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墨，今年十九岁。在所有人眼中，我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姐姐，林晚。

姐姐大我五岁，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科研事故”去世了，是她一手把我带大。她漂亮、温柔、能干，几乎包办了我生活的一切。她会在我起床前挤好牙膏，会在我放学时准时在校门口等我，她会为我剥好每一只虾，会记住我随口提过的每一件小事。我所有的同学都羡慕我，说林晚是“姐控”的天花板。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我和姐姐的关系，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最坚固的堡垒。

直到今天，我提前放学回家。

别墅里很安静，姐姐的公司今天应该有一个重要会议，她大概会很晚回来。我难得享受一个人的时光，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她的卧室。

她的卧室和我一样，整洁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一切都摆放在精确的位置，空气中弥戴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让人安心的栀子花香气。我本想给她个惊喜，帮她整理一下书架，却在抽屉的最深处，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老式的、带着铜锁的皮质日记本。

这太奇怪了。姐姐从不是一个喜欢复古的人，她的一切都是现代的、高效的。我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好奇，那把小小的铜锁仿佛在对我发出致命的诱惑。

我了解她的一切，就像她了解我一样。我知道她备用钥匙藏在哪里——书桌上那尊“最佳企业家”奖杯的底座下。

我的手有些颤抖。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关心，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

“咔哒”一声，锁开了。

我怀着一种亵渎般的罪恶感，翻开了日记本。

第一页，是娟秀的字迹，和一张我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大概七八岁，正趴在桌上睡着，口水流了一片。

【6月12日，晴。小墨睡着了，像一只没有防备的小奶狗。真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我笑了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看来只是普通的少女心事。我继续往后翻。

【8月3日，阴。小墨今天和隔壁班的女生多说了三句话。那个女生笑起来的样子很碍眼。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希望她能听懂。】

我的笑容僵住了。隔壁班的女生？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叫李婷的，她后来突然转学了。

【9月21日，雨。小墨今天的情绪波动值比平时高了17%。原因：物理没考好。我已经联系了他的老师，拿到了试卷。错误原因分析如下……】

我的后背开始发凉。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这本日记里，没有姐姐自己的生活，没有她的喜怒哀乐，只有我。

【10月5日。小墨今天的早餐摄入：牛奶200ml，鸡蛋一个（7分熟），吐司两片。卡路里计算：402大卡。完美。】

【11月18日。小墨的睡眠监测：深度睡眠3小时14分钟，浅度睡眠4小时02分钟。做噩梦一次，梦中呓语：“别走”。他梦到父母了吗？还是……梦到了别的什么人？】

【12月1日。小墨今天洗澡用了21分钟，比平时多了3分钟。他在浴室里做什么？水蒸气会模糊掉我的视线。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我像坠入了一个冰窟，血液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冻结。这本日记，从我十二岁开始，一直记录到昨天。每一天，无一遗漏。我的作息、我的喜好、我的心跳、我的每一次呼吸……

这根本不是日记。

这是一份长达七年的，关于我的、巨细无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监控报告。

我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昨天。字迹不再像以前那样工整，反而因为用力而几乎要划破纸背。

【2月28日。小墨快要长大了。他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百分之百依赖了。不行。我不能让他离开我。父母的悲剧不能重演。他必须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纯洁，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那个计划，必须提前了。】

【把他做成玩偶吧。】

【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眼睛里只有我的、永恒的玩偶。】

【这样，他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哐当——”我再也抓不住那本日记，它掉在了地上。也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密码锁被按下的声音。

“小墨，我回来了。”

姐姐温柔的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响起。那曾经是我的天籁，此刻，却像是地狱传来的催命符。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停止了跳动。

我听到了姐姐的脚步声，正从玄关走向客厅，伴随着她轻柔的哼唱。那是她哄我睡觉时常哼的摇篮曲。

“小墨？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一如既往的宠溺。

我僵在她的卧室门口，手里还捏着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日记本摊开在地上，那一页刺眼的字迹正对着我——“把他做成玩偶吧”。

我该怎么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我现在的脸色一定煞白如纸。

“小墨，你在我房间吗？”

脚步声更近了。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捡起日记本，慌乱地合上，试图把它塞回抽屉。可那把该死的锁，我的手抖得根本对不准锁孔。

“咔哒。”卧室门被推开了。

林晚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微卷的长发一丝不苟。她看到我手里的日记本，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那只有零点一秒。

快到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下一秒，她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宠溺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恶作剧被抓包的弟弟。“小墨，怎么能随便翻姐姐的日记呢？真是个坏孩子。”

她缓缓走过来，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气瞬间将我包围。但这味道不再让我安心，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让我感到窒息。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日记本藏在身后。

她的脚步停住了。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变，但眼神，那双我从小看到大的、温柔如水的眸子，此刻却像一口深井，幽暗，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小墨，”她轻声开口，“你都看到了，对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应该否认，应该立刻逃跑。但我只是僵在原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无法把我眼前这个温柔的姐姐，和日记里那个疯狂的怪物联系在一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为什么事感到惋惜。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的。”她慢慢向我伸出手，“你还太小，身体的各项数据都还没有达到完美的峰值。我以为……我至少还有一年时间来准备。”

她在说什么？数据？峰值？

“把日记还给我，小墨。”她的声音依旧温柔，“那些只是姐姐的……一些小幻想。别当真。”

“幻想？”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吓人，“那李婷转学呢？那晚我发高烧，你守了我一夜，也是……幻想吗？”

我翻日记时，看到了那天的记录。

【4月11日。小墨发烧到39.4度。诱发原因是轻度食物过敏。过敏源：我昨天在他牛奶里添加的0.2毫克‘催化剂’。数据记录：体温峰值，心率130，呼吸频率45。样本采集完毕。他对一号药剂反应良好。】

她不是在照顾我。她是在拿我做实验。

林晚的表情终于变了。她不再伪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T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悲伤的迷恋。

“她不该碰你。”林晚说，“我警告过她，离我的东西远一点。”

“东西？”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小墨，你和他们不一样。”她痴迷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你是完美的，是纯洁的。外面的世界太脏了，他们会污染你，会抢走你。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朝我逼近，我退无可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姐姐……你疯了！”我失控地喊道。

“我没疯。”她平静地纠正我，“我只是在保护你。就像父母保护他们的‘成果’一样。”

她不再试图拿回日记本，而是伸出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她的指尖冰冷得像一块铁。

“你看到了第37页，对吗？那个‘玩偶计划’。”她露出了一个近乎陶醉的微笑，“那不是幻想，小墨。那是我们父母毕生的心血。一种……永生的方式。”

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了最残忍的低语：

“我会把你做成最完美的艺术品。你的皮肤会永远保持在十九岁的弹性，你的眼睛会永远只看着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她身上那股浓郁的栀子花香气，混合着她话语里的疯狂，像是一种强效麻醉剂，让我一阵阵地眩晕。

我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我爱了十九年的脸，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必须，逃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