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没课。我刚把上周的量子力学实验报告最后一个数据校对完，准备去图书馆。

我们宿舍的赵小萌突然从阳台冲进来，一脸惊恐。“姜理！姜理！快别去了！楼下，

楼下出事了！”我扶了扶眼镜：“实验楼炸了？”“比那还严重！”她抓住我的胳膊，

把我往阳台拖，“你自己看！”我探头出去。宿舍楼下，乌泱泱围了一圈人。人群中心，

站着一个男的，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衬衫，手里抱着一大捧蔫了吧唧的红玫瑰。

是隔壁工商管理的周子航。他脚边用蜡烛摆了个歪歪扭扭的心。风一吹，灭了两根，

看着像个肾。周子航抬头，眼神精准地锁定了我，然后用尽丹田之气大喊：“姜理！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周围瞬间响起一阵起哄声。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从宿舍四楼阳台到楼下空地，垂直距离约12米。

根据声音在空气中340m/s的传播速度，他的告白传到我耳朵里，耗时约0.035秒。

但这0.035秒，已经足够让我感到烦躁。

赵小萌在我旁边急得跺脚：“这周子航怎么回事啊？不是跟你说了你不喜欢他吗？

怎么还来这套啊？”我没说话。我看见了站在周子航身后不远处的孟瑶。

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一脸“担忧又感动”的表情，正冲着周子航小声说着什么。

嘴型我看得懂：“加油，她会被你感动的。”呵。我转身回了屋，

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大学物理（上册）》，然后重新走回阳台。楼下的人群见我出来，

起哄声更大了。周子航像是打了鸡血，喊得更卖力了：“姜理！我知道你一心学习，

但感情不是学习！感情是控制不住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举起手里的书，

往下晃了晃。人群安静了一瞬。“周子航。”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你站的位置，距离我直线距离约15米。我手里这本书，重1.2kg。我现在松手，

让它做自由落体运动。”我顿了顿，看着他茫然的脸。“根据公式h=1/2gt^2，

忽略空气阻力，它大概需要1.56秒落地。根据动能定理，

落地瞬间的速度约为15.3m/s。再根据冲量公式P=mv，

它砸在你头上的瞬时冲击力，大概率会让你颅内出血。”人群死一般地寂静。

周子航抱着玫瑰花，往后退了一步。我继续说：“当然，我不会这么做。

因为这是故意伤害罪。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所有看似失控的事情，背后都有规律可循。

包括你的‘控制不住的感情’。”“你的行为，在我看来，不是追求。

是在进行一场没有逻辑、没有可行性分析、并且会给我带来极大困扰的社会性实验。

实验结果，我提前告诉你：失败。”“收起你的蜡烛，小心着火。收起你的花，

花粉过敏的同学会很难受。最重要的是，收起你的声音，你在制造噪音污染。”我说完，

拿着书，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阳台门。世界清静了。

赵小萌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理理……你，你是魔鬼吗？”我把书放回书架，

拿起我的帆布包：“走了，去图书馆。再晚就没位置了。”物理，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男人，只会影响我思考的速度。楼下的闹剧很快就散了。

听说周子航是被宿管大爷以“消防安全隐患”为由给劝退的。我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

第二天我去食堂吃饭，刚坐下，一抬头，就看见孟瑶端着餐盘朝我走过来。

她今天换了条粉色的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那种标准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一股甜腻的香水味先于她的人到达了我的鼻腔。我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椅子。“姜理，

真巧啊。”她在我对面坐下，把餐盘里的青菜拨到一边，“昨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啊。

子航他就是太喜欢你了，性格有点冲动。”我用筷子夹起一粒米饭，放进嘴里。没说话。

孟瑶似乎一点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我劝过他了，我说姜理是好学生，

不喜欢这么张扬的方式。可他就是不听，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看到他的真心。”她说着，

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对“不懂事的朋友”的无奈。“你别生他的气，好吗？

他真的没什么坏心思的。”我咽下嘴里的饭，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你用的香水，

是‘迷雾森林’吧？前调是柑橘，中调是白花，尾调是麝香和檀木。

”孟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啊？是啊，你怎么知道？”“这款香水的中调，

白花提取物里含有一种微量的生物碱。对于嗅觉敏感的人来说，闻久了会产生轻微的焦躁感。

”我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就像我现在这样。

”我指了指我的太阳穴：“我的大脑在告诉我，有干扰源正在接近。建议我立刻远离，或者，

清除干扰源。”孟瑶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姜理，

你……你什么意思啊？”她眨了眨眼，眼眶迅速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我只是好心来跟你解释一下，

怕你误会子航……”周围已经有几道目光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我最讨厌这种戏码。

把个人情绪问题，公开化，企图用旁观者的同情心来当武器。这是最低效的沟通方式。

“第一。”我竖起一根手指，“周子航的行为，不需要你来解释。他是个成年人，

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第二。”我竖起第二根手指，“我和他之间，

没有任何‘误会’。我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明确，是他单方面拒绝接受这个结果。”“第三。

”我放下手，拿起我的餐盘准备起身，“你是不是好心，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的香水味，

影响到我的食欲了。”说完，我站起来，端着没吃完的饭，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孟瑶压抑的抽泣声，和旁边人小声的议论。“那不是物理系的学霸姜理吗？

怎么这么说话啊？”“就是啊，人家女孩子好心来解释，她也太不给面子了。

”“看着挺清高的，没想到这么刻薄。”我不在乎。舌头长在别人嘴里，我控制不了。

我能控制的，只有我的大脑和我的时间。绝不能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人和事上。

走到餐盘回收处，我回头看了一眼。孟瑶正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而我们学校的校草，篮球队队长陈烁，正好端着餐盘，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眉头微皱，

似乎在低声询问着什么。我收回目光，把餐盘放进回收口。果然，一场精心计算的“偶遇”。

孟瑶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周子航。周末，我照例泡在图书馆。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我正在攻克一道关于非线性光学的难题。周围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种环境让我感到舒适。突然，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声打破了宁静。我皱眉抬头。

声音来自不远处。周子航趴在桌子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捂着胸口，

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他旁边的孟瑶急得快哭了，不停地给他拍背顺气。“子航，

子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图书馆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看了过去。

管理员大叔也闻声赶来：“同学，怎么了这是？”“老师，我朋友他……他突然就不舒服了。

”孟瑶带着哭腔说，“他这几天为了给姜理道歉，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肯定是低血糖了！

不对，可能是心口疼，他有心病的！”她一边说，一边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看向我。

仿佛周子航的死活，全赖我。我合上书，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理会孟瑶，径直走到周子航身边。他哼哼唧唧的，眼睛偷偷掀开一条缝看我。

对上我的视线，他立刻又闭紧了，哼得更大声了。“低血糖？”我开口，

“症状通常是心慌、手抖、出冷汗、面色苍白。他现在面色是白的，汗也出了。

但你看他的手。”我指着周子航放在桌上的手。“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而且他的呼吸，虽然听起来急促，但频率很均匀，每分钟大约22次，

这更像是刻意为之的浅快呼吸，而不是自主神经紊乱的表现。

”孟瑶愣住了：“你……你说什么呢？”“我说他在装病。”我语气平淡，“至于心病，

那就更不可能了。急性心肌梗死的典型症状是胸骨后压榨性疼痛，可能会放射到左肩。

你看他的手。”我再次指向他。“他捂着的是左侧胸腔，肋骨的位置。这个动作，

更像是在表演，而不是生理性的疼痛反应。因为真正的心脏病患者，

痛起来根本没力气做出这么标准的手势。”周围的人都听傻了。管理员大叔也是一脸懵。

周子航的**声，不知不觉停了。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校医院吗？图书馆三楼，

有个男同学疑似突发疾病，但根据我的初步观察，更像是表演型人格障碍的急性发作。对，

建议派两位男医生过来，他可能需要被强制约束。好的，谢谢。”我挂了电话，

对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周子航说：“校医五分钟内到。如果你现在自己站起来走出去，

还能保留一点体面。如果等他们来把你抬出去，明天你‘情圣’的外号，

可能就要变成‘戏精’了。”三秒钟后。周子航猛地从桌子上弹起来，脸涨得通红，

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图书馆。孟瑶跺了跺脚，也跟着追了出去。

世界再次恢复了安静。我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打开书。管理员大ube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点点头，继续研究我的非线性光学。一场拙劣的演出。浪费了我宝贵的七分钟。

图书馆装病事件后，周子航消停了两天。但我知道，孟瑶不会。像她那种人，

把别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是她的乐趣所在。周三，我来大姨妈，肚子有点不舒服。

赵小萌非要去给我买红糖水，我拗不过她，只好在宿舍等着。结果她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

“姜理，孟瑶是不是有病啊！”我从一堆文献里抬起头：“怎么了？”“我刚在楼下碰到她，

她非要塞给我一碗红糖水，说是替周子航给你赔罪的。我说不用了，她还非得说，

不收就是不原谅他们。我一生气，就没接，直接上来了。”赵小萌气呼呼地灌了一大口水。

我皱了皱眉。“她人呢？”“还在楼下呢！跟个望夫石一样端着那碗红糖水，

见人就说你不肯原谅她，连碗红糖水都不肯收，搞得好像你多欺负人似的。”我放下笔，

站了起来。又是这套，利用舆论。我走到阳台，果然看见孟瑶站在楼下，眼眶红红的，

手里端着个保温碗，楚楚可怜。已经有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安慰她了。“姜理，别下去了，

你去了她肯定又得演。”赵小萌拉住我。“不去，问题解决不了。”我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我有分寸。”我下了楼，径直走到孟瑶面前。她看见我，眼睛一亮，

立刻把手里的碗递过来：“姜理，你终于肯见我了。这是我亲手给你熬的红糖水，

子航他知道错了，你喝了这碗红糖水，就原谅我们好不好？”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够周围一圈人听见。那几个女生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责备。我没接那碗水。我看着她，

平静地问：“你确定，要我喝？”“当然了！我熬了好久的，快趁热喝吧。

”她笑得特别真诚。“好。”我点点头，然后掏出手机，对着她和那碗红糖水，

打开了录像功能。“孟瑶同学，你好。你现在强行要我喝下这碗你亲手熬制的红糖水，

作为接受你和周子航道歉的证明，对吗？”孟瑶的笑容僵住了：“你……你录像干什么？

”“留个证据。”我说，“以防我喝了之后，出现什么不良反应，比如腹泻、呕吐，

或者更严重的症状。到时候，这碗红糖水，以及这段视频，都会是呈堂证供。

”我把手机镜头推近了些，对准那碗颜色深沉的液体。“你说你亲手熬的，那整个过程，

没有第二个人接触过，对吧？如果里面的成分出了问题，那责任人，应该很清晰吧？

”孟...瑶的脸，一瞬间白了。她端着碗的手开始发抖。周围的女生也察觉到不对劲，

纷纷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有！我就是好心！”她急了，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好心，

一验便知。”我收起手机，“不过我今天肚子不舒服，没胃口。

这碗充满你‘心意’的红糖水，我建议，你自己喝。”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滴都别剩。

喝完了，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孟瑶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手里的碗，

像是看着什么剧毒物。“我……我不喝！我凭什么喝！”“不喝？”我笑了笑，“也行。

那我现在就去校务处，申请调取食堂后厨和宿舍楼下的监控。看看你是什么时候熬的这碗水，

中间又加了些什么‘好东西’。”“别！”孟瑶尖叫一声。她看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她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端起碗，

仰头就把那碗红糖水灌了下去。喝得太急，还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很好。道歉我收到了。希望你今天，肠胃愉快。”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她在原地，

脸色比刚才周子航装病时还难看。回到宿舍，赵小萌给我比了个大拇指。“牛！姜理，

你简直是鉴茶大师！”我摇摇头，坐回书桌前。“我不是鉴茶大师，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世界里，出现不可控的变量。”尤其是，加了巴豆的变量。

孟瑶喝下那碗加料红糖水的后果，是她在厕所里待了一整个下午。第二天，她看我的眼神，

像是淬了毒。我无所谓。只要她别再来烦我。但这显然是奢望。周五下午，

我去篮球场旁边的操场跑步。跑到一半，一个篮球突然从旁边飞过来，

直直地朝着我的后脑勺砸过来。我听到了风声，下意识地一偏头。

篮球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在跑道上。我停下脚步，回头。

周子航站在篮球场上，一脸“惊慌失措”地朝我跑过来。“姜理！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手滑了！”他嘴上道着歉，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得意的光。不远处，

孟瑶和几个女生站在一起，正看着这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又是他们。

用这种看似“意外”的方式来找茬。如果我被砸中了，他们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脱身。

如果我追究，就会被说成“小题大做，得理不饶人”。真够无聊的。我还没开口，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周子航，你手滑？”陈烁从球场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球衣，额头上带着薄汗，眼神很冷。“你一个校队的替补，

传球能手滑到三十米开外，还带提前预判的弧线？你当这是洲际导弹呢？

”周子航的脸瞬间涨红了：“陈烁！你什么意思！我就是不小心！”“不小心？

”陈烁捡起地上的篮球，掂了掂，“行啊。那你站那别动，让我也‘不小心’一下，

看看能不能砸中你。这叫控制变量法，懂吗？”陈烁说着，单手举起了篮球，作势要扔。

他可是校队的主力，那臂力，砸在人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周子航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

“你……你别乱来啊！砸伤人犯法的！”“哦？现在知道犯法了？”陈烁冷笑一声，

把球扔回给队友，“滚。”一个字，干脆利落。周子航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跑了。

孟瑶那伙人，也早就散了。一场闹剧结束。陈烁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没事吧？

”“没事。”我摇摇头，“谢谢。”“不用。”他挠了挠头，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

“那种人，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下次直接绕着走就行。”“嗯。”我应了一声。

气氛有点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也一样。“那个……”他开口，

“上周图书馆的事，我看见了。”“嗯。”“你那个……关于表演型人格障碍的分析，

挺专业的。”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我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过D**-5（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本科的时候选修过一点变态心理学。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下我倒是真有点惊讶了。一个体育生，

校草，居然会去看心理学。“你……”“走了走了！陈烁！三缺一啊！”场上有人在喊他。

“来了！”他应了一声，然后对我摆摆手，“我先过去了。你自己小心点。”说完，

他转身跑回了球场。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在物理学上，一个物体从静止到运动，

需要一个外力。陈烁这个外力，今天倒是帮我省了不少事。虽然我依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