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波里的意外林晚星从未见过这样的夕阳。南方的落日总是温吞的，

像浸在糖水罐里的橘子，晕开的霞光也带着水汽，黏黏糊糊地贴在楼宇顶端。

可青海湖的夕阳不一样，它是泼辣的、坦荡的，把整片湖面泼成熔金的海洋，

连带着湖边的草原都镀上了一层暖亮的边。风里没有潮湿的水汽，只有青草和酥油的淡香，

混着远处不知名的鸟叫，把“辽阔”两个字从书本里拽出来，实实在在砸在她心上。

她背着半旧的徒步包，沿着湖畔的牧道慢慢走。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江苏姑娘，

林晚星从小就听人说西北的好——说青海湖是高原的眼睛，说草原是铺到天边的绿毯。

这次攒了半年的假期，她没跟团，没约伴，揣着一张简易地图就来了，

想亲自踩踩这片让人心神荡漾的土地。朋友们笑她胆儿大，叫她“南方小土豆”，

说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在草原上被风吹跑了。她当时还笑，可此刻站在这片无垠的绿里，

倒真觉得自己像颗不起眼的土豆。脚下的草长得厚实，踩上去软乎乎的，

远处的青海湖像块巨大的蓝宝石，被夕阳描着金边，几只水鸟贴着水面掠过，

留下一串细碎的波纹。她拿出手机想拍张照，

屏幕却只跳出“无服务”的提示——这是她走进牧道的第三个小时，信号早就断了。

“没关系，”她对着湖面小声嘀咕，“反正明天就回黑马河了。”她弯腰系了系鞋带，

起身时没注意脚下，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身体猛地一歪，重心瞬间失衡，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旁边的草，却只抓到一把空。“哎哟”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右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起初只是钝痛，她咬着牙想站起来，可脚尖刚一着地，

剧痛就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低头去看，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皮肤透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完了。”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

夕阳已经沉到了湖对岸的山后面，天边的霞光渐渐淡了，从橘红变成粉紫，又慢慢褪成灰蓝。

风开始变凉，卷起地上的草屑，吹得她的头发贴在脸上。她坐在原地，试着活动脚踝，

可稍微一动，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有人吗？”她朝着远处喊了一声，

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散开，没得到任何回应。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她又喊了几声，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人来。手机依旧没信号，她摸出地图，

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看了看——她现在的位置离最近的牧户还有至少五公里，离公路更远。

天色越来越暗，星星一颗颗冒了出来，密密麻麻地铺在黑丝绒似的天上。

草原的夜晚来得又快又冷，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林晚星裹紧了外套，却还是觉得冷。

她缩在原地，看着远处模糊的山影，心里第一次升起了恐慌。原来“辽阔”在某些时候，

也会变成让人绝望的词。她想起家里的暖灯，想起妈妈做的糖醋排骨，想起朋友们的笑声，

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怎么办啊……”她小声啜泣着，

右脚脚踝的疼越来越厉害，又冷又怕，让她浑身发抖。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叮铃，叮铃。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光，刺破了草原的寂静。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黑暗中，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在移动，

伴随着铃铛声和牛羊的低鸣。有人！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喊：“喂！

有人吗？帮帮我！”铃铛声顿了一下，那片影子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羊群里走了出来，朝着她的方向慢慢靠近。

2草原上的援手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晚星借着星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个年轻的藏族小伙子，穿着一件深色的藏袍，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带，头发短短的，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手里拿着一根赶羊的鞭子，身后跟着一大群羊，

每只羊的脖子上都挂着铃铛，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来的。“你怎么了？

”小伙子走到她面前，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声音低沉而温和。林晚星看着他，

眼泪又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说：“我……我脚崴了，好像骨折了，站不起来了。

”小伙子蹲下身，借着星光看了看她的脚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肿得很厉害。

你从哪里来？怎么会在这里？”“我从江苏来的，来青海湖徒步，走到这里手机没信号，

不小心摔了……”林晚星吸了吸鼻子，“请问，这里离公路远吗？能不能帮我叫辆车？

”小伙子摇了摇头：“这里离公路很远，现在天黑了，没有车会来。

”林晚星的心又沉了下去：“那……那怎么办？”“我家就在前面，

”小伙子指了指远处隐约能看到的一点灯光，“我背你回去，我爸妈会帮你。”“真的吗？

”林晚星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不麻烦。

”小伙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在这里待着会冻坏的。来，我背你。”他说着，

转过身，弯腰蹲在她面前：“上来吧。”林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伙子的肩膀很宽，背也很结实，他稳稳地把她背了起来，起身时动作很轻，

生怕碰到她的伤脚。“我叫扎西。”他一边走，一边轻声说。“我叫林晚星。

”她趴在他背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和酥油混合的味道，很干净，很舒服。

扎西背着她，慢慢走在草原的小路上。羊群跟在他们身后，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着，

像是在伴奏。天上的星星很亮，像撒在黑夜里的碎钻，月光洒下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晚星趴在他背上，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还有他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风还在吹，

可她却觉得不那么冷了。扎西的背很温暖，让她想起家里的暖炉，心里踏实了很多。

“你经常在这里放牧吗？”她轻声问。“嗯，”扎西点点头，“我们家世代都是牧民，

这片草原是我们的家。”“这里真美。”林晚星看着远处的青海湖，

月光下的湖面像一块巨大的银镜，“我第一次来青海湖，就觉得这里像天堂一样。

”扎西笑了：“你们南方也很美吧？我听人说，南方有很多水，有很多花。”“嗯，

我们那里有小桥流水，有大片的稻田，春天的时候，到处都是油菜花，金灿灿的。

”林晚星说着，想起了家乡的样子，“不过和这里不一样，这里很辽阔，很自由。”“自由。

”扎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向往，“我也想去南方看看。”“等我伤好了，

你要是去江苏，我给你当导游。”林晚星脱口而出。扎西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草原的夜晚似乎也不那么漫长了。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

林晚星看到了一座土坯房，房顶上冒着袅袅炊烟，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经幡，

在风里轻轻飘动。“到了。”扎西说。他背着林晚星走到门口，朝着屋里喊了一声藏语。

很快，屋里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穿着藏袍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看到扎西背上的林晚星，

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忙用藏语问了几句。扎西也用藏语回答着，女人听完，

连忙上前帮忙，伸手扶着林晚星的胳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孩子，快进屋，外面冷。”3牧民家的温情扎西的家不大，

却是五脏俱全。土坯房分成了两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客厅的中间生着一个火塘，

火塘里的火很旺，把整个屋子烤得暖烘烘的。墙上挂着一些兽皮和经幡，

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空气中弥漫着酥油和奶茶的香味。

扎西的妈妈——阿妈把林晚星扶到火塘边的垫子上坐下，又转身去里屋抱了一床厚被子，

盖在她身上。“孩子，暖和点了吗？”阿妈笑着问，脸上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暖和了，

谢谢阿妈。”林晚星感激地说。扎西的爸爸——阿爸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朝着林晚星点了点头，然后蹲在火塘边，

往里面添了些柴火。扎西把林晚星的背包放好，然后对阿妈说：“阿妈，她的脚好像骨折了，