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漆黑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面完美无瑕的镜子。

他看到了自己——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绝望。

然后，在他镜像的肩膀后面，那个女人的脸，再次浮现。

这一次，她的形象前所未有的清晰、逼真。青白的脸上，尸斑的细节纤毫毕现，皮肤呈现出一种溺毙者的浮肿感。脖颈上缠绕的纸带深深嵌入皮肉，边缘甚至能看到翻卷的、暗红色的血肉。那双没有瞳孔的浑浊眼白，像两个冰冷的漩涡，里面流淌着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恶意。

她就在他身后!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的ATM机空间里，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屏幕上，她的嘴角开始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无声的、极度狰狞的狞笑。与此同时，张浩清晰地感觉到，一只冰冷彻骨、僵硬如铁的手，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搭在了他的左肩上!

“不……不!滚开!滚开啊!”张浩魂飞魄散，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猛地向后一挣，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几乎就在他肩膀脱离那冰冷触感的同一瞬间，那台ATM机像是被某种邪恶力量附体，彻底发了疯!

出钞口猛地打开，不是吐出钞票，而是疯狂地、源源不断地“呕吐”出大量的POS机打印纸带!

“哗啦啦——嗤嗤嗤——”

白色的纸带像决堤的洪水，像喷发的泉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量喷吐而出。它们相互纠缠、卷曲、堆积，瞬间就淹没了出钞口下方的平台，然后滚落到地上，越积越高，几乎要淹没他的脚踝。

每一卷纸带上，都用血红色的、歪歪扭扭的、仿佛用指甲刻划出的字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写满了两个字：

“偿命”“偿命”“偿命”

成千上万个“偿命”组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洋，充斥着他的视野，挤压着他的呼吸。那浓重的红色，仿佛带着血腥气，要将他彻底吞噬。

张浩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逃出了自助银行，甚至顾不上捡起还插在机器里的银行卡。他一路狂奔，直到力竭，才瘫坐在一个远离灯光的黑暗巷口，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他颤抖着再次拿出那个旧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手机银行的界面。

他下意识地刷新了一下交易记录。

那条-444.44元的扣款记录，消失了。

账户余额变回了572.07元，仿佛那笔诡异的“服务费”从未出现过。

没有记录，没有痕迹。就像他无法向任何人证明镜中的女鬼，无法证明那疯狂喷吐的“偿命”纸带。

一切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但那份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空气中似乎依旧残留的POS机墨水和血腥混合的怪味，以及左肩上那仿佛永远无法消散的冰冷触感，都在无比真实地告诉他——

交易，已经无法撤销。地狱，已经为他敞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