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车，是一辆珍珠白色的奥迪A4L。阳光下，车漆像流动的牛奶，

泛着温润又疏离的光。我绕着它走了三圈，指尖从冰凉丝滑的车身上划过，

心脏还在因为激动而砰砰直跳。这是我工作五年，拼死拼活攒下所有积蓄，

给自己买的第一辆车。为了庆祝，也为了在新邻居面前显摆一下，

爸妈特意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亲戚朋友来了不少，

把小小的花园挤得满满当当。我爸，周建国，此刻正满面红光地站在车头前，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车标，唾沫横飞地向众人吹嘘：“看见没？四环！奥迪！我女儿给我买的！这丫头，

出息了，知道孝敬老子了！”我尴尬地站在一边，想解释，

又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父亲的面子不好。“是啊是啊，小雅真是有本事，

不像我们家那个，就知道啃老。”“建国兄，你这福气，我们可比不上喽！

”恭维声此起彼伏。我爸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都别站着，

入席！今天我女儿提新车，大喜的日子，不醉不归！”我哥周凯，

带着他那个刚谈了三个月的女朋友刘倩，姗姗来迟。刘倩一看到这辆新车，眼睛都直了，

夸张地捂住嘴：“天啊，凯哥，这是叔叔给你买的新车吗？也太帅了吧！白色的，好配你啊！

”我哥周凯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贪婪和嫉妒，但他掩饰得很好，

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斯文地笑笑：“倩倩，别瞎说，这是我妹买的。

”刘倩立刻用一种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我，那目光仿佛在说，就凭你？我爸看到我哥来了，

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车前：“儿子，来看看，这车怎么样？

**妹的眼光还行吧？”“不错，爸，是顶配的吧？”周凯熟练地拉开车门，

一**坐进了驾驶室，双手在方向盘上摸来摸去，那种熟稔和占有欲，

仿佛这车天生就该是他的。我妈王秀莲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笑着说：“**妹说了，

就得买最好的，安全！小雅，快，把车钥匙给你爸，让你哥也感受感受。”我心里微微一沉，

但还是笑着从包里拿出了那把沉甸甸的车钥匙。钥匙扣上，还挂着我特意挑的，

一个可爱的小兔子挂件。我递给我爸，说：“爸，给你看看。”然而，我爸接过钥匙，

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郑重其事地，将那把还带着我体温的车钥匙，

递到了我哥周凯的手里。“拿着。”他说，声音洪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后这车，

你开。”花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我看着我爸，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我哥毫不犹豫伸出的手，

看着他女朋友刘倩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得意。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爸皱起了眉头，

似乎对我的疑问很不满：“什么什么意思？你哥上班的地方多远，每天挤地铁，

风里来雨里去的，多辛苦？你一个女孩子，公司就在家门口，走两步就到了，要什么车？

买来放着生锈吗？”他的声音很大，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我哥周凯已经拿到了钥匙，他按下解锁键，车灯闪烁了两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志得意满地对我笑笑：“小妹，你放心，哥不是白开你的车。以后你要用车，

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他女朋友刘倩更是直接挽住了我妈的胳膊，

甜得发腻：“阿姨，您看，我就说凯哥开这辆白色的车最帅了！等我们结婚，正好当婚车，

多有面子啊！”我妈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是是是，还是倩倩会说话。小雅，

你听听，都是一家人，你哥开，跟你开，有什么区别？别这么小气，让人看笑话。”一家人。

小气。让人看笑话。这几个词像巴掌一样，一左一右地扇在我的脸上，**辣地疼。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我的亲生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他们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把我围在中间，用所谓的“亲情”和“道理”对我进行着一场公开的掠夺。我深吸一口气，

胸口闷得发慌。“这车，是我买的。”我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透着冰冷的寒意，

“首付四十二万，全是我一笔一笔转给4s店的，合同上签的是我的名字，行驶证、保险，

也全都是我的名字。凭什么，给他开？”“就凭我是你爸！”我爸的脸猛地涨红，

他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周雅！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跟你妈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现在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你还不乐意了？你的钱，

不就是我们家的钱吗？我支配一下，怎么了？”“对啊，小雅，”我妈也开始帮腔，

“你哥马上要结婚了，倩倩家里的意思是，婚房可以没有，但婚车不能差。

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哪有钱再给他买一辆？你当妹妹的，帮你哥一把，

不是应该的吗？”我笑了，是真的笑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拼尽全力，不舍得吃不舍得穿，

攒下的钱买的车，在他们眼里，只是给我哥准备的结婚礼物。甚至，连一声商量都没有，

就直接宣布了它的归属权。我看着我哥周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低着头，

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车里的内饰，仿佛这场争论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心安理得的接受者。

而他的女朋友刘倩，则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炫耀。

周围的亲戚们开始窃窃私语。“这丫头，太不懂事了，长兄如父，爸爸的话怎么能不听？

”“就是，挣了两个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亲情都不要了。”“家和万事兴嘛，

一辆车而已，闹成这样多难看。”这些声音像无数只嗡嗡作响的苍蝇，钻进我的耳朵里，

搅得我头疼欲裂。我记得很清楚，五年前我大学毕业，想要继续读研，

我爸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要嫁人的。家里没钱，你哥过两年要娶媳妇，

得给他攒钱买房。”于是，我放弃了保研名额，拖着行李箱，

一个人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第一年，我住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潮湿得能长出蘑菇。

为了省钱，我一天只吃两顿饭，顿顿都是馒头配咸菜。第二年，

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得了急性胃炎，半夜疼得在床上打滚，

是我自己咬着牙打了120，一个人在医院签了字，输了液。我给我妈打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又没什么大事，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你哥最近手头紧，

我还得给他打钱呢。”第三年，我跳槽进了一家外企，每天加班到深夜，生理期紊乱，

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过年回家，我给我爸妈哥嫂各买了一套上千块的衣服，

给我妈买了一个金手镯。我妈嘴上夸我懂事，转头就把金手镯给了嫂子，

说：“你嫂子皮肤白，戴着好看。”这五年，我所有的工资，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开销，

每个月还要雷打不动地给家里寄五千块钱。他们说，是“孝敬钱”。而我哥周凯，

比我大三岁，毕业后就回了老家，靠我爸的关系进了个事业单位，拿着三千块的月薪，

心安理得地啃着老。他谈恋爱，买手机，换电脑，甚至跟朋友出去喝酒唱歌的钱，

都是我爸妈给的。而我爸妈的钱，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我每个月寄回去的“孝敬钱”。现在，

我终于靠自己，买了一辆属于我自己的车，他们却要如此轻而易举地夺走。凭什么？

我看着我爸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我妈那张写满“你要懂事”的脸，

看着我哥那张虚伪懦弱的脸。我心底里最后一丝对亲情的眷恋和幻想，在这一刻，

被砸得粉碎。“我的钱，不是你们家的钱。”我平静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

“我的钱，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喝了无数杯咖啡，牺牲了健康和青春，一分一分挣来的。

跟你们，没有一毛钱关系。”“你……”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

“你这个不孝女！你再说一遍！”“我说，这车，是我的。”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谁也别想开走。周凯，把钥匙还给我。”我向我哥伸出了手。周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了看我爸，又看了看我，手里的钥匙攥得死死的，就是不给我。

刘倩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周雅你什么意思？你哥开一下你的车怎么了？这么宝贝，

难不成我们还会给你开坏了？真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闭嘴！”我猛地转向她，

眼神凌厉如刀，“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跟我家人说话，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刘倩被我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地红了眼眶，躲到我哥身后：“凯哥，

她……她凶我……”我哥周凯的男人自尊心似乎被激发了，他站出来，挡在刘倩身前，

皱着眉对我说：“小妹，你怎么跟倩倩说话呢？她是你未来的嫂子！快给她道歉！”道歉？

我简直要气笑了。“未来的嫂子？”我冷笑一声，“周凯，你是不是忘了，

你给你这位‘未来嫂子’买钻戒的钱，还是我上个月转给爸妈的？你开着我的车，

用着我的钱，去讨好你的女人，现在还要我跟她道歉？你的脸呢？是被狗吃了吗？

”我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一样。周凯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他旁边的刘倩，

脸色更是精彩纷呈，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花园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给震住了。“你……你胡说八道！”周凯恼羞成怒，

声音都变了调。“我胡说？”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转账记录，直接怼到他脸上，

“上个月二十号，下午三点十五分，我给妈转了两万块。备注写的是‘给哥哥买戒指’。

怎么，要我把银行的电子回单调出来，给你和你这位‘未来嫂子’好好看看吗？

”刘倩看着手机屏幕上清晰的转账记录，脸色煞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凯：“你……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年终奖吗？

”“我……”周凯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够了！”我爸一声暴喝，

打断了这场闹剧。他冲过来，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崭新的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周雅！你今天是非要让全家都下不来台是吗？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我告诉你，今天这车，你哥开定了！

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给我滚出这个家，从此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滚出这个家。这句我从小听到大的威胁，在今天，听起来却像是一种解脱。

我看着摔碎在地上的手机，又抬头看了看我爸狰狞的面孔。我忽然觉得很平静。

那种哀莫大于心死之后的，彻底的平静。“好啊。”我轻轻地说。我爸愣住了，

他可能没想到，我竟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我弯下腰，捡起地上已经报废的手机，放回包里。

然后，我直起身，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那些曾经我觉得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