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总算驱散了广州连日的阴雨。李悦提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河虾，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昨天在茶餐厅和老姐妹们聊完，她心里的郁结散了大半，决定今天就按说好的，试试“不催婚”的沟通方式——儿子今天休息，要回家吃饭。

打开家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儿子陈阳坐在沙发上，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连她进门都没察觉。

李悦放轻脚步走进厨房，把河虾放进水盆里，水声哗啦啦的，才让陈阳抬起头。

“妈，你回来了。”陈阳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视线又落回屏幕上，“我下午还要改方案，吃饭可能得早点。”

换作以前，李悦早就忍不住念叨“工作再忙也得找对象”，可今天她咽了咽话，只笑着应：“知道了，你先忙，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白灼河虾，再炒个菜心，很快就好。”

厨房里，李悦一边处理河虾，一边竖着耳朵听客厅的动静。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偶尔传来陈阳和同事的语音通话，全是项目相关的内容。她想起昨天王秀芬说的“多听孩子说难处”，深吸一口气，端着洗好的水果走出去。

“歇会儿吧，吃点草莓，刚买的，新鲜。”李悦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在陈阳旁边坐下，没提结婚的事，反而问，“最近项目是不是特别忙？看你天天加班到那么晚。”

陈阳敲键盘的手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嗯，客户催得紧，方案改了好几版都不满意，压力挺大的。”

“那可得注意身体，”李悦拿起一颗草莓递给他，“我昨天去茶餐厅，听邻桌说现在互联网公司裁员厉害，你们公司没事吧？”

“还好，我们部门暂时没动静，但也不敢松懈。”陈阳接过草莓，咬了一口，语气松了些，“上次跟你说的房贷，这个月开始又涨了点利率，每个月要多还一千多，感觉钱总不够用。”

李悦心里揪了一下，以前她总觉得儿子工资高，没太在意这些，现在听他这么说，才知道他压力这么大。“要是钱不够用，跟妈说，妈这儿还有点积蓄。”

“不用，妈，我自己能应付。”陈阳摆摆手，“就是觉得挺累的，有时候加班到半夜，回家连口热饭都没有，也没人说话，就觉得结婚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万一找个合不来的，还得吵架，更累。”

这话像根刺，轻轻扎在李悦心上，但她没像以前那样反驳，只是轻声说：“妈以前总催你，是怕你以后孤单，没考虑到你的难处。其实你怎么选，妈都支持你，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陈阳愣住了，抬头看着李悦，眼神里满是惊讶。近几年，妈妈总是围着“结婚”“找对象”说个不停，这还是第一次说“支持他的选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妈，谢谢你。”

李悦看着儿子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笨拙的第一步，好像走对了。

2

张立春的动作比李悦还快。周日一大早，她就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五花肉，回到家就开始忙活。厨房里飘着浓郁的肉香，她一边翻炒着回锅肉，一边时不时看一眼门口——儿子张伟说今天会回家，可现在都快中午了，还没动静。

“死小子，不会又放我鸽子吧？”张立春嘴里念叨着，心里却有些慌。

上次和儿子吵架后，两人已经快一个月没好好说话了，这次主动让他回家吃饭，她其实没底。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张立春赶紧关掉火，擦了擦手，快步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张伟，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脸上带着些不自然的笑容。

“妈，我来了。”

“进来吧，饭马上就好。”张立春侧身让他进来，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却还是没好意思笑出来，“把水果放桌上就行，洗手准备吃饭。”

饭桌上，回锅肉冒着热气，还有张伟爱吃的麻婆豆腐、凉拌黄瓜。

张立春给张伟夹了一大块回锅肉：“尝尝，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妈特意给你做的。”

张伟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眼眶突然有点热。“好吃，妈，还是你做的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张立春也夹了一块，却没怎么嚼，心里想着怎么跟儿子开口。

“妈，上次的事，对不起。”张伟突然开口，放下筷子，“我不该跟你和爸吵架，也不该搬去公司宿舍。”

张立春愣了一下，没想到儿子会先道歉。她赶紧摆手：“别说对不起，妈也有不对，不该总逼你找对象，没考虑到你工作忙，压力大。”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找，”张伟叹了口气，“就是觉得挺难的。上次你介绍的那个姑娘，我挺喜欢的，可我总加班，约了她三次，两次都临时被喊去公司，最后她跟我说‘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也挺难受的。”

张立春心里一紧，她以前只知道儿子加班，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那你怎么不跟妈说？妈还以为你不喜欢人家姑娘呢。”

“跟你说了你又要着急，”张伟苦笑了一下，“而且现在房价这么高，我怕就算找了对象，也给不了她好的生活，到时候还是会吵架，像你和我爸以前一样。”

张立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厉害。她一直以为儿子不理解她的苦心，却没想到，儿子其实一直记着她和他爸吵架的样子。

“儿子，对不起，妈和你爸以前总吵架，让你受委屈了。其实婚姻不是只有吵架，也有好的时候，只是妈没做好。”

她握住张伟的手，语气很认真：“以后你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妈不催你，也不逼你，你慢慢来。要是有难处，跟妈说，妈帮你一起想办法。”

张伟看着妈妈眼里的真诚，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回锅肉：“妈，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常回家看你的。”

张立春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终于忍不住扬了起来。她知道，她和儿子之间的冰，终于开始融化了。

3

王秀芬的动作最细致。她从柜子里翻出珍藏的腊肠，那是她去年冬天亲手做的，用的是最好的五花肉，晒了足足半个月，香味浓郁。她把腊肠切成小段，装在保鲜盒里，又放了些儿子爱吃的花生糖，仔细打包好，准备寄给在深圳的女儿林晓。

“晓啊，妈给你寄了腊肠，还有你爱吃的花生糖，记得收快递。”王秀芬拨通了女儿的电话，语气里满是牵挂。

“妈，你又给我寄东西，我这儿什么都有。”电话里传来林晓的声音，带着些疲惫。

“你那的腊肠哪有妈做的正宗？”王秀芬笑着说，“最近工作忙不忙？别总加班到凌晨，对身体不好。”

“还行，最近项目快结束了，能早点下班了。”林晓的声音软了些，“妈，上次跟你说的怕结婚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难过的。”

王秀芬心里一暖，女儿终于愿意跟她聊这件事了。“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妈知道你压力大，深圳房价高，工作又忙，你有顾虑是应该的。其实妈当年离婚，也是没办法，不是所有婚姻都会那样。”

“我知道，妈，”林晓叹了口气，“就是看到身边同事结婚后，天天为了房贷、孩子吵架，觉得挺害怕的。而且我现在一个人，虽然累，但也挺自由的。”

“妈支持你，”王秀芬轻声说，“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不想结婚也没关系，妈永远是你的后盾。要是觉得累了，就回广州来，妈给你做你爱吃的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林晓带着哭腔的声音：“妈，谢谢你。我知道了，有空我会回广州看你的。”

挂了电话，王秀芬看着手里的保鲜盒，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而另一边，陈晓芸也在做着尝试。

陈晓芸的女儿林薇周末要去逛北京路，陈晓芸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去。母女俩走在热闹的街头，路边的小吃摊飘着香气，来往的行人说说笑笑，气氛很轻松。

“薇薇，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挺适合你的。”陈晓芸指着一家服装店的橱窗，笑着说。

“还行吧。”林薇漫不经心地应着，眼神却有些闪躲。

自从爸爸出事后，她和妈妈的关系就变得有些疏远，很少像这样一起逛街。

陈晓芸察觉到女儿的不自在，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林薇：“薇薇，妈有话想跟你说。以前妈总想着让你早点结婚，有个依靠，却没考虑到你的想法，也没跟你好好说过我和你爸的事。”

林薇愣住了，抬头看着妈妈。

“其实我和你爸的婚姻，一开始也很幸福，只是后来你爸变了，才走到离婚这一步。”陈晓芸的声音很轻，却很坦诚，“我知道你因为我们的事，对婚姻有顾虑，妈不怪你。以后你想怎么样，都由你自己决定，妈不会再逼你了。”

她从包里拿出墨镜，以前她总戴着墨镜遮遮掩掩，现在却坦然地拿在手里：“妈以前总怕别人说闲话，不敢面对，现在想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以后我们母女俩，一起好好过，好不好？”

林薇看着妈妈眼里的真诚，突然觉得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她点了点头，伸手挽住陈晓芸的胳膊：“妈，谢谢你。我们一起好好过。”

陈晓芸看着女儿的笑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阳光洒在母女俩身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她们的改变，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微光里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