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我们的相伴》是一部引人入胜的短篇言情小说,由作家无聊到底不无聊精心创作。故事主角惠子陈建军的命运与爱情、权力和背叛交织在一起,揭示了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黑暗面。这本小说以其深刻的洞察力和紧张的剧情而备受赞誉。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还在院子里种了点青菜,有菠菜、小白菜,……。
章节预览
1残槐泣血1945年秋的冀中平原,风裹着谷子秸秆的焦煳味,
混着田埂上泥土的腥气扫过,连空气里都飘着秋收后的萧索。
八岁的陈建军蜷在自家塌了半扇门的土坯房门槛上,小手死死抠着院门口老槐树的裂皮,
指甲缝里嵌满了灰褐色的槐树皮碎屑,指尖磨得发红——树皮上暗褐色的血斑还没干透,
那是十天前娘和弟弟的血,雨打风吹都没褪尽,像刻在树上的疤。那天日本兵进村时,
爹正蹲在院角编竹筐,青竹条在手里翻飞,眼看就要编完给建军当玩具的小竹篮。
两个鬼子踹开院门,伸手就去抢弟弟怀里的布老虎——那是娘用碎布拼的,
眼睛是缝上去的黑纽扣,弟弟攥得指节发白。爹急了,抄起身边削尖的竹刀就冲上去,
却被领头的戴眼镜军官一刀挑破了胳膊,鲜血溅在刚晒好的玉米棒子上,红得刺眼,
顺着玉米粒的纹路往下淌。娘抱着三岁的弟弟往柴房跑,机枪“哒哒”的响声突然炸响,
弟弟的哭声戛然而止,布老虎掉在门槛上,染了一大片红,像朵烂在泥里的花。
陈建军躲在柴房的草垛缝里,透过干枯的稻草缝隙,
看见那军官举着染血的军刀喊着听不懂的话,后来村里的张爷爷叹着气告诉他,
那是据点的小队长,叫住友一郎。如今房里只剩娘串的红辣椒挂在房梁上,
红辣椒被灶间的油烟熏得泛着油亮,风一吹就晃,像娘生前哄他睡觉时轻轻摆动的手。
陈建军摸出怀里藏的半块烤红薯——这是娘出事前塞给他的,当时还冒着热气,
现在硬得像块石头。他用牙啃了一口,硌得牙龈生疼,眼泪砸在红薯上,晕开一小片黑印,
很快又被秋风卷干,只留下一道浅痕。2芦边孤影傍晚去河边打水时,
芦苇丛里传来的啜泣声细弱又可怜,惊得陈建军手里的陶罐差点掉在地上。陶罐是娘留下的,
边缘有个小缺口,他用布条缠了又缠,一直保贝着。他以为是受了惊的小野猫,
踮着脚轻轻挪过去,芦苇叶划过手背,留下一道痒丝丝的痕。
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芦苇根里——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和服,下摆磨出了毛边,
袖口还破了个小洞,露出里面冻得发紫的手腕,手腕上缠着半截旧布条,
像是之前划破了没好利索。她的头发粘在满是泪痕的脸上,一抽一抽地哭,
怀里紧紧抱着个蓝布包,见他过来,吓得往芦苇深处缩,嘴里发出“呜呜”的轻响,
蹦出几句他听不懂的话,像受惊的小兽般警惕。是个日本小娃。陈建军心里像被针扎了下,
既想起弟弟染血的布老虎,又看着女孩冻得发紫的小手,指关节都泛着白。他犹豫了一下,
把手里的红薯掰了一半——那半块红薯还带着他手心里的体温,怕她烫着,
又对着红薯吹了吹才递过去。女孩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眼睛里满是怯意,
最后还是慢慢伸出小手接过去,小口小口啃着,眼泪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把浅色的和服染出一个个深色的小湿点,像落在纸上的墨渍。后来他才知道,
女孩叫住友惠子,刚满五岁。她爹是日本兵,半个月前跟着部队撤退,
没带上她;娘早在春天就病死在临时医院里,那个蓝布包里装着她娘唯一的一张照片,
照片都被摩挲得发毛。夕阳把芦苇染成金红色,洒在河面上,碎光晃得人眼晕。
惠子啃红薯的声音很轻,陈建军蹲在她旁边,看着河面,
突然想起弟弟以前跟他抢红薯的样子——弟弟总喜欢咬一口就把红薯塞给他,
含糊地说“哥吃”,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砸在河边的泥地上,
溅起一点小土粒。3破屋暖粥陈建军把惠子领回了土坯房。村里人一开始都躲着他们,
王奶奶拿着笤帚站在自家门口,远远指着惠子喊“小鬼子崽子”,
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恨;李大叔也皱着眉跟旁人说“留着她就是惹麻烦,
万一招来鬼子咋办”。陈建军把惠子护在身后,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
攥着小拳头喊:“她爹娘都没了,跟我一样没人管!你们要赶她走,就先把我赶走!
”吵吵嚷嚷的人群静了下来,谁都看着这个刚没了家人的孩子,心里都不是滋味。
张爷爷叹着气走过来,摸了摸陈建军的头——他的手很粗糙,
是常年握锄头磨出的茧子:“孩子没错,都是苦命人,别跟孩子计较。
”惠子躲在陈建军身后,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把蓝布衣角都攥皱了,
怯生生地看着众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睛里满是害怕,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从那以后,
破屋里多了点动静。
陈建军白天去地里捡别人落下的红薯块、玉米芯——红薯块要挑没坏的,
掰开能看见黄澄澄的瓤;玉米芯可以烧火,比稻草耐烧。晚上回来就用三块石头支起小铁锅,
那三块石头是他从河边捡的,洗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
他往锅里加半勺从井里挑来的凉水,放些刚挖的荠菜、苦菜,再撒上一把捡来的碎玉米,
小火慢慢煮。粥香飘出来的时候,惠子就会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像看见糖的孩子。
惠子一开始怕火,见陈建军被烟呛得直咳嗽,脸都红了,就慢慢挪过来,
小手攥着晒干的玉米叶,一下下轻轻扇风,还故意把烟往自己那边引,呛得咳嗽也不吭声,
生怕呛到陈建军。陈建军教她学中国话,先从“粥”“水”“柴”这些简单的词教起,
惠子学得慢,常常把“柴”念成“菜”,惹得陈建军笑,她自己也红着脸低头抠衣角,
小手把衣角抠出一个个小窟窿。天冷的时候,两人挤在一个破被窝里,那被窝是娘留下的,
棉花都结了块,硬邦邦的。陈建军把厚点的旧棉袄让给惠子,自己盖着薄单衣。
惠子半夜会冻得发抖,往陈建军怀里钻,小声说:“建军哥,暖。”陈建军把她搂紧点,
用自己的身子给她挡寒气,嗯了一声,眼泪悄悄掉在枕头上——这是娘走后,
他第一次觉得夜里不那么冷,不那么孤单。4槐下诺言日子一晃过了五年,
老槐树长得更粗了,枝丫也更茂盛了,夏天能遮住大半个院子的阴凉。
陈建军长成了十三岁的半大孩子,个子高了不少,能帮着村里扛粮食袋,肩膀也比以前宽了,
手上有了淡淡的茧子;惠子也长到十岁,梳着两条细细的麻花辫,
辫子梢用红头绳系着——那是王奶奶给的,说是“喜庆”。
她穿着王奶奶给她做的蓝布衫,跟村里的小丫头一起捡麦穗时,除了说话偶尔有点生硬,
口音没完全改过来,再也看不出是日本娃。惠子早学会了帮着做家务,跟着王奶奶学纳鞋底。
她的手很巧,虽然针脚还是有点歪歪扭扭,却把陈建军的布鞋缝得结结实实,
鞋底还纳了简单的“万字纹”,说“这样耐磨,能多穿两年”。
王奶奶常拉着惠子的手跟旁人说:“这闺女心细,上次我家妞妞发烧,她守在床边递凉毛巾,
一夜没合眼,早上还煮了小米粥给妞妞喝,比亲孙女还贴心。”1950年春,
老槐树枝头刚冒出绿芽,嫩生生的,透着劲儿,风一吹就晃。陈建军在槐树下拉住惠子的手,
惠子的手刚捡完麦穗,沾着麦糠和泥土,却软乎乎的。他赶紧用自己的衣角帮她擦了擦,
才敢握紧,指尖有点发烫:“惠子,”陈建军的脸有点红,耳朵尖也透着热,
“咱以后一直在一起,我护着你,互相照顾好不好?”惠子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绞得衣角都变了形,半天小声说:“好,一直在一起。”那天傍晚,
两人坐在槐树下,惠子给陈建军缝补磨破的袖口,针脚还是有点歪,却缝得很密,
怕不结实;陈建军给惠子削了个小木勺,木勺边缘被他用砂纸磨了又磨,磨得光溜溜的,
虽然还是有点不平整,却绝不会硌手,他还在勺柄上刻了个小小的“惠”字,刻得浅,
怕她嫌丑。风穿过槐树叶,沙沙响,像村里孩子们打闹的笑声,又像娘生前轻轻的说话声,
替他们应下这个小小的、郑重的约定。5麦香婚书1965年初,生产队的麦子刚抽穗,
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麦浪晃得人眼晕,空气里都是麦叶的清香。
陈建军和惠子的婚礼在村里办了,没有像样的彩礼,没有华丽的嫁妆,
却很热闹——全村人都来了。大队长让人杀了一只老母鸡,那是队里养了两年的鸡,
平时下蛋舍不得杀;家家户户都凑了点白面,有的人家还拿出了舍不得吃的鸡蛋,
蒸了一锅白面馒头,馒头暄软,咬一口满是麦香;熬了小米粥,小米粥熬得稠稠的,飘着香,
还撒了点红枣碎,是村里李婶特意拿来的,说“添点喜气”,就算是喜宴了。
惠子穿着王奶奶连夜赶做的红布衫,领口绣了一圈小小的槐花,针脚密得看不见线头,
衣襟下摆还缝了个小小的布兜,说“能装些小零碎,
过日子方便”;惠子的头发上别着一朵刚摘的槐花,新鲜的白花瓣透着粉,脸红红的,
像熟透的苹果。陈建军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衣服被王奶奶用烙铁熨得平平整整,
胸口别着朵纸剪的红花——是邻居家的小姑娘招娣帮他剪的,剪得歪歪扭扭,却很鲜艳。
他个子高高的,站在惠子身边,一直把她护在身后,生怕有人碰着她,手紧紧攥着她的手,
手心都出汗了。两人站在老槐树下,给乡亲们鞠躬时,惠子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楚,
每个字都透着真诚:“谢谢大家不嫌弃我,我以后会好好跟建军过日子,帮着村里干活,
跟大家好好相处。”王奶奶抹着眼泪,把一个装着花生的布包塞给惠子,
布包是用她陪嫁的花布做的,上面绣着牡丹:“好好过,日子会越来越甜的,
以后多生几个娃,热热闹闹的。”李大叔也笑着说:“建军是个实诚娃,心眼好,
惠子你跟着他,不会受委屈,有啥事儿跟叔说,叔帮你撑腰。”婚后的日子虽不富裕,
却很踏实,像院里的老槐树,稳稳当当的。陈建军在生产队里挣工分,他力气大,
干活又勤快,犁地、插秧都不含糊,每次评工分都是最高的;惠子在家操持家务,
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还在院子里种了点青菜,有菠菜、小白菜,
早上起来浇水时,会顺便给老槐树也浇点水,她说“槐树护着咱,咱也得护着它”。
晚上两人坐在煤油灯底下,陈建军给惠子念从村里借来的《林海雪原》,他念得很认真,
有时候会把“少剑波”念成“少剑坡”,惹得惠子笑;惠子给陈建军缝衣服,
把他磨破的袖口、裤脚都缝补好,还会在衣服的内侧绣个小小的“军”字,
说“这样就算跟别人的衣服混了,也能找着”。煤油灯芯跳了跳,
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头挨着头,手挨着脚,像粘在一起的两粒米,温馨又安稳。
6风雨护佑1966年夏天,天气格外热,蝉在老槐树上叫个不停,声嘶力竭的,
让人心里发慌。村里来了几个戴红袖章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
车把上挂着“破四旧”的红布牌子,自行车骑得飞快,车铃“叮铃铃”响个不停,
惊得路边的鸡飞狗跳,声音大得能传遍整个村子。不少村民都从家里探出头来看,
脸上满是紧张。有人指着惠子家的方向,小声跟红袖章说“住友惠子是日本鬼子后代,
肯定是汉奸,留着她没好事”,声音不大,却听得清清楚楚。
红袖章们气势汹汹地往惠子家冲,陈建军正好从地里扛着麦子回来,麦子沉甸甸的,
压得他肩膀有点酸,老远就看见红袖章,心里一紧,赶紧把麦子往地上一放,麦子散了几根,
他也顾不上捡,拦在门口,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攥得发白,
说:“惠子在村里住了二十年,她帮着大家种麦子、照顾老人,张爷爷的玉米是她帮着收的,
王奶奶的衣服是她帮着洗的,她不是汉奸!”“你敢包庇汉奸?
”一个红袖章往前凑了一步,伸手就要推陈建军,他的手劲很大,
陈建军被推得往后退了半步,却还是把惠子护得更紧。王奶奶突然从屋里跑出来,
手里还拿着刚纺了一半的线,线轴还在手里攥着,挡在陈建军和惠子身前,
指着红袖章们喊:“你们这群娃子懂啥!当年日本兵害了咱多少人,咱恨鬼子,
可惠子才五岁就没了爹娘,是建军把她捡回来的,她吃咱村的饭、穿咱村的衣长大,
跟咱村里的娃一样,都是苦命人!你们要揪斗她,先揪斗我!
”李大叔也带着几个村民围过来,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都是刚从地里回来的样子,
裤脚还沾着泥:“惠子去年帮我家收玉米,收了整整两亩地,
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今年春天帮王奶奶纺线,纺了好几斤,村里的娃谁没吃过她做的槐花糕?
你们凭啥说她是汉奸?要揪斗,先揪斗我们!”红袖章们被堵在门口,看着围过来的村民,
一个个脸色发白,刚才的气势没了一半。僵持了半天,领头的红袖章哼了一声,
嘴里嘟囔着“以后再算账”,带着人骑上自行车走了,车把上的红布牌子晃悠悠的,
像个没人要的破布片。晚上,惠子靠在陈建军怀里,身体还在轻轻发抖,
眼泪把陈建军的衣襟都打湿了,声音带着哭腔:“建军哥,谢谢你,谢谢乡亲们,
要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咋办。”陈建军摸着她的头,她的头发很软,
带着点肥皂的香味——是村里供销社买的胰子洗的:“别怕,有我在,有乡亲们在,
没人能欺负你,咱这家好好的,谁也拆不散。”窗外的老槐树在风里摇晃,枝叶扫过窗棂,
沙沙响,像在跟屋里的人说“别怕,我护着你们”,守护着这小小的破屋,
守护着这一家人。7远方来信1978年春天,槐花开得正盛,满树的白槐花,香香的,
花瓣飘得满院子都是,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村里来了两个穿干部服的人,
衣服是深蓝色的,熨得平平整整,没有一点褶皱,拎着黑色的公文包,
包上的金属扣闪闪发亮,说是从县里外事办来的,要找住友惠子。陈建军正在院子里劈柴,
斧头举得高高的,刚要落下,听见动静赶紧停住,斧头悬在半空,木屑还粘在斧刃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他这辈子,最怕跟“日本”“外事”这些词沾上边,
总怕惠子会被抢走,怕这个家散了。惠子跟着干部去了村大队部,陈建军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手里的柴刀攥得发紧,指节都泛了白,劈柴的时候心不在焉,把木头都劈歪了,
木屑飞得满地都是。老槐树上的槐花刚开,香香的,飘在他身上,可他一点也闻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惠子五岁时缩在芦苇丛里,攥着蓝布包发抖的样子,
还有这些年两人一起过的日子——一起煮野菜粥,一起在槐树下晒太阳,
一起看着招娣和卫国长大,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惠子回来了,
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眼角还带着泪痕,手里拿着一张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印着日文,
字是黑色的,笔画弯弯绕绕,看着很陌生。“建军哥,”惠子声音发抖,把信递给他,
她的手也在抖,指尖冰凉,“我娘……我娘还活着,她在日本找我,这是她写的信,
说想让我回日本见一面。”陈建军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觉得烫得慌,像揣了个火球。
他看不懂日文,可看着惠子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像装了块石头,沉得慌。惠子说,
她娘是日本住友家族的人,家里条件很好,住的房子很大,
还有佣人;当年她爹住友一郎在战争中死了,她娘一直没放弃找她,四处托人打听,
直到去年通过中日友好协会,才查到她在中国的下落。信里说,她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常常咳嗽,夜里睡不着,就想看看她,还说会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留在日本,不用再受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