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带着印记。比如我，颜怀璧。名字是我养父母翻烂字典取的，

他们说捡到我时襁褓里有块褪色的蓝布，绣着这个“璧”字。活了二十二年，

我一直以为那是块破布。直到昨天，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我打工的快餐店门口，

西装革履的男人递给我一份亲子鉴定报告。“颜**，您的亲生父母在找您。

”我跟着他走进那栋气派得吓人的别墅。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一对穿着丝绸家居服的中年夫妇冲上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们管我叫“心肝”，

说当年医院抱错了孩子，找了我整整五年。沙发上坐着另一个女孩，和我差不多年纪，

漂亮得像画报里走出来的。她没起身，嘴角绷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苏韫玉，

”我妈——现在是我妈了——抹着泪介绍，“这些年，多亏有她陪着我们。

”苏韫玉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姐姐回来就好。”夜里，我躺在能滚三圈的大床上，

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花纹，像在做梦。浴室的水声停了，隔壁是苏韫玉的房间。

这栋房子隔音极好，可我还是听见了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持续了很久。

第二天清早，别墅炸了锅。我妈的尖叫能把屋顶掀翻。“保险柜！我的保险柜空了！”我爸，

那个昨天还抱着我哭得发抖的男人，脸白得像纸，跌坐在书房地板上。

原本嵌在墙里的巨大保险柜门大敞着，里面空空荡荡，只剩几张散落的文件纸。

苏韫玉的房间也空了，衣柜敞着，名牌包和首饰盒一扫而光。“报警！快报警！

”我妈歇斯底里。我爸抖着手掏出手机，还没拨通，家里的座机响了。他按下免提，

苏韫玉冰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回响，像在空旷的地方。“爸，妈，别找了。

东西我拿走了，算你们养我二十二年的辛苦费。颜怀璧回来了，你们也用不着我了，对吧？

密码是你们俩的结婚纪念日加我的生日，真讽刺，这么多年，你们一次都没改过。

”电话断了，只剩忙音。警察来得很快，拍照，取证，问话。我像个局外人，站在书房门口。

警察问苏韛玉最近有没有异常。我妈哭得说不出话，我爸抹了把脸，

哑着嗓子：“昨天…昨天怀璧回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里，晚饭都没吃…这孩子，

心气高…”“她最近有没有大额支出？或者接触过什么人？”警察追问。我爸摇头。

“没有吧，韫玉很乖的，零花钱都存在卡里…”“不对。”我插了一句。所有人都看向我。

“昨天她手上拎的那个包，最新款的**，至少三十万。”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亮眼的鳄鱼皮纹路，和我快餐店一年的工资差不多。我妈哭声停了，

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那个包…她说…是朋友送的。”“哪个朋友？”警察敏锐地问。

我妈张了张嘴，答不上来。我爸皱紧眉头：“好像…是提过一次，说是…姓陈的学长？

”警察记下了，又问保险柜里具体有什么。

我妈哆嗦着嘴唇：“现金…大概一百多万应急的…几件老首饰，不值什么钱…哦对！

还有几份文件！很重要的文件！老颜的遗嘱补充协议，

还有…还有公司一部分股权的空白**书！”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我爸扶住她，

脸色铁青得吓人。“那些空白**书…只要签上名字，盖上我的私章，就生效了！

我的私章…也放在保险柜里的一个小盒子里！”空气凝固了。警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盗窃。那个空荡荡的保险柜，像个黑洞，吸走了这个家所有的虚假温情。

“苏**平时开什么车？”警察问。“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就停在车库…”我爸猛地住口，

冲向窗口。车库空空如也。警察立刻联系交通队协查。我站在一片混乱中，

看着那对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夫妇。他们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像个格格不入的道具。

而他们精心养育了二十二年的假女儿，卷走了他们半副身家。警方调取了监控。凌晨三点，

苏韛玉穿着连帽衫，戴着口罩，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从车库开走了那辆白色保时捷。

方向是城东的高速入口。高速收费站的摄像头拍到了驾驶座上的她，神情冷漠。

“车牌是套牌的。”警察沉着脸告诉我们，“下了高速就消失了。她很谨慎。

”我爸妈瘫坐在沙发上，像被抽掉了骨头。

我妈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们对她还不够好吗…”“好？”我忍不住出声，

声音在空旷的大客厅里有点突兀。我走过去，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张纸。

是份珠宝保单的复印件，掉在保险柜旁边。“这份保单，

保的是苏韫玉去年生日收的那条钻石项链吧？保额三百万。”我妈抬起红肿的眼。

“是…又怎么了？”“保额三百万的项链，真丢了，保险公司赔钱之前，不需要实物鉴定吗？

她卷走那么多东西，为什么独独把这份保单复印件扔在这里？

”我指着复印件右下角不起眼的一行小字，

“看这行备注：鉴定机构为‘臻艺珠宝鉴定中心’，地址在邻市。”我爸猛地抢过那张纸，

手指都在抖。“这个鉴定中心…我好像听过…老陈提过一嘴，说有点…不正路！

”警察立刻拿过复印件拍照。“有门了。苏韛玉很可能事先用赝品调包了真项链，

再制造失窃骗保。她需要这个鉴定中心出具假报告。这地方在邻市，她开车过去处理赃物，

时间刚好对得上！”一个电话打到“臻艺珠宝鉴定中心”。对方起初支支吾吾，

警察亮明身份后，那边才松口：昨天下午确实有个年轻女孩，拿着一件高档珠宝来做鉴定，

付了加急费，要求当天出报告。描述的特征，和苏韛玉吻合。“她拿来的珠宝呢？

”警察追问。“报告出了她就拿走了…不过，”鉴定师犹豫了一下，“那件东西…我们看着，

有点…不大对劲。但客人坚持，我们也就按流程出了报告。”几乎可以断定，

真项链早就被苏韛玉处理掉了。那份保单，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连退路都铺好了。

“还有那些空白股权**书！”我爸拍着大腿，“她要是找人模仿我的笔迹签了名，

再盖上我的私章…后果不堪设想！”警察立刻联系了公司律师和法务。律师匆匆赶来，

满头大汗。“颜董，您先别急！那些**书虽然空白，

但需要配合您之前在公证处留存的签名样本才能生效。而且，股权**这么大的事，

需要经过董事会决议程序，不是一张纸就能定的。”我爸稍微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难看。

“就算**不了，她拿着那些东西，也能搞风搞雨！”“还有现金。”我提醒，

“一百多万现金，体积不小，她怎么带走的？”警察调阅了别墅区的监控。凌晨三点，

苏韛玉的车开出车库后，并没有直接驶向大门，而是绕到了别墅后方的垃圾清运点附近，

停留了大约五分钟。那里是监控死角。“垃圾清运！”警察一拍桌子，

“今天早上几点收的垃圾？”“六…六点半！”我妈想起来了。警察立刻联系垃圾处理场。

幸运的是，垃圾车刚回场，还没来得及压缩处理。几个警察带着我爸公司的保安，

一头扎进恶臭的垃圾山里翻找。下午，消息传来。在一个大型黑色垃圾袋里，

找到了十几个捆扎好的牛皮纸袋，外面沾满了菜叶和污渍。打开一看，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

数了数，正好一百三十万，一分不少。“她把钱藏在垃圾袋里，等早上垃圾车一起运出去，

到外面再找机会取走！”警察分析，“这计划够缜密的！可惜，她低估了我们的速度。

”现金找回来了，爸妈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但更重要的股权文件、首饰和私章，

依然下落不明。苏韛玉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方开始排查她的社会关系。

那个“姓陈的学长”很快浮出水面——陈昶，一个做**和典当生意的，名声不太好。

有案底，因诈骗进去过两年。“查陈昶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还有他近期的行踪！

”警察嗅到了大鱼的味道。银行流水很快出来。就在三天前，苏韛玉的个人账户，

有一笔五十万的资金转入了陈昶的一个私人账户。备注：借款。“借款？”我爸气得发抖，

“她借钱给这种人？”“恐怕是‘处理费’。”律师推了推眼镜，“我猜，

那些不易变现的首饰，或者需要‘专业人士’处理的股权文件、私章，

很可能就在这个陈昶手里。苏**付钱请他代为‘处理’。”警方立刻锁定陈昶。

发现他昨天下午开车去了邻市，今天上午才返回本市。时间点和苏韛玉的行踪高度重合。

抓捕陈昶很顺利。在他一个租来的小仓库里，

警察搜到了几个名牌包、一些零散首饰（经鉴定大部分是赝品），

还有——我爸那枚珍贵的田黄石私章！但最关键的首饰真品和空白股权**书，没找到。

陈昶吓得够呛，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是苏韛玉找我！她说家里要破产了，急需现金周转！

让我帮她处理点东西！那些包和假首饰，是她拿来抵债的！她说真货在路上，过几天给我！

”陈昶哭丧着脸，“那五十万…是她预付的定金！她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一百万！

我真不知道她偷了家里的东西啊！她还给了我一个U盘，说里面有重要文件，

让我务必保管好，等她的指示！”U盘被警方收缴。技术部门破解后，

里面的内容让人倒吸一口冷气——全是扫描件！有我爸签过字的空白股权**书扫描件，

还有他私章的高清照片！甚至有几份伪造的我爸签名样本！“她想干什么？”我爸脸色铁青。

“制造证据。”律师声音沉重，“即使没有实物，有这些高清扫描件和照片，

再加上专业的模仿笔迹…她完全可以在境外或者找**人，伪造出几乎可以乱真的签名文件！

再盖上伪造的私章…虽然法律效力存疑，但足以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甚至用来要挟您！

”好狠毒的后手！“那真首饰呢？还有那些文件原件？”警察逼问陈昶。“她没给我啊！

”陈昶赌咒发誓，“她说真货太扎眼，要分批慢慢出！文件…她说U盘里的就够了！

原件…可能还在她身上？或者藏在别处了？”线索似乎又断了。

警方加大了对苏韛玉的通缉力度。她的照片和信息发往了各个交通枢纽和边境口岸。

日子在焦灼中一天天过去。我爸妈像惊弓之鸟，整天守着电话。公司里人心浮动，

各种流言蜚语。我试着去公司帮忙，可所有人都用或好奇、或怜悯、或戒备的眼光看我。

我是那个被抱错的真千金，也是那个引爆了假千金这颗炸弹的导火索。

家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我妈常常对着苏韛玉的房间发呆，然后开始哭。

我爸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脾气暴躁。他们对我小心翼翼，带着补偿式的客气，

却更像一种无形的隔膜。直到一周后，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到家里。是银行。“颜先生吗？

您在我们行保管箱业务租用的一个箱子，租用人苏韛玉**今天上午通过远程视频方式，

申请提前开启。因为她是授权人，我们按流程办理了。但里面…好像有些东西不太对劲？

”我爸猛地站起来。“她开了哪个箱子？里面有什么？”“编号A-07。

里面…”银行经理的声音充满困惑，“是一些…旧衣服？还有个铁皮盒子，

里面是些…小孩子的玩具和照片？不像是什么贵重物品…”我爸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A-07？那不是苏韛玉名下的保管箱！是我爸的！二十多年前，他以苏韛玉的名字，

在她出生不久后租下的这个保管箱！里面放着的，

是他和我妈当年写给襁褓中的“女儿”的信，还有她婴儿时的小衣服、小玩具。

后来苏韛玉长大了，这个箱子他们也没取消，钥匙一直由苏韛玉自己保管。

他们早忘了里面是什么。“她开那个箱子干什么？”我妈疑惑地问。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爸，妈，你们写给她的信…有没有提到过关于她身世的事？或者…夹着什么别的东西？

”我爸皱眉回想。“信里…就是些普通的祝福…没什么特别的…等等！”他脸色骤变，

“有一封信！在她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写了封信放进去！里面…好像夹了一张很老的收据！

是当年给韫玉…不，是给那个被抱错的孩子看病，医院开的收据！

上面有那个孩子的名字和一点点信息！”“名字？”我和警察同时问出声。“对！我记得！

”我爸激动起来，“当年发现抱错后，我们找医院闹过，后来医院私下给了我们一点信息，

说那个孩子被一户姓‘李’的工人家庭抱走了！那张收据上有孩子父母的签名！

是个很潦草的‘李’字！还有…好像有个模糊的地址，是医院附近的一个街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