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完美假期

曼谷素万那普机场的行李转盘区，冷气开得十足，仿佛要把热带空气里所有的粘稠水汽都凝结住。陈浩和苏琳并排站着，隔着半臂的距离，像两尊沉默的雕像，望着传送带周而复始地转动。

苏琳穿着一身浅亚麻色的休闲套装，剪裁利落，几乎没有褶皱，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而不乱的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颈项。她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涂着哑光豆沙色口红的唇，线条抿得有些紧。

陈浩则是标准的精英度假装扮，Polo衫，卡其裤，一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软底便鞋。他身形保持得很好，没有这个年纪男人常见的肚腩，只是眼角处有了几道深刻的纹路，不笑的时候也存在着。他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一圈，又一圈。

他们的行李出来了，一只28寸的Rimowa银色行李箱，和一只同品牌的登机箱，低调而昂贵。陈浩上前一步，利落地把两只箱子都提下来，拉出拉杆。滑轮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顺畅的咕噜声。

“给我一个吧。”苏琳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长途飞行后缺乏睡眠的沙哑。

“不用，我来。”陈浩的声音很温和，甚至带着点习惯性的体贴，但语调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他推着两只箱子走在前面，苏琳跟在侧后方。他步伐不快，似乎刻意在等她，但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那半臂的、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像周遭那些重逢或旅行的情侣，要么紧紧依偎，要么自然地牵手揽腰。他们像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隔开了，各自在一个独立的气场里。

接机的奔驰商务车早已等候在外。泰国司机双手合十，微笑着说了句“萨瓦迪卡”，接过陈浩手中的行李，妥善安置。车内，冷气依旧充足，弥漫着一种柠檬和香根草混合的、洁净又有些清冷的香氛。

车驶出机场，热带阳光如同融化的金汁，毫无保留地泼洒下来。高楼、佛塔、杂乱无章的电线、色彩艳丽的出租车、以及川流不息的摩托车，构成一幅喧嚣而充满生命力的图景。

陈浩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欣赏这异国风情，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去。他的侧脸线条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

苏琳终于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疲惫却清亮的眼睛。她也看着窗外，但视线更多是落在那些一闪而过的、当地人的面孔上，看他们黝黑皮肤上绽开的、毫不设防的笑容。她放在腿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累了就闭眼休息会儿，到酒店还得四十多分钟。”陈浩没有回头，声音温和地传来，像一段预先录制好的关怀语音。

“还好。”苏琳应了一声，声音很轻。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被隔音玻璃过滤后的城市噪音。

他们的酒店位于湄南河畔，一家以服务和私密性著称的顶级酒店。大堂是挑高的设计，融合了泰式传统与现代极简风格，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莲花香气。前台办理入住的过程高效而安静，穿着泰丝制服的服务人员笑容恰到好处，英语流利。

服务生领着他们去房间。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落在上面，悄无声息。房间是临河的套房，视野极佳，整面的落地窗外，浑浊而磅礴的湄南河在午后阳光下流淌，对岸的城市天际线清晰可见。

陈浩给了服务生小费，关上门。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松开Polo衫最上面一颗扣子，走到迷你吧台前，拿出一瓶依云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他转向苏琳，笑了笑：“景色不错。你先收拾一下，还是直接出去吃点东西？”

苏琳站在房间中央，没有立刻回答。她打量着这个空间，奢华，精致，每一处细节都无可挑剔，像一个设计完美的舞台。而他们，是即将登台的演员。

“我冲个澡吧。”她说，弯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内衣、护肤品、睡衣，一件件拿出来，摆放得井然有序。

陈浩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回了几条工作邮件，又点开一个绿色的社交软件图标，拇指悬在一个对话框上方片刻，最终没有点进去，而是迅速退了出来。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陈浩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他很少在苏琳面前抽烟，或者说，他很少在她清醒的时候，在密闭空间里抽烟。但这里是酒店，是泰国，似乎一些规则可以被暂时搁置。

他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它们消散在窗外炽热的空气里。他的眼神有些空，又似乎藏着很多东西。计划，时间表，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那个远在巴黎，名字叫伊娃的女人，她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和毫无顾忌的大笑。那笑声像这里的阳光一样，具有穿透力，让他感到一种危险的、被灼伤的渴望。

苏琳从浴室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亚麻连衣裙，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散发着沐浴露的茉莉花香。她看到窗台上的烟灰，里面搁着一个崭新的烟头，没说话。

“想好吃什么了吗？”陈浩掐灭了烟，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酒店餐厅的泰国菜评价很高，或者附近有家很地道的船面，据说本地人很爱去。”

他用了“句说”，显得很随意。但苏琳记得，出发前他研究攻略时，曾特意把那家船面店标记出来，说要去体验“真正的本地生活”。

“就去那家船面吧。”苏琳说，用毛巾擦着头发，“体验一下。”

陈浩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很快被笑意取代：“好。那你收拾一下，我们步行过去，不远。”

午后四点的曼谷街头，暑热未消，空气像一块湿热的厚毛巾包裹着皮肤。他们沿着人行道走着，身边是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流，引擎声震耳欲聋。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尾气、香料、路边摊食物的油烟、还有寺庙里飘出的线香味。

陈浩走在外侧，偶尔会很自然地伸手虚扶一下苏琳，避开迎面而来的人群，或者指引她绕过地上的积水。他的体贴是程式化的，像经过无数次演练，精准无误，却缺乏温度。

那家船面店藏在一个小巷弄里，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大多是本地人。塑料桌椅矮小油腻，厨房是开放式的，煮面的热气混着浓烈的香料味扑面而来。

等待的时候，陈浩拿出手机，对着街景和排队的人群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很自然地搂住苏琳的肩膀，**了一张。照片里，他笑容明朗，露出洁白的牙齿，苏琳靠在他肩头，嘴角微微上扬，墨镜重新戴上了，遮住了眼睛。一张标准的热带度假恩爱合影。

“给妈发过去，让她放心。”陈浩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操作手机发送。

苏琳没应声，只是看着煮面锅里翻滚的浓汤，深褐色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面很快上来了，小小的碗，汤色深浓，上面撒着炸的金蒜和香菜。味道很重，辛辣，咸鲜，带着一种陌生的香料气息。

陈浩吃得很香，额角微微冒汗，一边吃一边称赞：“果然名不虚传，比酒店里的东西够味多了。”

苏琳小口吃着，辛辣的味道**着味蕾，也**着倦怠的神经。她吃得不多，碗里还剩下一大半。

“不合胃口？”陈浩抬头问。

“有点辣，而且……”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味道很复杂。”

陈浩笑了笑，把自己那碗汤也喝光了：“出来玩，就是要体验这种不一样的。”

结账离开，天色开始泛黄，接近黄昏。他们沿着来路往回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红灯亮着，等待的摩托车聚集了一大片，引擎轰鸣着，像一群躁动不安的钢铁野兽。

绿灯亮起的瞬间，摩托车群如同脱缰的野马轰然启动。就在此时，一辆原本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毫无预兆地猛地窜出，几乎是擦着苏琳的身体冲了过去，带起的风掀起了她的裙摆。

苏琳惊得向后一个趔趄。

陈浩的反应极快，一把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量很大，捏得她有些生疼。

“小心！”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真实的惊怒。

那辆摩托车早已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苏琳站稳，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手臂上被陈浩抓过的地方，皮肤隐隐发烫。她抬头，看见陈浩眉头紧锁，目光追随着那辆摩托车消失的方向，脸色不太好看。他的经怒，看起来那么真实，那么合理。

但就在刚才，在摩托车窜出的前零点几秒，她似乎感觉到，陈浩那只原本虚扶在她后背的手，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向前的力道？还是仅仅是她的错觉，源于身体的失衡和瞬间的恐慌？

她不能确定。

“没事吧？”陈浩收回目光，关切地看向她，眼神里的惊怒还未完全褪去。

“没事。”苏琳摇摇头，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就是吓了一跳。”

“这里交通太乱了，走路一定要当心。”陈浩的语气恢复了沉稳，带着一丝责备后的余韵，像任何一个关心则乱的丈夫。

他们继续往前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回到酒店房间，湄南河的夜景已经展开，河上的游船亮起灯火，像流动的星河。

陈浩接了个工作电话，走到阳台上去讲了，语气从容，条理清晰。

苏琳站在浴室明亮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有种挥之不去的疑虑。她抬起手臂，那里并没有留下任何指痕，陈浩的力道控制得很好，足以拉住她，又不至于留下证据。

是意外吗？在这陌生的国度，混乱的街头，发生任何意外都不足为奇。

可她心里的那点寒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它像一颗冰冷的种子，落在曼谷闷热的夜晚里，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了泼脸。水很凉，**着皮肤。

窗外，陈浩讲电话的声音隐约传来，温和，有力，一切尽在掌握。

这是一个完美的假期。至少，表面上是。

第二集：水危机

泳池的水是那种不太真实的蓝色，像加了过多色素的饮料。阳光直射下来，在水面碎裂成千万片晃动的金箔。苏琳站在齐腰深的水里，微微眯起眼睛。曼谷的早晨已经显露出热带的威力，空气凝滞而潮湿。

陈浩比她起得早，此刻正靠在池边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台单反相机，镜头对着远处的河面。他穿着速干T恤和运动短裤，头发刚刚洗过，蓬松而干净。整个画面看起来无可挑剔——成功的丈夫，在惬意的度假中仍不忘捕捉美好瞬间。

“水温刚好。”陈浩转过头，朝她笑了笑，“游几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泳池区显得格外清晰。这个私人别墅的泳池完全被高墙围合，墙头盛开着三角梅，紫红色的花瓣偶尔飘落，在水面上打着旋。

苏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水下的世界突然安静了。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水流掠过耳廓的咕噜声。她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暂时逃离了那个需要时刻保持警觉的世界。她舒展身体，开始自由泳，动作标准而流畅。年轻时她曾是校游泳队的，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着每周游泳的习惯。

游到第三个来回时，她注意到池底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不是常见的排水口格栅，而是一小片银色的、不规则的东西。她没太在意，继续向前游去。

突然，左小腿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肌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成了坚硬的疙瘩。疼痛来得如此突然而猛烈，她几乎呛水。

这不对劲。她常年游泳，知道抽筋的前兆，知道如何预防。这次却毫无征兆。

她试图踩水，但那条腿完全使不上力。身体开始下沉。慌乱中她屏住呼吸，双手胡乱划动着。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的口鼻。她努力想浮出水面，但那条抽筋的腿像个锚一样拖着她。

透过晃动的水面，她看到池边的陈浩依然举着相机，镜头似乎正对着她这个方向。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一个黑色的剪影。

时间变得缓慢而粘稠。

她的脚无意中蹬到了池壁，借力让头部浮出了水面。“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双手死死扒住池边。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几乎在同时，陈浩放下了相机，快步走到池边。“琳琳？”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怎么了？”

“腿……抽筋了……”她喘着气，疼痛让她的声音发抖。

陈浩蹲下身，有力的手抓住她的上臂，将她从水里拉了上来。她瘫坐在池边的瓷砖上，浑身湿透，不停地咳嗽，左小腿的肌肉依然紧绷着，疼痛一阵阵袭来。

“别动，我帮你拉伸。”陈浩的声音很沉稳。他握住她的脚踝，开始熟练地帮她拉伸小腿肌肉。他的手法很专业，力度适中。疼痛慢慢缓解，但那种被攥紧的感觉依然残留。

“怎么会突然抽筋？”他问，眉头微蹙，目光里充满了关切，“是不是昨天走太多路，累了？”

苏琳摇摇头，说不出话。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小腿，皮肤因为冷水和疼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泳池，看向刚才那个反光的位置。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个银色的东西不见了。

“我看到了……”她声音沙哑地说。

“看到什么？”陈浩的动作没有停，依旧专注地帮她**着小腿。

“池底有个东西，银色的。”

陈浩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泳池。“可能是落叶吧，或者光线反射。”他站起身，走到泳池边，仔细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这别墅的维护应该很好。”

他走回来，递给她一条干燥的大毛巾。“裹上，别着凉。我让服务员送点热水和毛巾过来。”

他走向别墅内的服务电话，背影挺拔而从容。

苏琳用毛巾紧紧裹住自己。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盯着那片蓝色的池水，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是巧合吗？一次普通的抽筋？还是……

她想起昨晚在街头，那辆突然冲出来的摩托车。陈浩抓住她手臂时那过于用力的手指。

记忆的碎片像锋利的玻璃，割裂着看似完美的表象。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热水和热毛巾。是个年轻的泰国女孩，笑容腼腆，不会说中文。陈浩用流利的英语向她道谢，并要了一些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

他端着热水走回来，蹲在她身边，拧干热毛巾，敷在她的小腿上。温热的感觉透过皮肤传来，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他低着头，动作轻柔而专注，像个尽心尽责的丈夫。

“好点了吗？”他问。

“嗯。”苏琳应了一声。她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这个她认识了十年，同床共枕了七年的男人，此刻却感觉如此陌生。

“今天就在别墅休息吧。”陈浩说，“我取消了上午去大皇宫的行程。等你感觉好了，我们再去附近逛逛。”

他的安排合情合理，充满了体贴。但苏琳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掌控的味道。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包括这次意外的抽筋。

下午，苏琳借口想休息，一个人留在卧室。陈浩说他去健身房活动一下。

确认他离开后，苏琳走到了泳池边。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她绕着泳池慢慢走着，目光仔细扫过池底的每一寸瓷砖。

在靠近她刚才抽筋的位置，她停了下来。池壁与池底衔接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瓷砖的缝隙里。颜色和池底的蓝色瓷砖很接近，但仔细看，能看出一点不自然的凸起。

她回到房间，找来一个晾衣架，掰直了，走回池边。她蹲下身，用衣架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凸起。

拨弄了几下，一个东西松动了，被她慢慢勾了上来。

那是一个比硬币略大的银色金属片，边缘有些粗糙，像是从什么更大的部件上断裂下来的。上面似乎还连着一点点黑色的、像是电线的东西。

苏琳捏着这个冰冷的金属片，心脏一点点沉下去。这绝不是泳池该有的东西。它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电器或机械的零件。

她想起泳池维护灯。昨晚他们刚到的时候，陈浩还指着池底那些幽蓝色的灯说过：“这灯光设计得不错，晚上效果应该更好。”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泳池控制箱旁边。箱子是锁着的。她回到房间，在陈浩的行李里翻找。在一个装着小工具和充电线的收纳包角落里，她看到了一把小巧的、看起来像是通用的钥匙。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拿着钥匙，她再次回到控制箱前。试了几次，钥匙竟然**去了，轻轻一拧，锁开了。

控制箱内部是复杂的线路和开关。她不懂这些，但她看到，其中一个标着“PoolLightMain”（泳池主灯）的开关，被人为地关闭了。而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额外的、没有标记的接线口，接口处有新鲜的刮痕，像是最近才被拔掉过什么。

苏琳站在那里，午后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金属片冰冷刺骨。

抽筋不是意外。那辆摩托车也不是意外。

她缓缓关好控制箱，锁上。把那个金属片用纸巾包好，放进了自己行李箱一个隐秘的夹层里。

然后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陈浩刚从健身房回来，正沿着花园小径慢慢走着，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神情放松。

他抬起头，看到站在窗前的她，朝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苏琳没有动，也没有笑。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如同陌生人的丈夫。

玻璃窗映出她自己的脸，苍白，平静，眼神里却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水下的危机已经过去。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