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知道了。

它知道他被发现了。

林凡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维持着梳毛的动作，手指却不敢再碰那个凸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慢慢收回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好了，今天就这样。”

黑曜站起身，抖了抖毛发，回头舔了舔他的手背。芯片里传来的情绪是“满足”和“亲昵”，但林凡只觉得那舔舐带着一种冰冷的、评估的意味。

它转身走回垫子，重新趴下，闭上眼睛。

林凡站在原地，手指蜷缩，指尖那微小的、异物的触感挥之不去。那是什么？追踪器？能量核心？还是……某种形态维持装置的关键节点？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必须离开这个房子。立刻。

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安全的距离，需要……武器。不仅仅是棒球棍。

“我出去买点东西。”林凡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说道，走向玄关。他没有看黑曜，但全身的感官都在警惕着身后的任何动静。

没有反应。黑曜依旧趴着，仿佛睡着了。

他穿上鞋，拿起钥匙和手机，打开门，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出胸腔的声音。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冲向了安全通道，一步两三个台阶地向下狂奔，直到冲出单元门，置身于午后相对热闹的街道上，他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阳光刺眼，人群熙攘，他却感觉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那个凸起。那瞬间的警觉。

黑曜……不，那个东西，绝对不是狗。

它是什么？为什么在这里？目的是什么？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潜伏在城市的宠物之中？金毛阿黄的警告，其他狗的异常……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再次点开那个宠物论坛。之前那个求助帖下面，又多了几条回复。其中一条来自ID为“ShadowWatcher”的用户，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

“检查它们的左后腿内侧。如果有‘标记’，立刻远离，保持沉默，不要相信任何人。我们在看着。”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左后腿内侧。标记。

ShadowWatcher。“我们”。

不是他一个人发现了真相。有一个……观察者？或者说，抵抗组织？

他立刻尝试私信这个“ShadowWatcher”，但系统提示该用户不接受私信。

“我们在看着。”这句话像是一道冰冷的电流，窜过他的脊髓。既是警告，也是……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不能回家。至少现在不能。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大脑飞速运转。他需要信息，需要计划，需要……同盟。那个标记是什么？ShadowWatcher是谁？“我们”有多少人？如何联系？

他走进一家嘈杂的快餐店，在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他搜索着“宠物异常行为”、“左后腿标记”、“仿生宠物”……结果大多是无用的宠物护理信息或科幻小说。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一条本地新闻的推送引起了他的注意。标题是：“多名宠物主人报告爱宠行为异常，专家疑为季节性焦虑。”

新闻内容很简短，提到近期有数位市民反映自家猫狗出现无故焦躁、攻击性或退缩行为，提及了城西宠物公园，并引述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动物行为专家”的看法，认为是换季或环境压力导致。

典型的掩盖手法。将真正可怕的事实，包装成司空见惯的小问题。

但林凡注意到了新闻里提到的一个细节：接受采访的专家，来自“城市伴侣动物行为研究中心”。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机构。

他立刻搜索这个中心。信息很少，只有一个极其简陋的官方网站，上面只有一个联系电话和一个位于市郊工业园区的地址。没有详细介绍，没有人员信息，看起来像个空壳。

太刻意了。

这个“研究中心”，很可能就是关键。是制造者？管理者？还是……清理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凡知道他必须做出决定。是冒着风险回家，面对那个未知的“它”？还是彻底逃离，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ShadowWatcher”和“我们”？

回家，意味着继续在刀尖上跳舞，假装一切正常，同时寻找更多线索和反抗的机会。但风险极高，那个“标记”被发现，意味着伪装可能已经撕破。

逃离，意味着放弃熟悉的环境，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可能被那个“研究中心”或者别的什么势力追踪。

他看了一眼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一条新的短信弹了出来。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行字：

“你已被标记。家不再安全。城西公园，东侧第三张长椅，一小时内。独自前来。清除所有电子设备。——S”

S？ShadowWatcher？

林凡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快餐店里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在注意他。但他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他被标记了？什么时候？怎么标记的？是通过芯片吗？

家不再安全。这意味着那个“东西”可能已经知道他察觉了，或者，家里有别的危险。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删除了短信，清空了浏览器历史记录，然后站起身，将手机卡取出，折断，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快餐店的垃圾桶。他必须假设“谛听”芯片或者别的什么方式，能追踪他的电子设备。

他走出快餐店，融入夜色之中。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却照不亮他前路的黑暗。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城西公园的地址。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生意和油价。林凡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自己和这个正常的世界已经隔了一层无法逾越的薄膜。

他的世界，从昨晚那一刻起，已经彻底打败。

到达公园，付钱下车。夜晚的公园比白天冷清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夜跑的人和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声。冷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林凡拉高了外套的领子，按照指示，走向东侧。

第三张长椅孤零零地立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旁边是一丛茂密的冬青。长椅上没有人。

他走过去，坐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是一个人？一个信号？还是……一个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冷和恐惧让他微微发抖。

突然，旁边的冬青丛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林凡猛地转头，手已经摸向了别在后腰的（从便利店买的）水果刀。

一个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不是他想象中的神秘人物，而是一个穿着环卫工人制服、身材瘦小的老太太。她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夹子和一个垃圾袋，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夜班清洁工。

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路灯下看了林凡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她步履蹒跚地走到长椅边，开始清理旁边的垃圾桶。

林凡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

老太太清理完垃圾桶，似乎很随意地将夹子上夹着的一个揉皱的纸团，丢进了林凡脚边的垃圾袋里，然后看也没看他，拖着垃圾袋，步履蹒跚地走向下一个垃圾桶，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林凡愣了几秒，然后迅速弯腰，从垃圾袋里捡起了那个纸团。

展开。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一个地址，以及一行小字：

“明日14：00。走后门。小心尾巴。”

地址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条他从未去过的街道。

尾巴……是指跟踪者？还是……那个东西？

林凡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揉碎，然后分散扔进了不同的垃圾桶。他站起身，拉低帽檐，迅速离开了公园。

他没有目的地，只能在寒冷的夜色中游荡，寻找一个不需要身份证件的小旅馆过夜。这一夜，他几乎无法合眼，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坐起来。那个微小的凸起，黑曜冰冷的警觉，环卫老太太浑浊的眼神，纸条上潦草的字迹……在他脑海里反复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