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血缘是这世上最无法斩断的联系。我曾经深信不疑，毕竟，

那是我的亲生父母和妹妹。现在我懂了，这世上，没什么不能断的。“儿子，

**妹要结婚了，彩礼还差二十万，你给想想办法。”电话里，母亲的语气理直气壮。

我刚发了年终奖，想着正好给家里换套新家具。可我提前一天回到家，

却听见妹妹陈静在房间里和朋友炫耀。“我哥就是个提款机，我妈说他从小就欠我的，

这辈子都得还。”门外，我爸赞同地对我妈说：“还是你聪明，当初在医院抱对了，

不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我准备拿给他们的二十万现金，从包里滑落，散了一地。1“哥，

我跟小菲的婚房定下来了，首付还差五十万，爸妈让你帮忙。

”弟弟陈东在电话里说得轻描淡写。我刚把凑齐的钱转到我妈卡里。

想着这下他总算能安稳成家了。晚上家庭聚餐，说是为了庆祝陈东订婚。

我特意去老字号打包了他们最爱吃的酱鸭。饭桌上，我妈喜气洋洋，

一个劲地给陈东和小菲夹菜。“小东啊，以后成家了，就是大人了。”“你哥为了你的事，

可是尽心尽力，你以后要记着他的好。”陈东扒拉着碗里的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眼神却瞟向他新买的手机，嘴咧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好笑的。我心里有点堵。但转念一想，

一家人，计较这些没意思。我去厨房拿醋，正好听见我妈在跟二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但厨房小，听得一清二楚。“什么五十万首付？那是说给他哥听的。”“那傻小子，

我说什么他信什么。”“钱早就给小东拿去买他那辆心心念念的跑车了，两门的那种，

可气派了。”“婚房？小菲家早就全款买好了，精装修，家电都配齐了，

就写的小东一个人的名字。”“他哥能挣钱，跟他说公司要周转，过两年再要一笔，不难。

”我端着醋碟，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醋碟倾斜了，褐色的液体洒出来，染湿了我的裤腿。

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回到饭桌，我妈已经挂了电话，正招呼大家吃水果。她看到我，

笑得一脸慈爱。“陈风，愣着干嘛，快坐下吃块西瓜，看你最近累的，都瘦了。”我看着她，

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愧疚。没有。只有理所当然的关切，和算计得逞后的安然。

我爸在一旁看报纸，头都没抬一下，对家里这些事，他向来是不管不问。陈东正拿着车钥匙，

在小菲面前炫耀。那钥匙上的标志，我认得。确实是一辆不错的跑车。

我夹起一块刚转到面前的排骨，我妈烧的，我从小最爱吃。筷子有些不稳。

排骨从筷子中间滑了下去。“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溅起一小片油花。

一桌子的人都朝我看来。“怎么了哥？吃饭都不专心。”陈东说。

我妈皱了皱眉：“多大人了，吃饭还掉东西，晦气。”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我公司还有点急事，先走了。”“哎，你这孩子……”我没听我妈后面的话，

径直走到门口，换鞋，开门，离开。整个过程，没有回头。2我没有回公司。我去了林悦家。

她是我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她给我开门的时候，正敷着面膜，像个没脸的妖怪。

“你怎么来了？不是家庭聚餐吗？”她看见我的脸色，把面膜一把撕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我没说话，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她倒了杯温水给我。“喝点水，慢慢说。

”我把杯子握在手里，感受着那点温度，从手心传到心里。我把厨房里听到的话，

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我说得很平静，没有加任何情绪。林悦听完，半天没说话。

客厅里只有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很轻。“所以，

你这几年省吃俭用，连件好点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存下来的钱，给你弟买了辆跑-车。

”“嗯。”“你为了每个月多还点房贷，天天加班到半夜，他们拿你的钱，心安理得地享受。

”“嗯。”“陈风，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哥哥。”她顿了顿。“但你不是个傻子。

”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我不想接，林悦却拿了过去，按了免提。“陈风！

你什么意思？饭吃一半就走，给你弟弟办的庆祝宴，你这个当哥的甩脸子给谁看？

”我妈的声音又高又尖。“我跟你二姨打电话怎么了？家里长短说说不行吗？你还偷听？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有我，就没有你！那五十万就算是你孝敬我的，

我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你弟弟开跑车，你这个当哥的脸上不也有光吗？这么点小事，

你至于吗？”我看着手机，觉得很陌生。这个声音，这个说话的女人，真的是我妈吗？

林悦听不下去了，拿过手机。“阿姨，陈风今天太累了，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她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有愤怒。“陈风，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二十多年来的信念，在今晚碎得一地。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弟弟的榜样，是父母的骄傲。原来，

我只是一个会挣钱的工具。一个可以被随意欺骗和压榨的傻子。林悦叹了口气，坐在我旁边，

轻轻拍着我的背。“别想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明天，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那天晚上，我睡在客房。一夜无梦。也一夜未眠。3第二天一早，我被电话吵醒。是陈东。

“哥，你昨天怎么回事啊？妈都气病了。”他的语气带着责备。我没说话。“行了行了，

妈那边我去说。你别跟她计较。”他话锋一转。“对了，哥，我跟小菲商量了下，

婚礼想办得风光点，场地、婚庆这些都要好的。预算还差二十万，

你看……”我听着电话那头理所当然的声音，突然笑了。笑出了声。“哥，你笑什么？

”陈东有些不解。“我笑我自己。”我说。“陈风，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我坐起身，“钱，我没有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哥，你别开玩笑了。

你怎么会没钱？你不是刚发了年终奖吗？”“花了。”“花了？花哪儿了？”“我的钱，

花在哪儿，需要向你汇报吗？”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陈东说话。他愣住了。“陈风，

你……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是你弟！你帮我不是应该的吗？”“应该的？

”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觉得无比讽刺。“对！就应该是！爸妈从小就教育我，长兄如父！

你得管我！”“我管你吃，管你穿，管你上学，现在还要管你娶媳妇买跑车？”“我告诉你，

陈东，从今天起，你的事，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管。”说完，我挂了电话。世界清静了。

没过十分钟，我妈的电话又追了过来。我直接拉黑。接着是我爸。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混账东西！”电话一接通，就是我爸的咆哮，“为了点钱，跟你妈和你弟置气，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妈都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我告诉你，今天之内，

你要是敢不把钱给你弟打过去，就别认我这个爹！”电话被挂断了。我看着手机屏幕，

心里一片冰凉。这就是我的家人。林悦端着早餐进来，看到我的样子，把盘子放下。

“他们又来要钱了？”我点点头。“你拒绝了？”我再点头。她笑了，笑得很好看。

“做得对。”“陈风，你早就该这样了。”“这不是你的错。”我看着她，眼眶有点热。

这些年，我习惯了一个人扛起所有。委屈、压力、疲惫，都自己消化。这是第一次，

有个人站在我这边，告诉我，我没有错。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我接了。

“是陈风吗？我是你三叔。”“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妈都哭到我家里来了。一家人，

有什么话说不开的？”“你弟结婚是大事，当哥的能帮就帮一把。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亲情才是最重要的。”“听叔一句劝，赶紧给你妈道个歉，把钱的事解决了。

别让你爸妈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我听着三叔“语重心长”的劝告。只觉得吵闹。“三叔，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挂了电话，关机。我需要安静。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4我请了几天假，和林悦一起去了邻市散心。手机一直关着。

我想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回来那天，刚到小区楼下，就看见我妈和我弟堵在我家门口。

我妈一见我，就冲了上来。“你还知道回来！电话不接，人也找不到，你是想死在外面吗？

”她扬手就要打我。我侧身躲开了。她的手落了空，更气了。“反了你了！陈风！你敢躲！

”陈东在一旁拉住她。“妈，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他看向我，一脸的不耐烦。“哥，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一辆车吗？至于闹成这样吗？”“那是我给你买婚房的钱。”我说。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给我花的！”陈东说得理直气壮，“再说了，小菲家不是买了吗？

你那点钱，就算付了首付，我们还得还贷款，多累啊。”我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妈挣开陈东的手，指着我的鼻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房子，

当初我们家也掏了钱付首付的！”“现在你弟结婚没地方住，你一个单身汉，

住这么大房子干嘛？”“你搬出去，把这房子过户给你弟！”我震惊地看着她。

这是我的房子。是我工作第一年，爸妈资助了五万块，我自己拿出所有积蓄，

又跟朋友借了二十万，才凑齐的首付。这几年，每个月的房贷，都是我一个人在还。现在，

她让我把房子过户给陈东。“妈，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

让你把房子给你弟！”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们养你这么大，一套房子算什么？

就当是你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了！”“你要是不给，我们就去法院告你！告你不孝！

告你弃养！”我浑身发冷。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不仅是提款机，连我安身立命的房子，

也是可以随时被拿走的。我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林悦。她的脸色也很难看。我以为她会劝我，

或者替我感到难过。她却忽然走上前，站到我妈面前。“阿姨，您说这房子的首付，

您家也掏了钱？”我妈一挺胸：“当然！我们出了五万！”林悦笑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摔在旁边的花坛石阶上。“阿D姨，您看清楚，

这房子的首付一共是三十万。”“您所谓的‘掏了钱’，就是这五万块，有银行转账记录。

”“剩下的二十五万，是陈风付的。其中二十万，是他向我借的，这是借条。”“这五年来，

每个月八千块的房贷，一分不差，全是从陈风的工资卡里划走的。这是银行流水。

”“您说陈风住这么大房子，他一个单身汉。不好意思，他不是单身汉，我是他女朋友，

这房子，我们是准备当婚房的。”林悦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妈和陈东，

一字一顿地说道：“您想把我们的婚房，过户给您小儿子？”“可以啊。

”“先把欠我的二十万还了，再把陈风这几年付的房贷和首付钱，连本带息，一共九十六万，

还给他。”“不然，就像您说的。”“我们法院见。”5我妈的脸，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她嘴唇哆嗦着，指着林悦，“你……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东也没想到林悦会来这么一手，彻底懵了。“什么……什么二十万借款？哥，

你什么时候跟她借钱了？”林悦冷笑一声。“你哥为了给你凑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把他自己准备付首付的钱都给你了。不然你以为，他工作才一年，哪来那么多钱？”“这事，

你不知道，你妈总该知道吧？阿姨？”我妈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看林悦，也不敢看我。

我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随着她躲闪的眼神，彻底凉了。原来，她们都知道。

都知道我为了这个家，在外面是怎么低声下气，怎么负债累累。她们只是不在乎。“走。

”林悦拉起我的手，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电梯。直到电梯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我看着身旁这个为我冲锋陷阵的女孩。

她平时爱撒娇，爱看偶像剧，怕黑怕打雷。我从没想过，她会有这么刚硬的一面。

“你怎么会……准备了这些？”我问。“上次听你说完，我就觉得不对劲。

”林悦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我额头上的冷汗，“我怕他们会拿房子的事做文章，

就提前去银行把流水都打印出来了。”“至于那张借条，是我昨天逼着你写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怕你心软，到时候又被他们哄了去。白纸黑字写下来，

你就没法耍赖了。”电梯到了。我们走出电梯，回到家里。家里还保持着我们离开时的样子。

我看着熟悉的客厅，熟悉的沙发，心里五味杂陈。这里，差一点就不属于我了。“陈风。

”林悦从背后抱住我，“别怕，以后我都在。”我转过身，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谢谢你，

林悦。”如果没有她，我今天可能真的会被我妈那些话逼到绝路。“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甘休的。

”我松开她，眼神变得清明。“我知道。”“以前，我是顾及亲情，一再退让。”“现在，

我不想再让了。”“他们不是喜欢算账吗？那我们就把这些年的账，一笔一笔，都算清楚。

”我拿出手机，开机。无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涌了进来。我找到一个律师朋友的电话，

拨了过去。“喂，老张，有点事想咨询你一下。”6我妈和陈东果然没有善罢甘休。

他们没再来堵我，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他们开始在亲戚群里哭诉。我妈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

声泪俱下。中心思想就一个：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现在为了个女人，六亲不认了。

“我不过是想让他帮帮弟弟，他就跟我翻脸。”“现在还找了个厉害的女朋友，

拿着一堆不知道哪来的单子，要我们还钱。”“我们老两口哪有钱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