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渊祭品陈小六被绑着的时候，脑子是空的。村里人把他推到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前，

洞里往外冒着凉气，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和烂树叶子的味儿。村长站在最前面，

手里拿着个破锣，敲得“咣咣”响。“祭品！送来啦！”他嗓子哑，跟破锣声混在一起，

难听得很。陈小六爹死得早，娘跟人跑了，他在村里就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野孩子。

今年天旱，地里庄稼都死了，村里人就找了这么个先生，先生说，

村后这个无底洞里住着一位“深渊之主”，得给它送个活人，它才肯下雨。

于是他们就挑了陈小六。没人替他说话。他看着那些曾经给他过饭吃的脸，现在都躲着，

不敢看他。两个壮年汉子把他架起来，他没挣扎。挣扎也没用，胳膊被绳子捆得死死的，

皮都磨破了。他只是张了张嘴，想问一句，“我上回借王婶家的半袋子米，还算数不？

”话没说出口，人就被举起来了。“送深渊之主上路！”村长喊。那两个人一使劲，

陈小六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眼前一黑，风声在耳朵边上“呼呼”地刮。他掉下去了。

这洞挺深，他掉了好一会儿才到底。底下是软的，全是烂泥，噗叽一下，溅了他一身。

他没死。就是有点蒙。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有一点点的光，绿油油的，

跟鬼火似的。陈小六躺在烂泥里，一动不动。他闻着自己身上的臭味，还有泥土味，

心里头那点空，慢慢被填满了。他想。活一辈子，最后落了这么个下场，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他摸了摸胳膊，绳子在掉下来的时候，被石头给磨断了。他自由了。

在一个黑漆漆的烂泥坑里。他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那个绿油油的光还在那儿，

一闪一闪的。他决定过去看看。总得找点事干，总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

2骨堆邪影陈小六朝着那点绿光走。脚下的烂泥很黏，走一步费老大劲，

发出“啵唧、啵唧”的声音。那光离得好像挺近，走起来又好像很远。

周围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就没别的动静了。静得吓人。他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终于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堆骨头，人骨头，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绿光就是从骨头堆里头一个骷髅头的眼窝里冒出来的。骨头堆前面，坐着个东西。

那东西很难形容。它看起来像一团影子，黑乎乎的，没有固定的形状。它的边上，

伸出好多条像是触手的东西，在地上轻轻扫来扫去，发出“沙沙”的响。

那东西好像没发现他。陈小六停下脚步，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悄悄地看。

这就是“深渊之主”？看着也不怎么样啊。就是个黑色的、软趴趴的玩意儿。他正看着，

那团黑影突然动了一下。一条触手伸了出来，卷起一根人骨头，放到了黑影的中间。

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根硬邦邦的骨头，就这么被嚼碎了。陈小六咽了口唾沫。

这东西吃骨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幸好他身上还长着肉。他正准备悄悄退回去，

那团黑影突然停了下来。它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整个黑影都转了过来，

朝着陈小六藏身的方向。虽然它没有眼睛，但陈小六就是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他心跳得跟打鼓一样，“咚咚咚”的。完了。

他想。这下真要被当骨头渣子嚼了。那团黑影动了，它朝着石头这边飘了过来，速度不快，

但带着一股子压迫感。陈小六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索性从石头后面站了出来。“别过来啊。

”他喊了一声，声音有点抖，“我身上没几两肉，不好吃。”那团黑影停住了。

它离陈小六就几步远。陈小六能闻到它身上传来的味儿，不是臭味，是一种很奇怪的，

像是铁锈和尘土混在一起的味儿。黑影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陈小六也看着它。

一人一“神”，就这么对上了。3窝窝头交易对峙了好一会儿。

那团黑影突然发出一个声音。不是说话，是一种……嗯，像是肚子叫的声音。

“咕噜噜……”陈小6愣住了。这玩意儿……饿了？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他早上出门时，王婶塞给他的一个干硬的窝窝头。他一直没舍得吃。

他把窝窝头拿在手里，掂了掂。“你要吃？”他问。黑影又“咕噜”了一声，

其中一条触手伸了出来，朝着陈小六手里的窝窝头探了过来。那触手黑乎乎的，

上面还沾着点骨头渣子。陈小六没躲。他看着那触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窝窝头，

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好像有点怕他。陈小六胆子大了起来。他把窝窝头往前递了递。

“给你。”黑影犹豫了一下，这次伸出两条触手，像两只手一样，把窝窝头捧了过去。

窝窝头被它拿到中间，又是“咔嚓咔嚓”几声，没了。吃完之后，黑影好像满足了一点。

它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不再是一团死气沉沉的黑，边缘处好像亮了一点点。

它又发出一个声音。这次不是肚子叫了。是一个很轻，很含糊的词。

“……饿……”陈小六听清了。它会说人话。这家伙，好像也没这么离谱。

一个吃骨头的邪神，居然会说“饿”。陈小六看着它，突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可怜。

被关在这个黑漆漆的洞里，只能吃骨头，肯定不好受。“你叫啥？”陈小六问。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陈小六挠了挠头，

“你又黑又软，叫你‘阿软’？”黑影的触手抖了一下，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叫你‘小黑’？”黑影没反应。看来是同意了。“行，以后你就叫小黑。

”陈小六一**坐在地上，“我成了你的祭品，现在又给你吃的，咱俩算两清了。

你能不能送我出去？”小黑晃了晃。“……出……不去……”“为什么？

”“……被……锁着……”小黑的一条触手指了指骨头堆后面。陈小六走过去一看，

只见骨头堆底下，钉着一条粗大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就埋在小黑的影子里。

它被锁在这里了。陈小六看着那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又看了看小黑。一个想法，

突然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4地底饲养员“出不去是吧？”陈小六围着小黑转了一圈，

“那你靠什么活？”小黑又指了指洞口的方向。“……祭品……”“祭品下来，

你就把他吃了？”小黑摇了摇。

“……怕……他们……尖叫……挣扎……味道……苦……”陈小六明白了。之前的祭品，

下来的时候都吓破了胆，那股子恐惧的情绪，让小黑吃下去的能量是“苦”的。只有他，

陈小六，一点不怕，还给它吃的窝窝头。所以窝窝头的味道，是“甜”的。

“那你要是吃饱了，会不会变厉害？”陈小六问。小黑点了点。

“……能……挣开……锁……”陈小六心里一盘算。他要出去，就得靠小黑。小黑要挣开锁，

就得靠他喂。这事儿，有得谈。“行吧。”陈小六拍了拍手上的泥，“我养你。

我给你找吃的，你吃饱了，带我出去。成交？”小黑所有的触手都竖了起来，像是在欢呼。

“……成交……”就这么着，陈小六从一个祭品，变成了一个饲养员。

他开始在这个地下洞里转悠，给小黑找吃的。这里除了烂泥和骨头，啥也没有。唯一的活物，

是一种长在石壁上的苔藓，绿油油的，会发光。陈小六抠了一块下来，尝了尝。没什么味道，

脆生生的。他拿给小黑。小黑吃了，好像很受用，身体又亮了一点。“这玩意儿行？

”陈小六问。小黑点了点。“……这个……好吃……”行，以后就吃这个了。

陈小六开始每天的工作：抠苔藓，喂小黑。小黑也很配合，它不再是一团死气沉沉的黑影，

有时候会变成一个球，在地上滚来滚去。有时候会伸出一条触手，轻轻碰碰陈小六的手。

陈小六也习惯了。他每天跟小黑说话，讲村里的事，讲王婶的窝窝头，讲村长的破锣。

小黑就静静地听着。一人一神，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底，就这么过上了日子。

5邪神诱惑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小六发现小黑越来越厉害了。它不再是单纯的黑影，

可以变成各种形状。有时候，它会变成一只大黑猫，趴在陈小六腿上打呼噜。有时候，

它会变成一条大黑狗，摇着尾巴，跟陈小6抢苔藓吃。陈小六觉得挺有意思。直到有一天，

他喂完小黑，准备去睡觉。小黑突然拦住了他。黑影慢慢拉长，慢慢塑形。最后，

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光溜溜的女人。那女人很高，皮肤很白，在黑暗里发着光。

头发是黑色的，很长，一直垂到地上。五官很精致，但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跟个木头人似的。

陈小六的眼睛直了。他活了十八年，头一回见这阵仗。女人朝他走了一步。

“……这样……你……喜欢吗？”她的声音很软，带着点勾人的意思。陈小六咽了口唾沫，

感觉身上有点燥热。他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喜欢。

”女人愣住了。“……为什么？”“你这样，我没法给你抠苔藓。”陈小六指了指石壁，

“你看看，我这手，全是泥。你身上这么干净，我碰一下，就给你弄脏了。”说着，

他真的伸出手，在自己满是泥巴的裤子上擦了擦。女人，也就是小黑，呆住了。

她好像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陈小六没理她，自顾自地走到石壁边，开始干活。

“你快变回去吧。”他头也不回地说，“你这样晃来晃去的，影响**活。今天这顿饭，

你想不想要了？”身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女人形态的小黑，

慢慢缩了回去，又变回了那团熟悉的黑影。一条触手伸过来，轻轻拽了拽陈小六的衣角。

“……要……”陈小六笑了。“早这样不就好了。”他把手里的苔藓递过去，

小黑乖乖地接过去吃了。陈小六看着它，心里觉得好笑。这邪神，

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还学人勾引。路子太野，学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