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陆衍正处在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

家族内部的斗争，事业上的瓶颈，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那样的挫败。

那段时间，他整夜整夜地失眠，白日里却要伪装得云淡风轻，继续扮演那个无坚不摧的陆家继承人。

现实世界里，没有人能让他卸下防备。

于是，他用一个全新的身份，躲进了网络世界。他给自己取名“山月”，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座被黑夜笼罩的，孤单的山。

然后，他遇见了乔然，他的“然然大晴天”。

她像一道光，就那么莽撞地，闯进了他阴霾密布的世界。

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有多少财富和权力。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关心的，有点黏人的小弟弟。

她会笨拙地安慰他，会给他讲笑话，会在他失落的时候，发来一张“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的图片。

她说：“小月亮，别怕，天总会亮的。”

她是唯一一个，会叫他“小月亮”的人。

她是唯一一个，在他抱怨时，会说“摸摸头，不哭”的人。

她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贪恋着那份温暖，那份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纯粹的善意。

可就在他刚刚走出困境，准备在线下找到她的时候，她却消失了。

她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

四年来，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只为了找到一个叫“然然大晴天”的网友。

大海捞针。

直到昨天，人事科把新一批入职人员的档案送来给他审核。

当他看到那张熟悉的，笑得没心没肺的证件照时，他感觉自己停跳了四年的心脏，终于，又开始重新搏动了。

乔然。

原来你叫乔然。

陆衍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乔然发来的消息，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他没有立刻表明身份。

他怕吓到她。

更重要的是，他很享受这种“双面人生”的游戏。

白天，他是那个高高在上，让她畏惧的“魔王”领导。

晚上，他是那个需要她安慰，让她怜惜的“小月亮”。

这种感觉，**又有趣。

第二天一早，乔然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办公室。昨晚，她和“山月”吐槽领导，一直聊到了半夜两点。

他们俩一唱一和，把各自的“魔王”领导从头发丝骂到了脚指甲，最后一致认为，这种人就该被拉去浸猪笼。

乔然觉得，自己找到了组织，找到了革命战友。

她刚在工位上坐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陆衍。

“来我办公室一趟。”声音依旧是那么冷。

乔然心里一咯噔，赶紧跑了过去。

“陆主任。”

陆衍指了指他桌上的一份文件：“这份《关于推进本市智慧城市建设的初步构想》，半小时内，看完，给我一份三百字的摘要。”

乔然接过文件，傻眼了。

这份文件，密密麻麻的，足有五十多页。半小时看完，还要写三百字摘要？这……这是人类能完成的任务吗？

“有问题？”陆衍挑了挑眉。

“没……没有！”乔然抱着文件，视死如归地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半小时，乔然感觉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最强大脑”的极限挑战。她用上了自己毕生所学的速读技巧，眼睛都快看花了，总算是在规定时间内，把一份狗屁不通的摘要交了上去。

陆衍拿起来，扫了一眼。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乔然，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垃圾。”

乔然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逻辑混乱，重点不明，错别字三个，”陆衍把那张纸扔进垃圾桶，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乔人的自尊心上，“重写。这次，给你二十分钟。”

乔然想哭。

魔王！你就是个魔王！

她含着两包泪，又冲了出去。

等她第二次，把修改后的摘要交上去时，陆衍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勉强能看。下次注意。”

乔然感觉自己虚脱了。

她回到工位，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山月”发消息。

“我今天又被我们魔王给虐了！我感觉我快要死了！[吐血.jpg]”

过了几秒钟，陆衍的办公室里，传出了一声手机震动的轻响。

然后，“山月”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摸摸头，不哭。我也被我们领导虐了。他让我把一份一百页的报告，翻译成八国语言。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乔然看到这条消息，心里的那点委屈，瞬间就平衡了。

翻译成八国语言？

天啊，跟“小月亮”比起来，我这三百字的摘要，简直就是天堂！

她同情心泛滥，赶紧回道：“你也太惨了吧！你领导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不行就辞职吧！这种工作不干也罢！”

陆衍看着这条消息，嘴角微微上扬。

辞职？

那可不行。

我还要，好好地“培养”你呢。

他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不辞。因为我们单位，新来了一个同事。”

乔然好奇地问：“女的？”

“嗯，”陆衍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敲下，“有点笨，但是……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