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不到八点，沈既的电话就打来了。

“下来。”

两个字，言简意赅。

我抱着糖糖，下了楼。

他的宾利，就停在楼下最显眼的位置。他自己，靠在车门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装，没戴眼镜。

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攻击性也更强。

他看到我怀里的糖糖，皱了皱眉。

“你带它干什么？”

“上班啊。”我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说，你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吗？那我的狗，当然也得跟着我。”

“姜初，公司不是你家开的。”

“但公司是你家开的啊，沈总。”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老板带头违反规定，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哦不，降狗才。”

他没说话，就那么盯着我。

我以为他要发火。

结果，他只是拉开车门，“上车。”

糖糖好像很喜欢他这辆车，一上去，就兴奋地在真皮座椅上，踩来踩去。

沈既从后视镜里看着，眼角抽了抽，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到了公司，我们俩，一人一狗，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电梯。

所有看到我们的人，表情都像是白天见了鬼。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只白色的小土狗，是被他们那个有重度洁癖的老板，亲自抱进办公室的时候。

我感觉，公司的八卦群，今天，要炸了。

进了办公室，沈既把糖糖放在他那张，据说能买我一辆甲壳虫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上。

“它要是敢在这上面，拉一滴尿。”他指着糖糖，对我，也是对他自己说，“我就把它，从这里，扔下去。”

糖糖好像听懂了，呜咽了一声，夹起了尾巴。

我把它抱起来，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沈总，您跟一只狗，置什么气。”

“我没跟它置气。”他坐回自己的老板椅，“我是在跟你置气。”

“我？”

“姜初，你是不是觉得，你拿捏住我了？”他看着我，眼神，又变回了那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

“我哪儿敢啊。”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咯噔一下。

“城西那个项目，你要是再用这种，耍小聪明的态度对待。”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后果，你知道的。”

我知道。

舔干净他倒掉的那杯咖啡。

“我明白。”我收起了嬉皮笑脸，“今天下午，我会去拜访第一家钉子户。资料上说，户主是个独居的老太太，姓李。”

“我跟你一起去。”

“您不用……”

“我是你的副手。”他打断我，“这是我的工作。”

下午，我们把糖糖留在了办公室，两个人，又去了城西。

李老太的家，在一个很破旧的筒子楼里。

我们敲了半天门，门才开了一条缝。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警惕地，从门缝里看着我们。

“你们找谁？”

“李奶奶您好，我们是XX公司的。想跟您聊聊，拆迁的事。”

“不聊！”老太太“砰”的一声，就要关门。

沈既眼疾手快，用脚，抵住了门。

“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他的声音，放得很柔，是我从未听过的语气，“我们就跟您聊十分钟。您听完，要是还不想谈，我们马上就走。”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我们进去了。

屋子很小，很暗。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

“奶奶，您这房子，又旧又潮。拆迁之后，能换一套，又大又亮的新房子，还有一笔补偿款。您为什么，不愿意呢？”我试着跟她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