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CBD写字楼的灯光像打翻的星子，在玻璃幕墙上碎成一片流光。

周芯冉对着电脑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指尖在键盘上悬了悬，

余光瞥见右下角弹出的微信消息——来自“顾二少”：【楼下星巴克，冰美式加浓，等你】。

她扯了扯嘴角，把刚编辑好的“加班勿等”删了，回了个“滚”的表情包，

却麻利地关了电脑。椅背上搭着的米白色西装外套被她随手拎起，

袖口处还别着上周顾蔚送的银色袖口，说是“看你总丢三落四，这个带磁石，不容易掉”。

电梯里遇见同部门的实习生小林，小姑娘抱着一摞文件，

眼尖地看见她手机屏保——是张有些模糊的少年合影，

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勾着肩站在老槐树下，男生笑得张扬，女生比着鬼脸。“周姐，

这是你发小啊？看着真亲。”“嗯，发小，铁哥们。”周芯冉收起手机，

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张照片存了十二年，

从翻盖手机到智能机，换了五代设备，始终牢牢占着屏保位。照片背面藏着的秘密，

是十七岁生日那天，顾蔚趁她吹蜡烛时偷偷在背面写的“笨蛋，生日快乐”，

字迹被岁月磨得浅了，却刻在她心里。楼下星巴克的露天座位，

顾蔚正百无聊赖地转着咖啡杯。他穿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浅的疤——那是十五岁那年替她抢回被抢走的自行车时，被车链划的。

当时她抱着他流血的胳膊哭得直抽噎，他还笑着说“这点小伤，

跟奥特曼打怪兽的疤比起来算什么”。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迟到七分二十秒，

罚款今晚夜宵你请。”“顾蔚，你属闹钟的？”周芯冉把包甩给他，

毫不客气地抢过冰美式猛灌一口，“对了，下周六我表妹结婚，我妈让你陪我去。”“不去。

”顾蔚皱眉，指尖在杯沿划出一圈水痕，“上次你堂哥婚礼，你把我当挡箭牌推给三个媒婆，

害我逃了半条街，皮鞋都跑掉一只。”“这次不一样，我妈说……”周芯冉故意拖长音，

看着他瞬间绷紧的侧脸，突然笑出声，“说让你顺便看看伴娘，有个留洋回来的博士，

跟你挺配。”顾蔚猛地抬头，眼里的烦躁没藏住，却很快被玩笑盖过去：“周芯冉，

你这是急着给我找下家，好继承我的游戏账号？”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指尖触到她耳尖时，却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那点温热的触感，

让他指尖发麻，像触到了带电的导线。周芯冉偏头躲开，心里却像被羽毛扫过，有点痒，

又有点酸。她太清楚这“哥们”的套路——用玩笑掩盖真心，用打闹逃避认真，就像她自己，

明明每次看到他和别的女生说话都会暗自较劲，

却总要装作“兄弟妻不可欺但你随便”的大度模样。

上周在商场撞见他陪客户家的女儿买奶茶，她转身就去买了三支冰淇淋，吃得胃疼，

却在他打电话来时说“没事，就是突然想吃”。夜色漫上来时，顾蔚开车送她回家。

车里放着周芯冉喜欢的乐队老歌，他跟着旋律轻轻哼，方向盘在手里转得平稳。

经过一个没有路灯的拐角，他下意识地放慢车速，远光灯稳稳地照在前方的小路上，

亮得像铺了层碎银。这个习惯，从他们十七岁第一次偷偷骑摩托车夜游就有了。那时她怕黑，

他就一直开着车灯送她到巷口，直到看见她家窗户亮起灯才走。

有次她故意关了灯站在窗边看，发现他会等到巷口的流浪猫钻进垃圾桶，

才慢悠悠地发动车子。“谢了。”周芯冉解开安全带，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顿，

“下周六……真的不来？”顾蔚望着她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想说“只要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话到嘴边却成了：“看心情。

”他从副驾储物格里翻出个小盒子，“给你的，上次你说钢笔丢了。”是支银色钢笔，

笔帽上刻着细小的“Z”字——她名字的首字母。周芯冉捏着盒子，

指尖有些发烫：“又乱花钱。”“不贵，”他别过脸，耳尖微红，“客户送的，我用不上。

”车门关上的瞬间，周芯冉靠在门框上，听见车里的音乐还在继续。她知道，

顾蔚会等到她开灯才走，就像过去十二年的每一天一样。这份默契，是他们伪装的铠甲，

也是不敢卸下的枷锁。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演唱会门票，是他念叨了半年的乐队巡演，

本来想当作惊喜，此刻却被攥得发皱。好友聚餐定在老城区的私房菜馆，包厢里烟雾缭绕，

啤酒瓶碰得叮当作响。周芯冉刚坐下，顾蔚就把她面前的茶杯倒满温水，

又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双筷子，用热水烫了三遍才递过去——她有轻微的洁癖，

这是只有他记得的细节。去年公司团建吃火锅，服务员刚把筷子摆上桌，

他就不动声色地全拿去烫了一遍，被同事笑“周芯冉的专属消毒员”。“哟，

顾二少又开始伺候周大**了？”朋友赵鹏怪叫一声，夹了块红烧肉往周芯冉碗里送，“来，

尝尝这个，比某人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多了。”筷子还没到碗边，就被顾蔚半路截胡，

他把肉丢进自己碗里，慢悠悠地说：“她不吃肥肉，忘了？”说着夹起一块去了皮的排骨，

细心剔掉骨头，才放进周芯冉碗里。那根细小的脆骨，他用牙齿啃得干干净净，

才把肉递过去，动作自然得像呼吸。这动作太自然，自然得让满桌人都笑起来，

起哄声此起彼伏。“我说顾蔚，你对我们芯冉也太上心了吧？上次她随口说想吃城南的糖糕，

你第二天就开车绕了二十公里买回来，这哪是哥们，分明是舔狗啊！”“就是就是，

你看他给芯冉夹菜，鱼刺都挑得干干净净，我们呢？他连盐罐都懒得递！”顾蔚笑着摆手，

拿起酒瓶给众人倒酒：“你们懂什么，她那筷子功，夹块豆腐都能碎成渣，我不照顾点，

她早饿死了。”他给周芯冉倒了杯果汁，瓶盖拧得恰到好处，既不紧到打不开，

又不会漏出来——这是她教他的，说“女生力气小，你这样最贴心”，

当时他还嘴硬说“就你事多”。周芯冉配合地翻了个白眼，

在桌下抬脚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下，却在低头扒饭时，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泡得软软的，那些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情愫，借着朋友的起哄，悄悄冒了头。

她想起上周在公司楼下，看见顾蔚等她时，手里拿着把伞。那天天气预报明明是晴天，

他却说“看云像要下雨”。结果下班真的下起瓢泼大雨，他把伞几乎全倾向她这边，

自己半边肩膀湿得透透的，还嘴硬说“男人淋点雨没事”。回到家她给他发消息让他喝姜汤，

他回了张**，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配文“哥身体好得很”，

却在深夜发朋友圈说“感冒了，求安慰”，又在她点赞后火速删掉。这些细碎的好，

像春天的雨，无声无息，却早已浸透了她的整个世界。酒过三巡，

赵鹏开始聊起高中往事：“还记得不，高三那年芯冉发烧，顾蔚背着她跑了三站地去医院，

医生说再晚点就烧糊涂了。当时顾蔚那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女朋友呢。

”“那是她太重，我怕抬着担架累着护士姐姐。”顾蔚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

眼神却飘向周芯冉。那天她烧得迷迷糊糊，攥着他的衣角说“顾蔚，

我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他一边跑一边说“没事，我养你”，后来她好了，

他却说是醉话。周芯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拿起果汁杯猛喝一口，

掩饰住眼里的热意。聚餐结束时快十一点，顾蔚照旧开车送她。车子刚拐进那条熟悉的小巷，

周芯冉就看见巷口停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是顾蔚的大哥顾深。“你哥怎么来了？

”她有点诧异。顾深是出了名的大忙人，除非家里有急事，否则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顾蔚没说话，停稳车降下车窗。顾深走过来，敲了敲车窗：“爸让你回家一趟，有个饭局，

对方家的女儿也在。”他的目光扫过副驾的周芯冉，带着几分审视，

“李叔叔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你们小时候见过的。”周芯冉心里咯噔一下，

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李家她知道，是跟顾家门当户对的家族，

上个月在商业酒会上见过李叔叔，当时他还笑着说“要让女儿跟顾二少多亲近亲近”。

“不去。”顾蔚的声音冷下来，手指在方向盘上攥出白痕，“要去你们去。”“顾蔚，

别任性。”顾深皱起眉，“爸妈也是为了你好，李家那姑娘……”“我说不去。

”顾蔚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转头看向周芯冉，“你先上去。”周芯冉没动，

她看着顾蔚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甜，瞬间被苦涩淹没。

她知道顾家长辈一直想让他联姻，也知道他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推脱，可这一次，

他大哥亲自来堵人，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上去了。”她推开车门，没回头。

脚步却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走到楼道口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回头望了一眼。车灯还亮着，照亮了巷口的一小片地方，顾蔚的车就停在那片光里，

像一座沉默的孤岛。她看见顾深弯腰在说什么，顾蔚猛地拍了下车门，声音隔着夜色传过来，

模糊不清，却带着十足的怒意。她知道，他又在等她开灯。可这一次，她站在黑暗里，

迟迟没有按动开关。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像她此刻忽明忽暗的心情。

周末回大院，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在地上筛出斑驳的光影。周芯冉刚进门，

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笑声，是顾蔚的妈妈王阿姨。“芯冉回来啦？快让阿姨看看，又瘦了！

”王阿姨拉着她的手，笑得满脸慈爱，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暖意，“你说你这孩子，

整天忙工作，也不按时吃饭，回头让顾蔚多给你做点好吃的。

他前阵子学了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昨天还跟我显摆说‘芯冉肯定爱吃’。”“阿姨，

他做的饭能吃吗？”周芯冉笑着应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坐在沙发上的顾蔚，

他正低头玩手机，手指却在屏幕上无意识地乱划，屏幕亮着的是她的朋友圈，

停留在三天前她发的加班照片上。“怎么不能吃？”顾蔚爸爸顾叔叔接过话茬，

放下手里的报纸，指了指餐桌，“上次家宴，他给你做的松鼠鳜鱼，那叫一个地道，

我们谁都没捞着尝一口，全让你一人吃了。”众人都笑起来，周芯冉的脸有点热，

她知道顾蔚为了学做这道菜，特意请了厨师教了半个月。有天晚上她起夜，

看见他房间灯还亮着，偷偷扒窗户一看，他正对着教学视频练习片鱼，手指被刀划了个口子，

也只是皱了皱眉，继续练。“说起来，”王阿姨话锋一转，拍着周芯冉的手，

眼神里带着期盼，“芯冉啊，你跟小蔚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阿姨就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