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碑超高的短篇言情小说《绣蘅》,阿蘅周知韫是剧情发展离不开的关键角色,无错版剧情描述:陈先生注意到了这个总是安**在角落、笔下却有惊人文采的周家**。一天放学后,陈先生叫住她,递给她一本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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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晨雾还未散尽,阿蘅抱着蓝布包袱站在村口老槐树下。包袱里是外婆亲手绣的百子图,
只剩最后一个孩童的虎头鞋还没点完睛。针别在绢布边缘,随着她的脚步微微颤动,
像十三年前外婆颤抖的手。河边的石板路还保持着旧时模样。
阿蘅数到第七块青石板时停下脚步,
上面有道极浅的凹痕——这是外公的独轮车年复一年碾出的轨迹。她蹲下身,
指尖触到石缝里新生的车前草,忽然听见孩童清脆的诵读声:“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六岁那年的读书声是断断续续的。阿蘅躲在灶房门槛后,
看父亲将《诗经》一页页撕下扔进药炉。纸灰沾在母亲浮肿的脚踝上,像停在枯荷上的蝶尸。
“还读这些没用的...”父亲碾过书页的布鞋底沾着暗红泥浆,“明日去周家布庄上工。
”母亲没抬头,继续绣着绷架上的红梅。针尖穿过绢帛的沙沙声里,
忽然混进阿蘅压抑的咳嗽。那只青筋凸起的手顿了顿,从袖袋摸出颗杏脯塞进她嘴里。
甜味还没化开,阿蘅就被拎到院角罚跪。父亲的新皮鞋叩着青砖地:“跪直!
谁准你吃糖坏牙?”柴门吱呀响起时,月牙正挂在苦楝树梢。
外公的蓝布衫下摆浸着深色水痕,他把冻僵的手在灶膛口烘热,才来摸阿蘅的额头。
“我们囡囡认完三十个字了。”老人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桂花糕保持着体温。
他对着女婿背影躬腰:“孩子还小...”“小?”父亲踢翻墙角的绣筐,
“她娘就是读书读傻了才病歪歪!”阿蘅去捡滚落的丝线团,
忽然被母亲冰冷的指尖握住手腕。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妇人眼睛亮得骇人,
往她手心塞了块叠成方胜的绢帕。当夜阿蘅发起了高烧。
恍惚间听见外公在院中说话:“...河边滑,要不让囡囡娘歇两天?
”“周家大**当年可是能蹴鞠的。”父亲的笑声混着酒气,“装什么娇弱?
”母亲消失在霜降那天清晨。阿蘅醒来时枕边放着新做的棉袄,领口绣着罕见的并蒂莲。
前院传来父亲摔碎陶瓮的声响:“...投河?她也配学贞洁烈女!
”外公正在编竹篾的手顿了顿,细篾片划破指腹。他将血珠抹在未完成的河灯上,
那盏白灯笼便多了道淡红纹路。“你娘去外婆家养病了。
”老人把阿蘅裹进带着竹叶清气的怀里,“等荷花开了就回来。”父亲带着陌生女人进门时,
河面的薄冰刚刚开裂。那女人抚着微隆的小腹,将阿蘅的《千字文》垫了腌菜坛。
外公在院子里沉默地磨了整夜的柴刀,天亮时却只背着阿蘅出了门。“我们去接娘亲吗?
”“先去镇上买松子糖。”独轮车在田埂上吱呀作响。阿蘅记得外公的后颈有颗褐痣,
随着用力微微颤动。她伸手去够田边的紫云英时,车身猛地倾斜。漫天的稻茬迎面扑来。
老人用脊背垫在她身下,闷响像熟透的瓜摔碎在土地。阿蘅爬起身时,
看见外公的蓝布衫在稻田里慢慢晕开深色。
“数到一百...”外公的声音含着什么温热的东西,
“数完就看到外婆了...”阿蘅当真闭眼开始数。数到七十三时听见远处传来外婆的呼唤,
睁开眼却只找到外公的布鞋。鞋窝里还留着体温,沾着新鲜泥土与凝血。
外婆的蓝印花袄襟前染着暗红,她枯瘦的手却异常沉稳。在给外公擦身时,
老人将三枚绣花针别在寿衣内襟,针尖对准心口位置。“这样你爹带不走他。
”外婆往阿蘅嘴里塞了块冰糖,甜得发苦。守灵夜的风特别凉。父亲踹开门时,
供桌上的长明灯剧烈摇晃。他揪住阿蘅的辫子往棺材上撞:“扫把星!
克死你娘又害死老东西!”外婆举起烧火的铁钳横在中间。两个大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打,
阿蘅蜷在棺材底部,听见针线筐翻倒的细响。她摸索着捡起母亲的银剪刀,
冰凉的握柄突然被体温焐热。“让她跟着我。”外婆的声音劈裂如干柴,
“否则我带着孩子去县衙——周老爷最重名声。”父亲退半步撞翻纸扎的金童玉女。
他朝棺材啐了口唾沫,正落在外公青灰色的手背上。阿蘅爬出来用袖子擦拭时,
发现老人紧握的拳里露出绢帕一角。那是母亲失踪前夜塞给她的方胜。展开是半阙《蒹葭》,
字迹被血浸透,唯“溯游从之”四字清晰如新刻。外婆的织机在寅时启动。
阿蘅睡在堆满丝线的阁楼,经纬线如月老祠的红绳垂落枕边。有天她拆解母亲留下的绣屏,
在夹层发现褪色的五色缕。外婆对着灯火端详良久:“这是你娘及笄时编的长命缕。
”老人开始教阿蘅打络子。七色丝线在苍老指间翻飞,渐渐变成“万”字不到头的纹样。
有次阿蘅被针扎破手指,血珠滴在绣架上未完成的蜻蜓翅膀上。“见血才好。
”外婆用染血的丝线继续刺绣,“魂灵就认得回家了。”连续七夜,
阿蘅都梦见母亲坐在织机前。到第八夜,梦里多出外公推独轮车的身影。
车轮声与织机声重合时,她听见外婆在院里烧纸钱:“...孩子我养着,
你们别急着来接...”醒来枕边真有纸灰,掺着细小的桂花碎瓣。梅雨天整理箱笼时,
阿蘅发现外婆锁着的檀木匣松了榫头。匣里收着母亲少女时的日记,还有封边角焦黄的信笺。
她正要展开,窗外传来卖菱角的吆喝。外婆颤巍巍起身,往锅里舀水的手突然停住。
她望着水中倒影喃喃:“荷花都要开了啊...”阿蘅二十岁生辰那天,
外婆从箱底取出完整的百子图。“你娘十五岁绣的。”老人指点着角落里放风筝的孩童,
“这个是你舅舅,要是活着...”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阿蘅拍着她佝偻的背,
发现外婆的蓝印花袄领口磨出白色经纬。就像母亲那方绣着红梅的手帕,
在岁月里渐渐褪去颜色。她们带着绣品去镇上装裱。经过渡口时,外婆望着浑浊的河水出神。
老艄公搭话:“周家大**那会儿常坐我的船去对岸上学堂...”外婆往河里撒了把桂花,
金黄碎屑在漩涡里打转。装裱铺的学徒接过百子图时惊呼:“这针法!
可是周**...”老师傅用镇纸压住绣品边缘:“当年县里收绣活的,
就数周家姑娘最有灵气。”外婆始终沉默。直到看见裱好的绣屏在夕阳下流光溢彩,
才抓紧阿蘅的手:“该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她们遇到父亲带着个少年祭扫。
那孩子眉眼与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捧着精装的《诗经》边走边背:“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外婆突然挺直脊背,从怀里掏出那方血绢帕。
帕子在水光里泛起奇异的光泽,像终于完成某种交接。外婆是在谷雨那天走的。
阿蘅从染坊回来时,看见厨房的蒸笼还冒着热气。揭开是松子糖馅的青团,摆成莲花形状。
卧房门虚掩着,外婆穿戴整齐躺在床上,胸前别着母亲那支银簪。枕边放着蓝布包袱,
里面是阿蘅幼时的小袄、长命缕,还有那封她始终没看完的信。
信纸只有一行字:“蒹葭萋萋,白露未晞”墨迹与血绢帕上的字迹出自同一支笔。墓园里,
母亲与外公的坟茔间多了新穴。阿蘅栽下两株桂花树苗时,
发现外公碑前有新鲜供品——半块松子糖,用母亲常用的那种绢帕包着。
守墓人隔着雨幕喊:“姑娘,你外婆月前就订好了穴...”阿蘅展开那块绢帕。
素白绢面浸雨後,渐渐显出浅金丝线绣的《蒹葭》全文。在“道阻且右”四字下方,
绣着极小的“蘅”字。她突然明白,外婆这些年的刺绣,都是在用丝线修复被撕碎的诗篇。
就像河岸边被风吹散的芦花,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在彼岸重聚。
如今阿蘅的绣庄开在古镇戏台旁。每当夜深人静,她总对着未点睛的百子图出神。
某日有客指着绣屏惊呼:“这虎头鞋的针法,与我娘当年...”窗外飘进孩童的诵读声,
阿蘅低头藏起突如其来的泪意。针尖在绢帛上停留的位置,
正对着那个永远缺失的、穿虎头鞋的孩童。周知韫初入县立女子学堂,是在她十二岁那年。
她是坐着家里专用的乌篷船,由一位沉默的老家人摇着,穿过无数座石桥,
抵达那座由旧式书院改建的学堂。学堂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
旁边却立着一座被移走一半的“贞节牌坊”残座,象征着新旧交替的尴尬与生硬。学堂里,
女学生们穿着统一的蓝布上衣、黑裙,剪着齐耳的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周知韫却还梳着传统的双丫髻,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绫缎袄裙,像个误入时代的瓷娃娃。
她开口是软糯的乡音,与同学们带着城市腔调的官话格格不入。最初的日子,她是孤独的,
课余时间只坐在廊下,看砖缝里长出的凤仙花。转折发生在那年秋天。国文先生姓陈,
是一位从省城来的年轻女教师,穿着素雅的灰布旗袍,眼神清亮,
说话带着一种周知韫从未听过的、坚定的力量。
陈先生注意到了这个总是安**在角落、笔下却有惊人文采的周家**。一天放学后,
陈先生叫住她,递给她一本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书。“知韫,你的悟性很好,
不应只困于闺阁绣楼。看看这个,小心些,别让人看见。”那是冰心的《寄小读者》。
书页间清新的文字,如同在她封闭的世界里推开了一扇窗。此后,
《小说月报》、《新青年》……这些“禁书”如同暗流,
在陈先生与几个信赖的学生之间秘密传递。周知韫的世界观,在这些书页的翻动声中,
悄然重塑。她开始尝试用白话文写日记,写下对自由、对远方的朦胧向往。
女子学堂虽倡导新学,但对体育课并不重视,最多是列队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