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没再拦她。

由着顾嫣然接过毛巾，浸入盆中。

拧干毛巾后，顾嫣然小心翼翼地开始为糯糯擦拭身体。动作虽然生疏，却异常轻柔，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母爱。

柳芊芊站在一旁，看着顾嫣然专注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认识的顾嫣然，从来都是那个为爱痴狂，不顾一切的女人，何时变得如此...母性十足？

她忍不住道：“嫣然，你今天，似乎变得不太一样。”

顾嫣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旋即微微一笑。

“是变好了还是坏了。”

柳芊芊忙道：“自然是好，当然你以前也没有不好，只是今天好像变得不一样的好，而且今天对糯糯特别的上心，特别的……”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变化。

顾嫣然没有再回应，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听着柳芊芊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以前她们如何一起想办法吸引陆陆宸注意，说着陆宸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那些话，此刻听起来却显得格外刺耳和遥远。她的全部心神，都在指尖感受到的女儿滚烫的体温上。

装睡的糯糯将这一切听在耳里，心中泛起涟漪。

她感受到母亲轻柔的擦拭，那动作虽然生涩，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爱意。

她在心中默默感叹：她的妈妈，或许开始和书中说的不一样了。

是因为这次病得太重，让她害怕了吗？还是那句“赔钱货”终于戳破了她沉浸已久的幻梦？

无论是哪种，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擦拭结束后，顾嫣然重新坐回床边，给糯糯掖好被子。

“芊芊，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不过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柳芊芊还想说什么，顾嫣然轻声道：“快回去吧。”

柳芊芊又瞟了眼床上似乎睡熟的糯糯：“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她还是很难把眼前这个细致入微的女人和过去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顾嫣然联系起来。

顾嫣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女儿，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一定可以。”

这句话，像是在对柳芊芊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柳芊芊不再犹豫，但她也没有立即离开，她先是去给顾嫣然找了卸妆巾，又给她拧了毛巾，等顾嫣然简单的将脸上花了的妆清理干净。

她又照着医生的话交代了一遍监测体温的事，才彻底离开。

房门被轻轻合上，卧室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母女二人。

顾嫣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对外伪装，疲惫瞬间涌上，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但她没有休息，而是立刻拿起体温计，再次为糯糯测量体温。

38.9度，比刚才降了0.6度，但仍然在高烧区间。

顾嫣然的心依旧悬着，眉头紧锁。

糯糯感受到母亲的担忧，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看见顾嫣然正皱着眉头查看体温计，那担忧的神情如此真实，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试探了。

“水...”糯糯故意发出微弱的声音。

顾嫣然立刻放**温计，急切地凑过来：“宝宝醒了吗？要喝水是不是？”

她连忙倒来温水，小心地扶起糯糯，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糯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暗中观察着顾嫣然。母亲的眼神里满是关切和心疼，没有一丝不耐烦。

喝完水，顾嫣然轻轻将糯糯放回床上，柔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告诉妈妈。”

糯糯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怯生生的期待，小声问：“爸爸回来了吗？”

这话让顾嫣然的心猛地一揪，她没想到女儿在病得如此难受时，竟然还在惦记那个冷漠至极的父亲！

她强压下翻涌的酸楚，握住女儿的小手，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温柔：“爸爸…爸爸工作忙，还回不来。宝宝有妈妈陪着，好不好？”

她试图给女儿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

糯糯低下头，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声音更小，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委屈：“可是...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说，他们生病的时候，爸爸都会早早回家陪他们的......”

她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顾嫣然。

那眼神纯净又带着一丝不解的控诉：“爸爸是不是不喜欢糯糯生病？还是...爸爸不喜欢糯糯？”

顾嫣然顿时语塞。

她该如何告诉一个三岁的孩子，她的父亲确实从未期待过她的出生，甚至因为她的性别而失望？

看着女儿期待又不安的眼神，顾嫣然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为那个男人找借口。

“糯糯，”她认真地看着女儿的眼睛，“你要记住，无论别人喜不喜欢你，都不能否定你的价值。你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这就够了。至于爸爸...”

她顿了顿，还是选择了一个较为温和的说法：“爸爸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爸爸，我们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糯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伸出小手指：“那妈妈答应糯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糯糯。”

顾嫣然的心彻底软化，她勾住女儿的小手指：“妈妈答应你，永远都不会不要糯糯。”

然而糯糯的心中却在暗自思忖，虽然妈妈在努力当好妈妈，但就这么看来，显然对陆宸还没死心。

看来她得慢慢来，毕竟这么多年恋爱脑，也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顾嫣然试图转移话题，让女儿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糯糯点点头，往母亲身边靠了靠，小手还抓着顾嫣然的小指，仿佛生怕妈妈离开她。

顾嫣然由着她抓着，轻声讲起童话故事，声音温柔而动听。

糯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母女间的氛围温馨而融洽。

在属于母亲的温柔的嗓音中，糯糯这次真正地进入了梦乡。

顾嫣然看着女儿熟睡的容颜，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