭。我空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